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蒙的霧氣里,依稀可以望見紅色的太陽,洛遼隨便喝了些酒就御劍飛行到九黎宗。雖然時間還很早,這里到處都是人,今天是四位最優秀的弟子之間決出第一名的重要日子,蜀山許多修煉者都來了。
周圍樹木上的露水映著陽光,泛著細碎的光芒,洛遼在台子上找了個位置坐下,旁邊有個藍袍中年人,應該有三十幾歲,他的頭發很卷,臉色俊秀,略微有些蒼白,洛遼想起這個人就是九黎宗的名醫,名叫顧愁予,他的眼神很深邃,洛遼覺得他不只是個名醫,或許此人比三皇子蕭震更有當梟雄的潛質。
顧愁予見洛遼一直注視著他,笑道︰「嘿,你不就是那天被妖獸傷得很重的人嗎?」洛遼笑道︰「你說過我的筋脈受損很重,幾乎沒有救,但我現在不是很好嗎?所以我有些懷疑你的真實醫術水平。」顧愁予的手里拿著一把小刀,此刀材質非凡,擁有完美的弧度,他正在雕刻一小段木頭,依稀可以辨別這是一個女子的雕像。
這家伙似乎很不在意,淡笑道︰「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名醫,也從來沒醫過幾個人。」他繼續雕刻著木頭,眉頭緊鎖,似乎想起了很傷心的事。洛遼道︰「那你這虛名怎麼得來的?」片刻之後,顧愁予才嘆道︰「沒意思,不過當年我打敗了端木老祖,他是蜀山魔道中很厲害的用毒高手。你應該不知道此人吧,因為他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是我干的。」
洛遼心里有些驚訝,十五年前,顧愁予才二十幾歲吧!竟然可以打敗魔道中的前輩人物。洛遼沒說什麼,靜靜的觀看遠山的霧氣飄散,身邊很熱鬧,他卻完全沉浸在山水之間的光線漸變,山川莊嚴溫柔。不久霧氣就很淡了,這次主持比賽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穿著一襲淺藍色的長袍,身材凹凸有致,眉目清朗,眼帶笑意,她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出塵之意。她落落大方的道︰「各位道友早上好,今天就是宗派大選決出第一名的時候了,共有四名優秀弟子參加,分別是︰修羅門的孟天,九黎宗的付晚晴,丁書生,雪鷹教的許坤。」
洛遼現在有些擔心付晚晴,雖然她的實力很強,但只是白銀境界初級的水平,很可能不是其他三位強者的對手,他後悔昨天把機會讓給付晚晴,今天她豈不是很麻煩了?現場的氣氛很高漲,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在付晚晴身上,這個窈窕清麗的身影或許會被很多人當做心中的女神。如果眼神可以吃人,那麼付晚晴肯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比賽終于開始了,第一場是付晚晴和孟天的對決,一個是冰霜美人,另一個是修煉黑暗之道的殺手,本來眾人都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沒想道他們一直不動手,站在那里對視了半個時辰後,孟天忽然大笑,道︰「你怎麼還不出手?」付晚晴道︰「我在尋找合適的時機。」孟天盯著她的眼楮道︰「你果然很有定力,昨天我還在疑惑你這麼個嬌美的人怎麼打敗了洛遼,現在看來這是可以理解的。」
付晚晴道︰「你說這些干什麼?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嗎?」
孟天仰天大笑,笑得很狂妄,這完全不是一個殺手應該有的舉動,但他確實這麼做了,他大聲的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已經贏了!」全場立刻響起一片噓聲,有人大罵道︰「混賬東西,你為了討好女人也不能這麼做吧?」
也有人道︰「他在嘩眾取寵。」孟天望了一眼周圍的觀戰者,眼神很淡定,笑道︰「我昨天跟空尋和尚大戰,已經傷到了主要靜脈,估計十幾天後才好得了呢!我這個狀態怎麼能繼續戰斗?不如直接認輸。」說完這些話他就大步離開,背影顯得很悠閑。付晚晴很驚訝,她沒想到這個小門派的人對名聲如此不在乎。
洛遼卻明白孟天的做法是很理智的,作為一個職業殺手,最重要的是審時度勢,在最佳的時機用最佳的手段完成任務,殺手是以預測的結果為行動準則的,他們重視一個原則,那就是︰「殺手應該沒名沒姓沒臉孔,越不出名越好。」
上午的陽光很美眉,讓人的心情很暢快,雖然剛才那件事讓觀戰者很難接受,但是孟天已經離開比賽場地,付晚晴這麼個仙女般的人物,誰會對她不滿呢?然後就是書生和許坤的對決,他們兩人的精神面貌完全是兩個極端,許坤充滿了陽剛之氣,身高兩米,肌肉虯結,獸皮衣服更讓他顯得彪悍。
而書生則身體瘦弱,穿著洗得發白的破布袍,小臉有些蒼白卻很英俊,唯有背上的那把晶瑩的紅色長劍顯得很不凡。
他倆分別站在巨大的場地兩邊,許坤對他沒有一點輕視的表情,或許是他昨天見識到書生的厲害了吧!昨天書生不用劍就把崆峒最優秀的弟子打敗,可謂真人不露相啊!
許坤把手中方天畫戟揚起,朗聲道︰「老兄,請指教。」
這個莽漢顯得彬彬有禮,而書生的表現卻相反,他的表情有些憤怒,眼神也由慵懶變得犀利,沉聲道︰「你們戰族人不應該來蜀山,這里不是你們的草原。」
他拔出背上的紅色長劍,火焰真氣逸散而出,似紅色的霧氣籠罩著他,瞬間他就像一個站在烈火中的劍神,衣袍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許坤大笑一聲,道︰「果然很強,不過你以後得注意下形象,這副窮酸樣不是強者的作風。」
書生沒有說話,持著劍緩緩向許坤走來,所過之處,地面都燃燒起來,許坤冷哼一聲,氣運全身,一道褐色罡氣聚集在方天畫戟上,他倒拖著兵器幾個縱躍就到了書生附近,狂猛的掄起方天畫戟像棍子一樣砸下,五十丈長的方天畫戟虛影隨之轟下,書生身形急速閃動,劍勢若奔雷閃電,瞬間發出一百多道火紅色劍氣,以玄妙的軌跡擊散了方天畫戟虛影。
他身邊七丈範圍之內都燃起了赤色火焰,他如浴火重生的鳳凰一樣飛到空中,天空都被火光映紅,他的背後出現一個鳳凰虛影,然後攜著強勁的罡風,凌空劈下一劍,劍芒如山似岳,橫貫天際,在落下的過程中快速縮小,顏色也更濃了,宛若實質化的神劍。
鳳鳴九天之上,劍氣掠空,聲勢極為壯觀,上萬的觀戰者都驚呆了,他們很少見到有這麼強的絕招。戰族高手許坤的眼神很激動,嘆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戰族的絕技落鳳斬!好吧,嘗試一下我的滄海炎龍破!」
他揮動方天畫戟,背後突兀的浮現出灰色的巨狼虛影,他一躍十丈高,握著方天畫戟極速旋轉,在空中形成一片戟刃,這一招可謂攻守兼備,頓時書生的劍氣轟在了他身上,巨大的爆鳴聲響徹這片天空,空間似乎都有些扭曲了,劍氣緩緩經過許坤後繼續轟在了地上,戰場頓時被轟出一個方圓三里的大坑,塵土飛揚,天空中黑雲翻滾,墨浪滔天,許坤周圍的罡氣散去,他依然立在空中,衣袍都粉碎了,強壯的身體很霸氣,在場的女人都不好意思再看了,便用手蒙住眼楮,但還是忍不住從手指縫里偷看他。
許坤全身流轉著黑色的光澤,手中方天畫戟卻變成了金色的。他身後的天空翻滾著濃厚的黑雲,許多閃電在流竄,他宛若來自地獄的魔神,高昂的戰意讓人不禁肅然起敬。他對面的是書生,此人背後也漸漸凝聚了很多黑雲,卻沒有閃電,隱約有火焰在閃爍。天空看起來很低,可謂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觀戰者都用真氣形成防護罩,盡管這觀戰台有陣法守護,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安,擔心空中的那兩個家伙任意往下面轟擊幾下,那不就慘了嗎?許多人都認為書生和許坤達到了紅鑽境界,洛遼卻看出這兩個人都是白銀境界後期的強者,之所以表現得這麼猛,打斗場面這麼華麗,完全是他們用的絕招很不凡,似乎都與獸魂有關系,他心道︰「難道書生也是戰族人,那火鳳凰的虛影就是他的獸魂嗎?」
空中的戰斗依然在繼續,罡風響徹雲霄,火光四濺,閃電在空中肆虐。他們兩人的招式都很精妙,在空中硬撼,方天畫戟和紅色長劍不斷交擊,他倆的身影時隱時現,光線很暗,似乎天都要塌下來了,黑雲彌漫在整個九黎山的上空,冷風卷起遠山的樹葉在空中飄蕩。許坤大吼一聲︰「戮神式!」
他把方天畫戟扔向書生,同時來到他面前,用很詭異卻強橫的散手拳法跟書生戰斗,書生被他的方天畫戟震得大吐了一口血,然後他大笑道︰「戰族果然名不虛傳!」他左手揮動,紅色長劍在空中豎立著快速旋轉,頓時化為一個兩丈長的巨大錐子,當然這都是真氣形成的。而他身邊的火焰真氣更加濃厚,完全看不到他了,只見這團真氣形成火凰凰的形狀,一下子就撲住了許坤,瞬間許坤就沖出來,揮手劈出一道冷厲的黑色刀芒,然後他不講究什麼技巧,在空中不斷變換方位,或許他修煉過風系魔法吧!
他在空中的速度比在地上還快,片刻之間他就劈出了幾百道巨大的刀芒,火凰凰的絢爛光芒與森然的黑色刀芒在空中顯得很大氣磅礡,真氣形成的火鳳凰漸漸縮小,最後變成老鷹那麼大,它的前面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就是書生,此刻衣衫全部破碎,沒想到他看上去那麼瘦弱,肌肉也很結實,身上有很多刀痕,血跡染紅了上半身,顯然這是剛才許坤的刀氣造成的。此刻書生也顯得很彪悍,長發隨風亂舞,雖然他沒有許坤那麼高大,但是在空中看來,身高可以忽略不計,個人的氣勢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後的火鳳凰虛影里依稀可以看到那把紅色長劍,此刻他雙手呈爪,似乎是用的龍爪手擒拿之術,不斷與許坤近身肉搏,兩人的武技都是很剛猛的,觀戰者體會到了什麼是陽剛之氣,許坤的武技擁古樸沉著,每一擊都有驚濤拍岸之勢。書生的龍爪手擒拿術很凌厲,本來很俗氣的武技被他使出就顯得很不凡,果然如龍的爪子在進攻。這一戰可謂激烈之極,有幾個西方魔法師早已用水晶球記錄下了大戰的場面。
書生的手上突然凝聚一股實質化的真氣形成巨爪的樣子,遠看就像他長了這麼兩只巨爪,然後他就飄逸的旋轉攻擊,巨爪狂亂的揮舞,身後的火鳳凰撲扇著羽翼,似乎在為書生補給能量。許坤的身上已經滿是傷痕,臉色有些蒼白,他怒道︰「小子,你在拼命嗎?」頓時他背後的巨狼虛影慢慢的實質化,瞬間融進了他身體力,他的身體表面浮現出一套造型古樸的狼頭鎧甲,他的背後還有兩只青色羽翼。
書生道︰「戰族人像你這麼強的不多吧!」
許坤笑道︰「以後你去草原就可見識這一切了!但今天你得倒在這里。」
他伸手一招,金色的方天畫戟就從百丈之下的地面飛到他手中,此刻戰族強者許坤就像一個戰神,凌空揮動畫戟,黑雲翻滾如大海里的驚濤駭浪。兵器交擊的鏗鏘之聲不絕于耳,然後他們就這麼狂猛的用手中的神兵利器對轟,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們終于停下來了,落到地上後,都用兵器支撐著身體勉強站起來,全身都是傷,臉色很蒼白,書生的嘴角流著鮮血,他懶得去擦,笑道︰「你的確很強,達到紅鑽境界了麼?」
許坤盯著他的眼楮看了很久,嘆道︰「我跟你都一樣,只達到了白銀境界後期而已,你也要戰族的血統吧!不然你怎麼使得出戰族失傳多年的古戰技呢?」書生勉強的笑著,卻不再說話,天空中無盡的黑雲都漸漸散去,風清雲淡,陽光依然燦爛,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許坤的聲音有些沙啞了,他沉聲道︰「咱們今天必須分個勝負。」
書生盯著他道︰「你還想這麼來幾下嗎?」許坤道︰「我的意思是一招定輸贏,咱們全力對轟一下,看誰沒倒下就算勝。」
書生好爽的笑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還沒等上萬名觀戰者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的身體周圍就彌漫著濃烈的罡氣,他倆就像兩只妖獸,空氣中傳來巨大的震動聲以及灼熱的真氣,許多高手都不得不佩服這兩人,洛遼心道︰「如果我和他倆戰斗,不知結果如何?我的絕招七式刀意跟他們用的武技是同一個層次的麼?」
片刻之間就已分出勝負了,煙消雲散後只見比賽場地幾乎成了一個千丈見方的大坑,大坑里躺著兩個人,就是書生和許坤,他倆都暈了,樣子很狼狽。
主持人宣布兩人平手,如此只剩下付晚晴一個人了,她今天根本沒出手就成為了本次宗派大選的第一名。似乎這結果有些荒唐,大家都知道剛才那兩人的戰斗才算得上真正的強者之戰,付晚晴肯定沒達到他們那個檔次,但比賽是有規矩的,那兩人兩敗俱傷,所以造成這局面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四個人分別把書生和許坤抬下去醫治,一個青色的身影御劍飛上高空,朗聲道︰「現在九黎宗大選已經結束了,多謝各位道友的支持。」
他正要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原本天高雲淡的空中忽然陰雲密布,陰風陣陣,尖利的呼嘯聲似鬼嘯一般,九黎宗主揮手發出一道璀璨的劍氣,劍氣直入雲層,閃電與劍氣交織,天仿佛要裂開了,宗主朗聲道︰「何妨妖孽,竟敢來修煉聖地放肆?」雲層中的尖嘯聲更強烈了,讓人頭皮發麻。九黎宗的三十三個長老立刻御劍飛過去幫忙,而洛遼旁邊的顧愁予卻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他冷笑道︰「這點情況也值得全部出動嗎?真是些沒見識的家伙。」洛遼道︰「難道你知道黑雲里是什麼東西麼?」
顧愁予不回答,繼續雕刻著木頭。一些其他宗派的高手也趕過去湊熱鬧,他們各施法寶對著雲層里亂轟一陣,卻不見動靜,見沒什麼危險,這些人弄得更起勁了,不料這時其中一片黑雲裂開,縫隙中出現一個大洞口,有幾個人想沖進去查探,不過被一些有經驗的人阻止了。洛遼想起當初在幽魂山莊就遇到這種情況,當時北飲刀狂帶領著兩百多個高手進去,卻幾乎被無名神魔屠戮,全憑亡靈魔法師蒙易把他召喚回來。
這種天地異像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其中必有蓋世強者。或許空中那些各宗派的高手也明白這個道理,便在外圍出手,不久黑雲散去,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洛遼听得到他們在空中的談話,一個黑矮的長老道︰「宗主師兄,難道是刀魔來到蜀山了嗎?」
宗主的眼神很深邃,凝視蒼穹,緩緩道︰「應該不是,他在西方黑沙漠閉關追尋武道的極致境界,不過剛才黑雲里的家伙也是個強者。」另一個白發長老道︰「他似乎在趕路,此人應該達到了聖階。」他們便在空中討論了半個時辰,最後又御劍回來。洛遼道︰「這次去西湘古城得把龍卷和霍爾雷帶上!但寇穎怎麼這麼久都沒消息,或許我該去黑川家族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