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上只有厚厚的一層灰塵,後面便是神台上山神象。那神象也不知是那一方的鬼怪,模樣奇丑無比,樣子張牙舞爪的不說,身上似乎連件遮體的衣服都沒,渾身上下只扎了些茅草樣的東西。那面孔看起來也不象是個人形,仔細去瞧反而更象是只披了茅草作衣服的猴子。這也許是因為修這山神廟的人信奉的山神與眾不同吧。
教書先生追著那有著一雙綠眼和滿嘴細牙的東西到了神象前,也沒工夫去注意這神象的模樣。天黑前他剛進廟時,也看到了這尊怪模怪樣的神象,雖然心里有些奇怪,但當時只想著找一個蔽風蔽雨的地方過夜也沒去多想。現在追著這綠眼楮的東西又到了這神象前,更沒去管那神象,看著那東西跳到了供桌上停了下來,沖著自己嘶牙咧嘴,手里一加勁,舉著那塊燃燒著的木板就拍了過去。
「啪」的一聲中火星四濺,那木板給砸到供桌上裂成了幾塊,揚起一片的灰塵夾著四閃的火屑。教書先生揮著手,驅散眼前的塵霧一看,供桌上早沒了那綠眼東西的蹤影,四處一尋,就見那東西已經跳到了那尊神象上,依舊嘶牙咧嘴的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教書先生心頭火起,舉起木板又要去打,卻現手里的木板在剛才的那一擊中已經碎掉了,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四處又沒什麼趁手的東西。一眼瞧見的那張供桌,也不知那來的力氣,大吼了一聲,伸手一把就掀翻了那張不知有了多少年代的供桌。那供桌倒也厚實,翻到了出一聲巨響,又揚起一陣塵霧,連那神台上的神象也給震的搖了幾搖。
教書先生一把抓住了那供桌的一只桌腳,一使勁便扯了下來,掄起胳膊對著那神象就揮了過去。
那神象因是站立的姿勢,弓背展臂的,重心本就有些靠前,又被那掀翻的供桌震得搖晃起來,眼看著那重心不穩就要倒了下來。那只綠眼楮的東西正呆在神象的肩膀上,瞧見教書先生掀翻了供桌也是一驚,縮回身子正想逃開,神象便搖了起來,害得它一個不穩,沒跳開去的不說,差點一頭就從那神象上載了下來。好不容易又穩住了,教書先生手里的桌腳又揮到了,狠狠的砸到了那神象的胸口上。
那神象本來就是泥胚作成,只是在外面涂了一層彩漆。天長日久的不知在那神台上站了多少年了,外面的彩漆早月兌落的不成了樣子,身上也有了不少的裂縫,外,那里還經得住教書先生這死命的一棍?只听「轟」的一聲中,那神象從胸口處斷作了兩截,居然就這麼給打碎了。
神象一碎,在它肩膀上的那只綠眼的東西也是一聲慘叫雜在散落的泥胚里落到了地上。教書先生听到聲音,點也沒停頓,揮起桌腳就往那聲音響處沒頭沒腦的一頓亂砸。
揚起的塵霧擋住了視線,看不見什麼東西。只是听得那叫聲慢慢小了,到最後除了桌腳砸到地上的「砰,砰」便沒了其他聲音。教書先生也不知砸了多久,手里實在是舉不起那桌腳了,終于身子一軟,喘著粗氣坐到了地上。
正喘著氣,教書先生的耳里似乎又听見有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輕輕呼喚著自己的孩兒。
「兒啊……兒啊……」
教書先生听到那聲音飄飄乎乎的似有似無,心中驚疑不定,想著這三更半夜的那來的人喚什麼「兒啊」?又想到自己剛才拼命砸死了一只會象小孩子一樣啼哭的東西,難道這聲音就是在呼喚這會出兒啼的東西?
想到這,額頭上剛剛擦去的汗水又冒了出來。顧不得手腳無力,掙扎著又把那根桌腳抓到了手里。
「兒啊……兒啊……」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教書先生本來就凝神在听,這一听又突然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而且這聲音雖然微弱,可听起來距離倒也不是很遠。慌忙轉過頭往著那呼喚聲傳來的方向一看,就看見自己的母親躺在地上,嘴唇一張一合,那一聲聲輕輕的呼喚正是從那口中中。
「娘,娘,你沒事了?」教書先生見得自己方才還人事不醒的母親現在能出聲了,轉驚為喜,一手丟了桌腳便跑了過去。
「娘,你沒事了麼?」教書先生沖到近前抱了母親在懷里。老母親只是剛才受了些驚嚇,一時暈了過去。教書先生去追打那綠眼楮的東西時,掀翻了供桌,打碎了神象,弄出那麼大的聲響。陰差陽錯之間又把自己暈迷中的母親給吵得醒了。
教書先生現在見得母親無事,自是滿心的歡喜,告訴母親剛才嚇著了她的那東西已經給自己亂棍打死了,又小心的哄著自己母親又去睡了。教書先生自己卻不敢再睡,加大了火堆打算守在旁邊呆上一夜。
教書先生雖有這打算,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敵得過睡意,守了一陣後慢慢的也睡了過去。待到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旁邊的火堆早只剩了灰燼,而自己的母親,則仍是睡在地上尚未醒來。
教書先生也沒去叫醒自己的母親,想起昨夜的情形,頗有責怪自己怎麼一下子又睡著了,所幸後面沒再出什麼事情。又想到那雙綠瑩瑩的眼楮,不由得往了已經碎掉了的山神象處望了一望。
那神象早碎作了一堆泥塊,中間還隱隱夾雜著一團黑色的東西,遠遠的望不清楚是個什麼。教書先生走近了一看,原來竟是只碩大的黑貓,渾身上下皮開肉綻的也不知挨了自己多少棍,早已經沒了半點生氣。
教書先生看到這只是一只黑貓,想到昨晚還給這貓弄得心驚膽顫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便抬腳打算走開。
這一腳尚未抬起卻又踢到了一個**的東西,份量似乎還頗重,踫得教書先生腳尖好一陣鑽心的疼。
教書先生低頭一看,好象是個泥疙瘩,應該是從那破碎的神象里掉了出來的,沾滿了灰塵,只是在一個角上露出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金黃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