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或許就是時間,不曾有一點緩和的余地,滾滾向前奔跑,把許多人的夢想碾壓于腳下。煙老已經邁入了人生的最後階段,他一生可能都無法再去實現了,而自己現在能做的,也只是陪他聊聊斗氣,或許能給這位老人一些最後的安慰吧。
李洛森笑了,笑的很溫柔,除了母親和時時維護他的辛迪斯,他沒對任何人這樣笑過。可是面對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枯瘦老人,還有能有什麼顧忌呢?
他開始說自己的見解︰「煙老,曾經有一本書的名字叫《記憶法的分類》,我曾經有幸看過那本書,現在幾乎已經絕本了,里面有一種記憶方法叫過橋式記憶法!」
「是不是速記?速算?」煙老有些迫不及待的問,李洛森不知道為什麼煙老有魔法燈盞不用,而是點一根蠟燭,他的臉在蠟燭下顯得更加恐怖。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人習慣,自己無權干涉。
「不,正好相反,是反復的看!」李洛森說完,看著煙老疑惑的目光,解釋道︰
「並不是說要在戰斗的時候反復的想起,那無疑是自尋死路,過橋式記憶法的精髓就是不去記憶。」
「不去記憶?咳咳……那,那怎麼可能!」煙老更詫異了。
「對,就是不去計算,不去記憶,煙老,一加一等于幾?」李洛森還帶著點稚氣的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
「二!」煙老想都沒想的回答。
「是啊,那煙老,你用計算公式演算這個結果了嗎?」李洛森笑問。
煙老沉默了,他仔細的思考著一些關于計算,記憶,甚至是哲學範疇的問題。李洛森也不催,自顧自的看起了書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煙老的眼楮散發出了光芒,那光芒是那麼的奪目,李洛森都被驚呆了,他不知道是什麼使這個遲暮老人變得如此活力四射。
「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煙老仿佛瘋了一樣站起身,抽出自己腰里的眼袋,狠狠的扔了出去,笑的就像個幾歲的孩子,笑完了開始流淚,然後繼續笑。李洛森被煙老的舉動嚇了一跳。煙老這樣的瘋狂足足持續了五分鐘,然後坐下來看著李洛森,雙眼依舊是四射光芒。上面還有未擦掉的眼淚。
「你是說就好像過橋一樣,咳……天天走過,時間久了,就算眼楮瞎了,也能知道門前有座橋,不需要去模,就能走過。因為這已經成為一種生活習慣了,對不對?是不是這樣?」
李洛森笑著點點頭說︰「就是這樣的,其實只要是每天把公式一項一項的推導,根據人的身高,形體,重量,以及在試探到對方出手以後的爆發力和持久力,把這些變成一個恆定的數據」
看著煙老入神的听著,李洛森繼續說︰
「在看對方第一眼的時候,他的身高,等級,體重和氣息就會讓自己心中就會浮現出一個數值的範圍,這就是推導公式的記憶結果,而不是在打斗的時候一邊打斗一邊推導。試探性出手只是在這個數值內縮小範圍,更加確定對方的爆發力和持久力。但是肯定不會超出這個數值。」
煙老听了李洛森的話,如同重新活過來了一樣,雖然他的身軀還是那麼枯槁,仿佛倒下就再也起不來,可是他的身體卻迸發了一種強烈的生命力。李洛森不知道為什麼煙老會對這個這麼感興趣,可是出于尊重,他並沒有探問。
煙老長嘆一聲,眼楮看向遠方,他似乎連靈魂都已經飛起,緩慢的說道
「哎——多少年了?二十幾年?還是三十幾年?我沒想到我這一生還能找到這個答案,我現在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這部作品終于有了圓滿的結局,它不是失敗的作品,它是成功的!」煙老眼中含著淚水,轉過頭,用手摩擦著這本書的封面,那表情就像在看自己最珍愛的孩子。
李洛森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麼,震驚道︰「你,你就是這本書的作者,克勞塞維茨?」
煙老看著李洛森,笑著點了點頭,那笑容還是那麼恐怖,仿佛整個皮膚都擰在一起,可是李洛森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笑容里看到了平和與欣慰。
「我還有一個名字,咳咳……叫伊斯雷爾,伊斯雷爾•克勞塞維茨!」
李洛森徹底的驚呆了,伊斯雷爾,曾經是一個多麼響亮的名字?近八十年前,一度被尊為斗氣之神,可是後來卻徹底的消失了。消失在茫茫的澤爾萊斯世界。沒想到,居然是守了三十多年的書塔。
「這就是命運!很多時候,命運是沒辦法去改變的。年輕的時候,我是個固執的孩子,咳咳……我熱愛創作和研究,我的夢想並不是做一個斗氣強者,而是成為一個研究學家。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咳咳……在一次意外觀看兩個劍士打斗時,我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能夠提前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是不是就可以穩操勝券?咳咳咳……」
「漸漸大一些了,可是這個想法依舊沒有消失過,于是我擬定了課題,為了更了解斗氣,我開始學習它,只有親身去體驗才能知道它的一切,才能讓我更真實的去研究,並創造出屬于我的作品!日復一日,周圍的人只是練習斗氣,而我卻在練習的同時研究斗氣,推導他們的規律,同樣,我更喜歡觀摩,觀摩別人的比試,看他們的力量出發點與防御弱點。
回到家,我就把這些觀摩結果記錄下來,因為總結公式也是有不穩定性的,同樣體質的人可能有人強,也可能有人弱,最弱的數值並不難,可是最強的數值,就需要我去親身體驗,于是,我開始更努力的練習和研究,然後開始挑戰,挑戰澤爾萊斯的強者。而等級推演公式就是由此而來。
不同等級的人不能用同樣的公式推演,因為身高,體重相對不同等級的人爆發出的力量也不一樣,就這樣,我終于完成了這本書。可是我忽略了一點,我的研究用了那麼久的時間,而實戰中卻無法在戰斗時進行演算。而這些,是我年輕時候沒有意識到的,我只剩下了作品完成的狂熱。
既然作品已經完成,我就沒有必要在去做什麼斗氣強者,我褪去了這身外衣,沉浸于興奮中想要公布我的研究結果,結果卻被澤爾萊斯斗氣研究院的人當成瘋子。他們的評論只有一句話‘敵人會對你說︰你先推演公式,算完了我們在打嗎?’可也是這一句話,將我徹底推入了深淵……」
「于是我開始日夜不眠,這個問題就好像一個魔線,死死的纏住我的大腦,我想過速算,可是速算可能比敵人的劍更快嗎?我越陷越深,由于每天苦思答案,我開始吸煙,除了吃喝以外,我甚至連覺都不睡,直到斗氣荒廢,筋脈阻塞。
我後來終于想到一個辦法,我不甘心自己一生的心血毫無用處,于是我把手抄本裝訂成羊皮書,我想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也許將來會有人來幫我解答這個難題,讓它變成一部真正完整的作品。」
︰「最後機緣巧合我來到了這里,我偷偷把這本書放進了書櫃,就是希望有一天別人會注意到,可是這麼多年了,來這里的人都尋找著特定的書,每次人來找書,看書,我都會注意,渴望他們的手能觸踫到我的那一本。可惜……」
煙老應該說伊斯雷爾•克勞塞維茨失望的搖了搖頭。李洛森也嘆了一口氣,他不是一個作者,也不是一個創造者,但是他能理解伊斯雷爾•克勞塞維茨畢生心血被當垃圾丟棄一樣的感覺。那肯定不好受,仿若從天堂掉落地獄。
「謝謝你,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伊斯雷爾•克勞塞維茨和藹的看著李洛森,那眼中的疼惜是除了母親,他從未曾在別人身上見過的。
「李洛森,我叫李洛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