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他們只是睡著了……
「遠道而來的人類,你們有什麼事情嗎?」火石族族長,火山矮人火石端坐在石桌後面,警惕的看著利落森和萊恩等人。
「您好,族長,是帕魯格族長讓我們來的。」萊恩禮貌的回應。
「帕魯格?該死的叛逆、膽小的小子,不要對我提他。還有,你們這些狡詐的人類不要試圖從我們火石族里拿走任何一粒沙子,別以為你們能騙騙那個沒腦袋的榆木疙瘩,就能騙倒我火石。我們火石族並不歡迎你們。」火石猛的站起身,粗壯焦黑的身體皮膚內,偶爾能看到紅色的熔岩血脈在流淌。他的眼楮在灼灼的閃光,身上的火焰偶爾竄起一簇簇絢麗。
李洛森和萊恩相視苦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現在他們想,也許他們明白了為什麼帕魯格去建立了火磊氏族,帕魯格是用真誠為目的,並不會像火石一樣過度防備任何人,但是當然,這並非是火石的錯,也許對于人口稀少的火山矮人一脈來說,他們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損失了。
尤其還有五十年一次的天災在肆虐,更讓這個稀缺種族隨時面臨著覆滅的危機。
李洛森向前一步,雙眼直視著火石族長︰
「我想,首先您應該對您的兒子給予一定的尊重,因為對我們來說,他是一個英雄,其次,我們雖然是人類,但是我們來這里並非是為了騙取任何東西,我們是帶著我們的真誠前來的,最後……我們想要告訴你,你的兒子已經前往天災的面臨地了,這個時候,也許他們已經在那里光榮的犧牲了。」
︰「放屁,他是個英雄?哦哦哦,你看你們簡直和他一樣愚……等一下,人類,你,你們說帕魯格去了天災面臨地……?」火石族長從最初控制不住的大罵中反映了過來,他死死的看著李洛森和萊恩,不可置信的問。
「是的,尊敬的火石族長,你的兒子,那個剛剛被您說成叛逆的,膽小的帕魯格,已經帶著他手下的三百多名火山矮人前往了天災發源地,也就是說,您膽小的兒子現在已經在直面火隕石的侵襲了。」
萊恩上前一步,很鄭重的沉聲說道,情緒沒有任何波瀾,似乎在陳述一件非常客觀的事實。
火石愣愣的呆住了,身上的火焰半晌沒有任何竄起,眼楮傻傻的看著萊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頹然的跌坐在身後的石頭椅子上。
「我還在想為什麼已經一天了,天災之火依舊沒有蔓延到部落?這對于天災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還在想,是不是摩拉丁已經重新接受了火山矮人成為他的子民?我還在想,也許天災都將成為過去,我還在想……」
火石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雙目已經失去了色彩,只是茫然的自言自語著。仿佛已經忘記了李洛森幾個人的存在。
夏洛塔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現在,火石已經不是火石族的族長,在他的心里,他只是一個剛剛得到噩耗的父親。一個自己兒子可能再也回不來的噩耗。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靜一靜。」夏洛塔溫柔的聲音迫線傳音的方式傳到三個人的耳朵里。
萊恩點了點頭,幾個人轉身向外面走去,剛要離去,身後的火石叫住了他們。
他們回過頭,看到火石族長重重的抹了一把臉,深呼吸一口氣,他身上再次燃起了一簇簇絢麗的火焰。
「請等一下,冒險者們,首先,我對剛才的失禮表示道歉,請你們稍等我一下。」
說完,火石對著門外喊了幾句眾人听不懂的語言,隨後,剛剛為幾個人帶路的可瑪走了進來。他先是對幾個人笑了笑,隨後開口回應了火石族長幾句同樣的語言。
火石族長又說了一連串眾人听不懂的話,那可瑪的臉色立刻變了,從最初的驚訝,到不可思議,到最後的嚴肅沉痛。最後可瑪對著火石族長重重的點了點頭。
火石族族長對著李洛森等人說道︰
「冒險者們,你們去休息吧,感謝你們帶來的消息,盡管這對我來說也許並不是個好消息。我已經讓我的部下去查看了,他們很快就將前往天災降臨地,至于能救下多少人,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我想也許該到了接納帕魯格的時候了,我已經和可瑪傳遞了我的命令,帕魯格現在就是火石族抵抗天災軍團中的軍長,或許這樣……能夠給他一些安慰。也或許,得到了這個他一直想要得到了榮耀,他會活著回來。」
萊恩和李洛森想要安慰一下這位蒼老的父親,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默默的轉身離開了。
深夜,李洛森等人受到邀請,全員來到了火石族長的石洞外面。同時站在那里的還有一群周身殘破不堪的火石族人。可瑪站在那隊的首位。火石正面對著他,在旁邊的石桌前端坐著。
「這次的戰斗我們失去了多少戰士?」火石粗壯的手指卻在輕輕發抖。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在仰頭看著那火山石上插著的獵獵燃燒的「火」字軍旗。
李洛森知道,這些火石族的漢子們是怕一但低下頭,忍不住自己眼中的火淚。
你們回答老子。」火石仿佛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窒息,石塊一樣的拳頭砸向溶石鑄造的桌子。轟然一聲巨響,整個桌子應聲碎裂。
依舊無人回應,整個火石山只有地火不時竄起的呼嘯聲。
「軍長帕魯格呢?該死的,你們讓他來見我。」火石粗暴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火石山,也回蕩在每一個人心里。火石心中已經清楚的明白,帕魯格軍長永遠不會在回到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也永遠不可能在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那個叛逆的,讓他厭惡的家伙。
深呼吸一口氣,火石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聲音低沉的好像塔碧斯湖貝吹出的曲調。
「這次,我們究竟失去了多少戰士?」火石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甚至,他都不指望有人站出來回答他,或許,他只是在問自己。
突然,一個嘹亮的聲音高昂的響起。
「一個都沒有失去,他們……只是睡著了。」
火石震驚的抬起頭,卻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影站在那里。正是自己的孫子,調皮的格洛。格洛只是定定的站在那,眼中的火淚一簇一簇的滴在腳下焦黑的土地上,但是他的眼里,充滿了自信,仿佛是火石山頂觸手可及的銀色皓月。他石塊一樣的手掌緊緊的攥起,一縷縷石線順著他的手的握緊而暴起。
就在這一瞬間,萊恩一行人也被這一句嘹亮的回答震的無以復加。
「一個都沒有失去,他們……只是睡著了。」
如果是初見格洛,他們一定會認為這只是格洛的一句無心的話語。可是現在,每個人都清楚它意味著什麼。在這個單純調皮的孩子口中,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可是當父親已然遠離澤爾萊斯,在火神的麾下永恆安眠。只有「睡著了」才不至于讓他絕望,才不至于讓他將來的人生一片黑暗。
多麼勇敢的孩子啊,多麼堅強的火石族男兒……
而這個深深厭惡著自己兒子的蒼老的火石族族長,在這一刻,卻再也忍不住,一簇簇火淚驟然如雨般落下。帶來的只是一陣陣低沉的嗚咽。然而,這一場嗚咽卻仿佛一根導火索,點燃了所有火石族男兒的心,整片火石山燃起了一片火焰之雨,那低低的嗚咽隨著不是竄起的地火齊聲奏響,奏響了一曲英雄的悲歌……
李洛森的心里也卷起了滔天大浪,當周遭物是人非,天災**,在強大的自然之力面前我們還是那麼的渺小,也許時間可以將一切都改變,不曾改變的也許只有火石山頂的皓月,灼熱嶺的烈日以及這群火石族男兒的心……
一瞬間,李洛森想到了「他」。那個永遠站在千軍萬馬之巔,以鮮血染紅洛倫國一封封捷報的男人。說來也奇怪,這一刻,他的樣貌在自己的心里居然那麼清晰的出現。自己真正與他面對面接觸也僅有那麼一面。那一場針鋒相對的談話。
整齊的絡腮胡子與略夾雜著銀灰的褐色頭發一絲不苟。碧綠色的眼邊不乏細碎的皺紋。還有那在他眼神中永遠不會缺乏的自信與驕傲。這樣一個影像,似乎不僅僅只緣于那一面,而是多少個夜晚時刻陪伴著自己。更仿佛亙古就在那,在自己的心里。
這就是「父親」嗎?這就是我的父親?李洛森突然有一種沖動,想要即刻奔去戰場,去應對那些綠皮膚怪物,盡管他不知道塔萊公爵會不會在戰敗後也如火石一般絕望,是否也會像尋常人一樣痛苦,但是,他就是有一種沖動。想要,想在見他一面。
第二天,在火石氏族的聖地,一座墓碑轟然聳立
這里長眠著帕格魯?火石,和三千個火石族的勇士。
我們人民被詛咒的開始和結束都與帕魯格息息相關。
他的名字在我們的氏族中意味著「巨人之心」,他名副其實
他如鐵塔一般矗立在萬千隕石面前
以他的鮮血為我們贏得了生命。
向你致意,我的孩子。願火石族永不消逝。
無數的火石族人站在這座墓碑前,靜靜的矗立著,空氣中有灼熱的地火,有焦黑的沙塵,卻沒有這些火石族男兒的火淚。
火石族長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只是一夜,他的滿頭火發已經變得無比焦黑。滄桑的歲月體現在他的眼中。
「格洛,你說的沒錯,他們沒有離去,他們……只是睡著了。」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在風中響起,仿佛訴說給風里的亡魂。此刻,只有格洛的火淚落在這墓碑下,鮮紅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