元宵節前夕,我倒了幾個班,浪人又陪我回了一趟家,我媽見了浪人,那叫一個喜歡,有個俗語怎麼說來著?對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我媽自打見到浪人就樂呵呵的始終就沒合攏過嘴,恨不得讓浪人立馬把我娶了去。餐桌上,不停地給浪人夾菜,我心說︰老媽呀,我才是您的心肝肺呢,以後孝敬您的人可是我。我做妒忌狀,嘟囔我媽,說︰「媽,我都半年沒回來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浪人說︰「伯母,您不知道,她平時老欺負我,吃您做的菜呀,就算是補償我了。」
元宵節過完,我們又該走了,走時,爸爸媽媽對我說以前我一個人在外,讓他們很牽掛,現在看到有浪人照顧我,他們放心多了。其實,我也踏實多了,以前,每次從家走時,我總是悲悲戚戚的,走得多心不甘,情不願似的,總想在家多呆一天是一天,多呆一秒是一秒,現在有浪人陪著,走得安心多了,就是前往天涯海角,雪山草地,我也樂得屁顛屁顛的,說走便走。
很快又回來了,出站台時,踫見了小神經。原來春運期間,客運人手不夠,便讓他們運轉班組的利用休息時間也來幫忙查三品。小神經堵住一個男旅客要罰款,因為這旅客攜帶違禁品。旅客不願交罰款,小神經跟他生了爭執,旅客爭不過小神經,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罰款,但嘴上仍不服輸,輕佻地說︰「給你五十塊錢,花去吧!」
神經冰雪聰明,沒經過片刻的反應就回敬他︰「誰養的兒子這麼孝順,見了姑女乃女乃亂送錢!」
神經將旅客侮辱性的污言穢語狠狠地反擊回去,本想解恨的旅客結果卻是自取其辱。被罰的旅客氣得也不接小神經遞過來的收款憑條,高過小神經頭的大男人,感覺矮了許多,最後氣呼呼,灰溜溜的走了,引來周圍旅客和車上的旅客哈哈大笑。
我們也笑著上前跟小神經打招呼,小神經冰霜的臉一下轉晴。
神經過年也要值班,幾十年了,每年過年都是這麼過來的。班的時候,吃著各自從家里帶來的美食,像會餐一樣,再听著老神經怎麼也講不完的有趣的故事,和小神經聊著各自有趣的所見所聞,覺得這個新年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都過得特有意思。
在幾個值班員中,按說老神經的業務是最好的,可在工作中愛出差錯的也偏偏是老神經,這于老神經的性格有關。老神經喜歡說笑,喜歡鬧騰,是一個舉重若輕的人,他不會全神貫注于工作,工作中時常會開點小差,出些紕漏也就難免了。不過,百密一疏的時候還是很少的,一般來說,工作時于插科打諢中將車安排得井井有條,神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公瑾,雖然他們的作為是千差萬別,但老神經追求的就是一個風格,活出一種品味,要做一個精神貴族。
可這精神貴族往往在貴族自己的同時又會開罪別人,尤其是在犯了錯誤的時候,這錯誤便會被人放大十倍,揪住不放。大年初一的早上,老神經不值班,卻氣沖沖地跑到信號樓來,我在行車室正和小神經他們談論前一天晚上的春節聯歡晚會,見老神經進來,我們很高興,過年要的就是個熱鬧,老神經來當然就更熱鬧了,我高興地說︰「張師傅新年好!」
老神經黑著臉說︰「還新年好呢!初一大早上的就跟人吵一架,這什麼事嘛!」
神經問怎麼了?老神經說前一個班交班時把一個車次寫錯了,少寫了一個o,接班的值班員可是逮著機會了,上串下跳地不樂意,告了值班站長,又告副站長,還覺得不過癮,又告了站長。老神經正在家里給一家人煮餃子呢,就被一個電話招到車站來交代錯誤。老神經來了一看,不就那麼大點兒事嘛!交代什麼?沒什麼可交代的!我寫錯了車次難道還能把車開到溝里去不成?告狀的值班員說就是!你別以為這是個小事情,導致的結果翻車掉道也未必不可能。老神經說︰「你別鼻子插蔥裝蒜了!小螞蚱蹦得再高也變不成鳥,學那鳥語干嗎?打一副官腔唬誰啊?你們家廚房飛進一只蒼蠅就變成廁所了?看你說得嚴重的,還翻車,別說翻不了車,即便是車翻了,我把它扶起來,關你屁事!」
老神經還在氣頭上,我們卻被他逗笑了,把車扶起來?好大的氣魄!還以為是他家自行車呢,真有他的,他厲害!老神經的新年就這樣開了個頭,晦氣!老神經氣得也沒心思回家吃餃子了,便到信號樓來找小神經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