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楚君當我仍是想不通,溫言說︰「若是你想念族人,朕可以答應你,等他們跟你聯絡上了,就撥一塊土地,讓你們整族都遷來天都,優渥禮遇。如此你可以安心呆在宮里了吧?」
我更糊涂了。仿佛听楚君說來,這神族跟天宮有什麼淵源不成?
可是從前為什麼沒人跟我提過這事?
可是也不能問楚君。他多麼精明的一個人啊,要是我一句話不對,馬上抽絲剝繭下來,我無所遁形。
楚君溫和的說︰「有什麼事只管找朕或是你母後、皇兄,慢慢兒也就住慣了。實在悶得慌了,纏著你皇兄們悄悄帶你出宮去玩玩,也是可以的。森兒,朕有點乏了,你代朕陪陪你妹妹,不要讓她初來乍到便覺得冷清得很。」
楚擎森馬上跪下恭送楚君離去。我無可奈何,也隨著他跪在地上,又在心中月復誹了一番。
然後楚擎森反客為主的吩咐紫蘇她們,在憑風榭設座烹茶,一副要與我競夜長談的樣子。
我暗示他︰「五皇兄,你想來也隨同父皇料理政事了一整天,應是累了吧?」
他微笑,燭光下說不出的氣度清華︰「習慣了。」
我又說︰「若是琉璃象皇兄這般勞累了一天,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他微笑,彬彬有禮的延我入座,自己也放松的挨進椅子里。「所以要在妹妹這里討口茶吃,妹妹權當可憐我這成日辦差跑腿的皇兄吧。」輕輕松松就把我想送客的話堵死。
月光下,他的俊美的臉上仿佛出淡淡瑩光,比我這冒牌貨更象一名仙人。
相對無言。
他神情自若的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款款道︰「妹妹前兒讓我們听的那歌,真真好听,更兼別致到了極處……不知妹妹可能賜示曲譜與詞兒,讓人編排出來,也是一件風雅之事。」
我一怔,問他︰「前兒五皇兄在殿中嗎?」
他微笑︰「我們幾兄弟都在丹鑾下伺候著,想是那天殿中人太多,妹妹沒留意到也是有的。」
倒也是……
不過這麼出眾的男子我昨天居然視而不見……我的眼神也太差了點兒……
我推月兌︰「五皇兄真是風流人物……可惜琉璃不會曲譜……」裝出遺憾到了十分的樣子。
他微笑︰「昨兒那曲子,我倒記了七成,只怕記得不真,若是妹妹能再唱上一次兩次,要譜出曲譜諒來可行。」
「你會記譜?」我一臉的不相信。
他笑吟吟的轉頭叫侍立在一旁的紫蘇︰「紫蘇,把父皇賜你家公主的那笛兒借來使使。」
紫蘇剛剛應了聲是,旁邊早有另一名宮女叫巧音的滿面喜色的奔進房里,隔一陣,果真捧出一只長長的匣子,珍而重之的打開,拿出一只淡青色的玉笛。
嗯,這玩意輕巧好帶,走的時候仿佛可以順手塞包裹里。
楚擎森拿過玉笛,輕輕的吹了幾個音符試了試音,然後站起身子,在水榭旁憑欄舉笛,嗚嗚咽咽的吹奏了起來。才听了兩個過門,我已經听出來了,這竟真是的那《被遺忘的時光》的調子。這人在音樂上頭果然有些造詣。
靜夜之中,又在水邊,清遠的笛聲和著微微的水聲,悠悠揚揚的傳了開去。
粼粼的水波反射著月華的光芒,映上了楚擎森的臉。夜風之中,他衣袂飛揚,橫笛口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倜儻之意,真有似神仙中人。
我怔怔的看著他,听著曲子,不禁听得痴了。
一曲終了,他含笑走了過來,問我︰「妹妹,昨日只強記了這麼六七成,何處音律錯誤,還望妹妹賜教一二。」
我蹙眉︰「說起音律我實在是不懂的,五皇兄是吹錯了幾處音調,可是我竟說不明白。」
其實以前有學鋼琴,五線譜我是懂的。
但是楚擎森肯定是不懂的。
楚擎森說︰「若是能再聆仙音……」
我郁悶的說︰「因琉璃擅將仙音傳諸凡人之耳,那神器遺忘之時光昨晚竟無故損毀了……」唉,心頭恨事。
楚擎森失望的說︰「如此說來,擎森的打算竟只能全盤落空了……」
我第一次現,我有這樣花痴的毛病︰我居然不忍心看楚擎森愁眉不展的樣子。
「這歌編不出來,也沒有太大相干吧?五皇兄難道竟是樂痴?」
他莞爾︰「樂痴說不上,皇兄只是存了一個念頭,再有**天便是父皇的壽辰,父皇愛樂之心甚熾,我見他前日听這歌時,顛倒不能自已,是以想找妹妹相助,譜下曲子,記下歌詞,趕著訓練一下歌姬,或可來得及將此歌于父皇壽辰之際進呈父皇母後賞听……」
雖然他昨天日間的宴會中對我似乎客氣疏遠,但此刻听他這樣推心置月復,我的心情頓時愉快起來。
「皇兄真是好心思,更兼孝心可嘉。」我贊他。
他憂郁的笑笑︰「妹妹過獎了,這只是一點想法,現在也成不了事。」
我眼楮一轉,說︰「琉璃倒是可以幫皇兄這個忙,只不過……這歌舞若是練成了,便算我和你合送父皇的生日禮物,成不成?」
楚擎森眼楮一亮︰「只要能讓父皇母後開心一樂,就都說是妹妹的心意,又有何妨呢?」
我笑說︰「才不要,我亦不要掩你的孝心,只是你妹子只身進宮,也沒什麼好東西孝敬父皇……這滿屋子的東西,我自己還沒搞明白呢,又都是父皇母後他們賜的,拿來送禮似乎不恭,只好借你的想頭,在其間稍盡綿力了。」
他很是高興,突然孩子氣的一把握住我的手︰「妹妹,那就此一言為定!」
我也很高興︰「就一言為定,要不要拉勾?」
「拉勾?」他疑惑。
我用小指勾起他的小指,搖了搖︰「這樣就算約定了哦,大家都不可以反悔。」
紫蘇在旁邊說︰「五爺這曲子奏得真好,奴婢實在听得心醉神迷,此刻才回過神來。」
我心里一凜,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忘形,忙不迭的松開了手。
楚擎森輕咳一聲︰「既是拉……拉了勾一言為定了,妹妹可否賜下曲譜和歌詞,愚兄好早些找人演練熟悉。」
我道︰「琉璃說了不懂曲譜的。不過這歌听得多了,琉璃倒是會唱的。唱上兩遍,想來皇兄也能記得住調子了,還是得勞動皇兄譜出曲來。」
楚擎森神色專注︰「好,愚兄洗耳恭听。」
我隨手拿過果盤上的一只銀簽子在手里打著拍子,低聲的把那支歌唱了一遍。楚擎森專注的听了,說︰「大概記下了,如果妹妹不嫌麻煩,還請還唱一次。」
我又唱了一次,楚擎森斂眉垂眼,拿過玉笛放在唇邊,笛音又再如泣如訴的響起。
這次我不看他人,只听曲子,倒是沒有分心。
楚擎森……我不可以就此判定他是音樂界的天才人物,可是至少可以肯定,他在樂理方面確有極高造詣。曲調音階節奏皆把握得十分精準,而曲調之中,更添多了一種濃郁得化不開的繾綣意味。
我又一次听得痴了。
「妹妹,可有錯漏?」楚擎森問我。
我怔忡了一陣,才輕聲說︰「沒有,絕無乖謬之錯。皇兄真是耳力驚人,兼記心明敏。」
巧音過來替我們續茶,輕笑說︰「五殿下吹笛越的出神入化了。公主的歌也是好听得緊。奴婢有個異想天開的想頭,若是殿下親自吹笛,公主再清歌一曲,何須什麼歌姬樂奴陪襯呢?」
楚擎森眼里閃出驚喜之色︰「這提議真是妙極。」
我反而一怔……不是一直警戒自己,不要卷入諸皇子的爭位斗爭之中嗎?怎麼今晚竟昏了頭……幫著楚擎森做此爭寵之事。
「我才不做歌伎戲子之流。私下里唱唱曲兒倒是可以,在父皇壽宴之中獻唱……我不做這樣的事。」很驕傲的說。
楚擎森理解的點頭︰「妹妹說得是。」
我婉言謝客︰「這會我也倦了,歌詞不若明天再寫出來,皇兄隨便打個人來拿便行,再不紫蘇派人送到皇兄那里也可以。」
楚擎森合作的站起來︰「自然是我派人來妹妹這里拿方便些兒。如此便不擾妹妹安歇了。」
紫蘇替我鋪床疊被時,突然問︰「公主你如此成全五殿下,可也是看在蔚帥情面?」
「蔚帥?」我裝茫然,隔三秒,才淡淡的說︰「哦,我竟沒有想到蔚帥上頭去。我只想著五皇兄此舉定然會討了父皇的歡喜,這樣的美事本宮當然該大力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