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我打人之後,惡名遠播,伺候我的宮女太監們突然對我態度恭順了三分不止,連紫蘇晏語這幾個平素跟我還算親近的宮女也畏畏縮縮的,遠沒有素日那樣放得開。
我也無所謂。趨避利害是人的本能。四皇子那樣大的脾氣,想來在宮中定也是好大威勢。加上他的母親越貴妃在後宮十分得寵,不定哪一天,我就栽回他們手里。
所以這兩天我又把防狼器什麼的都隨身帶著。怕萬一有人玩陰的。
我也不是不知道得罪小人對我十分不利。不過心情不好的時候,什麼利害關系那是懶得顧及了。反正現在楚君還滿心盼著靠我引來神族,斷不會為我得罪他的兒子而責罰我的。
至于三五年後……我的下場一定悲慘,因為楚君期盼的神族,是不可能出現的。
不過三五年後,沒準我早月兌離牢籠了。
叫上丁冬,我們一起去滌雲宮看彩排去。
只有丁冬乖,看了我那麼潑辣的一面以後,仍是對我那麼恭順。
滌雲宮里吹吹打打,正熱鬧得很。我坐在一角靜靜的听窈娘唱那《被遺忘的時光》,神馳千里。
其實樂觀的來看,我離開皇宮的機會還是很多的。
比如岳引哪天消了氣,來悄悄的帶我走。
比如師洛來接我離去。
岳引說,他沒有綁架姬艷。
既然他沒有,那麼我又開始覺得,或者綁架姬艷的人,真是師洛。目的就是為了問出那鑽石手鐲的主人。
至于屏蔽了導航之心的探測……師洛明的小玩意甚多,也許其中某一個跟某個配合起來居然有特別的功效,無意中達到了屏蔽效果,也末可知。
所以說,希望還是在人間的。
當然,前提是我的推測成為現實。
窈娘唱完了曲子,來我身邊坐下。
我讓丁冬去替她端杯茶來潤潤嗓子,看看左右無人,悄聲問她︰「岳引今天有沒有去你那里?」
窈娘的臉一下飛紅︰「公主說些什麼呢?岳公子跟窈娘一直以禮相待的。」
我有說他們有那樣的關系嗎?
我只是想打听下岳引的下落而已。
「既然沒見到他,那算了。」
「公主找岳公子什麼事?」窈娘關心的問。
我苦笑︰「也沒什麼事。本來我以為他會去你那里,想問問你,他的神情如何,是不是很生氣的樣子。」
看來窈娘跟岳引的聯系並不密切。那麼想讓她當個魯仲連的願望也不太可能實現了。我撥轉話題,不再談論岳引。
楚擎森過來問我︰「妹妹,前兒听說你病了?現在可大好了嗎?」
我微笑︰「仿佛也好得差不多了。」
滌雲宮來得勤了,楚擎森對我是越來越親切。其實我也懷疑他有利用我的成份。不過我也想利用他,跟他搞好了關系,就可以讓他三不五時的帶我出宮去逛逛……所以人與人的關系,真的就是一個相互利用的關系啦……
只要他不象楚擎明那樣,露骨的對我表示什麼「愛慕之意」,我還是不介意跟他常來常往的。
我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他問我︰「妹妹喜歡什麼樂器?我听說妹妹平時,什麼樂器都不踫呢。」
哼,本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琴是鋼琴,棋是國際象棋……
我說︰「那是因為我什麼樂器也不會。」很坦然的面對他吃驚的面孔。
更為吃驚的居然是窈娘。她震驚的望著我,一副偶象的光環破裂的悲慘表情。
拜托,是你自己在神化岳引的同時把我附屬神化的好不好?我可沒跟你進行任何性質的自吹自擂。
楚擎森馬上說︰「妹妹原來不喜奏樂?可惜了父皇賞你的五鳳,只怕要寂寞一陣子了。」
「什麼五鳳啊?」我納罕。
楚擎森說明︰「我上次在你宮里,紫蘇拿來給我吹奏的玉笛。」
「哦」印象中是有這麼一件東西。我還曾經想過,若離開皇宮,那玉笛子比較有利于隨身攜帶,沒錢了還可以拿去換錢使使。
窈娘也雙眼放光︰「五鳳竟然給了公主?」
「嗯……這只笛子,很珍貴麼?」
窈娘激動得聲音都有點顫︰「那是高楚第一名笛啊!」
「很值錢?」我問。
窈娘和楚擎森馬上閉緊嘴唇。
假清高……
我月復誹。月復誹完畢後,笑容可掬的問︰「五皇兄,你是想要我那只笛子,對不對?」
楚擎森笑著搖頭︰「當哥哥的如何好意思貪圖妹妹的物事?只不過那只五鳳的音質比我這支風吟還要好上一籌,我倒是想跟妹妹情商,在父皇壽誕之際暫時借來使使。」
「沒問題。」我豪氣干雲的一揮手。「回頭我就讓紫蘇找給你。」
正聊著,紫蘇真的來了。「公主,你又一個人悄悄的出來,叫奴婢好找。」
我馬上一指丁冬︰「我哪有一個人?還是帶了個丁冬的。」
她說︰「國師府派人來送信說,姬小姐已經救回來了,只是精神欠佳,改日再來宮里拜見公主。」
「姬艷救回來了?」我興奮,一下子站起身。
楚擎森也立刻站起身︰「這是天大的喜事。這幾天找她可找得各路人馬都人仰馬翻的。我立刻去向國師賀喜。」
「我也去。」我說。
紫蘇勸我︰「公主,現在為時已晚,你身子雖好了一點,倒底還需將息,不宜太過勞累。都已出來這半天了,今兒且不急著去。再說姬小姐此刻恐怕精倦身疲,公主去了反而不便呢。」
楚擎森想了想也說︰「紫蘇說得有理。我也只是想去跟宿衛、城衛,還有國師那邊踫一下頭,這幾天調用的人要讓他們各自歸位了,妹妹跟著我只怕沒趣得很,不如改天我再專程陪你去看姬艷。」
好吧,我是個很講道理的人。
明白了今天去只怕也跟姬艷說不上悄悄話之後,我就深明大義的接受了紫蘇跟楚擎森的勸說,回長寧宮去。
回去的路上紫蘇很沉默。
估計又在月復誹我這個主子不守點宮里規矩,帶著一個宮女就到處跑,之類的。
我裝看不見,東張西望的慢慢走。
快走到長寧宮時,突然想起一件事。
「紫蘇,一會把那只玉笛找出來,就是那叫什麼鳳的……送到五哥那里去。」
紫蘇答應了,想一想,終于忍不住說︰「那只笛子,是國君素日也很寶愛的呢。」
我管它。只是借借而已。
回到宮里,我看到紫蘇在同晏語竊竊私語。
很詭秘的樣子。然後晏語拿了五鳳笛,往滌雲宮而去。
她們一邊說,一邊望著我在的方向。是不是我多心?我覺得紫蘇跟晏語仿佛在說我,而且,說的不僅僅是笛子的事。
心里一動,我到紫蘇晏語她們的房里兜了一圈,「掉」了一顆松子在床縫里。
是師洛設計的竊听器。
來這里以後,還一直沒有用武之地。
反正長夜無聊……
所以,姑且听一听,她們在私下里是怎麼議論我的。
吃過晚飯,沐浴之後,我循例讓她們下去休息。閉緊我的房門,拿出小小的耳塞,撥開開關,塞在耳朵里,竊听。
一開始沒有聲音。等了好一陣,嘻笑的聲音響起了。至少有四五個人的聲音。
結果我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沒聊我,聊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後天的壽宴上會有什麼節目啊,到時候她們該穿什麼衣服啊……之類的。
晏語說,這次壽辰慶典中,楚擎森他們滌雲宮準備的歌舞,鐵定會是三甲之。環佩她們不信,晏語就扔出重磅消息︰「連公主都把五鳳笛給了五殿下,窈娘唱歌本來就是一絕,你們想想,再加上五殿下親自吹笛伴奏……」
「五殿下吹笛……」抽氣聲。
「五鳳給了五殿下……」仍然是抽氣聲。
「你們說,公主送玉笛給五殿下,算不算定情信物啊?」又有人問。
我簡直要暈過去了。真佩服她們的想象力。
然後她們就開始八卦我了。斷定我肯定跟楚擎森有什麼什麼關系。
因為楚擎森實在長得太漂亮了,我就算仙子下凡,到底是個女人。
又有人爆料,說我跟楚擎森還有肌膚之親︰「公主跟五殿下還跳她們天宮那種……男的跟女的摟在一起的舞……」晏語的聲音,很鬼祟,「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攬腰又是拖手的……你說,公主若沒有喜歡五殿下,她怎麼會跟他親熱成這樣子。」
我吐血。
「但是二殿下才是真正喜歡公主的人。」紫蘇悻悻的說,「五殿下……他真的喜歡公主嗎?只不過因為國君那句話……」
國君有哪句話啊?我的興趣被高度提起。
「紫蘇,國君真的說了,要為公主在幾個殿下之中擇婿?」
「反正據我听來,那日國君對娘娘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紫蘇說。
巧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公主會許給誰……」
「誰知道啊。」紫蘇說,「只怕幾個殿下都未必知道呢。國君行事一向高深莫測,其實我就不明白,要替公主擇婿何不明白的說出來,偏要先說認什麼義女,這不挺奇怪的麼?」
深呼吸!深呼吸!
總算明白了,我入宮以後的桃花運是怎麼來的。
原以為只是二皇子四皇子他們知道了神族的事以後,為著自身利益來以虛情假意拉攏我。卻沒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楚君。
這一開始就不懷好意的家伙。
當然啦,我只要跟他兒子們中的任意一位成了親,那就與高楚皇室建立了密切得不得了的關系。神族來人,自然會對「姻親」多加眷顧,這簡直順理成章的事。
至于為什麼要先認我為義女……紫蘇不明白,我卻是想得通的︰我當時既無意當什麼護國天女,又一副想飄然遠引的樣子,再加上仙子下凡的身份,楚君若說替他兒子求聘,那定然只會是被我斷然拒絕。所以先打感情牌收義女,總之把我先留下來算數。
想狂笑。
原來我是一顆棋子。而且,是身負重任的一顆棋子。極富利用價值,所以一早就已被楚君想好種種籠絡利用的法子。
難怪他要困我在宮里。難怪他急急忙忙的逼蔚沐風克日離開天都。
是要為他的寶貝兒子們掃清障礙呢。先把跟我有舊的青年男子隔離開去,絕不讓任何一個有可能成為他兒子們「情敵」的人有在我身邊近距離出現的機會。
真好心思。真好算計。
只可惜……
他算漏了一著。
我其實不是仙子。不是神。跟神族沒有半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