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塵煙 楔子

作者 ︰ 夏夜里的螢火蟲

朦朦的薄霧浮在森林的上空,纏繞著這片土地,只有月亮哀漠的余暉透過雲層和森林的縫隙零散的灑在大地上。

淡淡的,那是憂傷的味道,伴隨著空氣中的精靈在四周游蕩,沒有一點聲響,靜謐得可怕。

羽靜靜的坐在一塊巨石上,合著眼,長長的白發,在微風中輕輕的撩起,就宛如一個不食煙火的仙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右手的拇指放在額頭前,淡淡的發著籃光。

猛地,他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指尖的光芒越來越大,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光球,閃耀著五種不同的顏色,顏色越來越亮麗,隨後卻又混合起來。就在五種顏色慢慢的消逝重新變成藍色的時候,光球突然爆裂,一股光波四散開來,籠罩了整個森林。四周的薄霧漸漸的退去。

「你終于來了,我在這里等你好久。」

從迷霧中走出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身子骨頗有些消瘦,但雙眸中卻閃現著若有實質般的神采︰「嘿嘿,算一算師弟已經有快十年沒有來看我了吧,你不在水月宮里好好的呆著,跑到這里干什麼?」

羽幽幽一嘆,盯著那漢子的眼楮竟是掩不住的難過︰「師兄竟然消瘦如斯,十年彈指一揮間,師傅把你囚禁在彌山已經整整兩個十年了。」

那漢子哈哈大笑幾聲,忽然長長吐了口氣說︰「若不是師傅,我又焉能修成如此神功。」說罷,緩緩地伸起雙手,屢屢的紅色迅速的竄到手掌之上,片刻間竟籠上了一團似火焰般的光芒。

羽面帶驚色,皺著眉頭問︰「這是什麼元氣,怎生如此奇怪,我竟從未見過,你從師門偷走的水月經並未記載這樣的武功術法。」

「你卻也練了水月經了?」那漢子目光凌厲的朝羽看去,卻似又想起什麼,愈來愈迷離,竟是也柔和了許多,移開目光說︰「師傅真的要將鉅子之位傳于你麼?你那幾個師兄……」

「這位子本來應是你的,師兄一向是師傅最鐘愛的弟子。」羽輕輕搖搖頭說︰「那水月經遲早師傅會傳于師兄,師兄千不該萬不該攜水月經去投靠儒門,師傅沒有殺你僅是將你囚禁于此,已是對師兄你疼愛之極了。」

那漢子眼神一暗,淡淡地問︰「師傅他老人家還好麼?」

「身子還算硬朗,只是心情一直不大好,天下戰亂不斷,五年前的三宗論會,儒門兩個叫冉荀和趙孟的弟子大放異彩,道宗也出了一個叫柳莊的人物,只有我們墨門……」羽面上露出自責之色,縴細的手指輕輕顴了回來︰「若是師兄在的話,定然不會讓我墨門無光。」

「哦?」那漢子沉聲說︰「當年我離游學于儒,那個叫趙孟的人我卻也認識,迂腐的很,倒是有一個叫越斯的人才思別致,師弟可曾听說過這人?」

羽點了點頭說︰「此人在你離開儒門後也繼而離開,周游天下,其志不小,十三年前武夷國變法吸納天下英才,越斯受到重用,此時極有權勢。」

那漢子挺直腰背沖天長吼了一聲,目光如炬充滿了豪情,一股巍然的霸氣從身上狂瀉而出,即便是修為精深的羽也不由動容,就听那漢子狂笑︰「天下,我來了,不用多時,我便讓天下臣服在我大倫的鐵蹄之下。」

雙手輕結了一個靜心符,羽恢復了哀莫的眼神輕聲說︰「師兄,放棄吧,如今天下紛亂,百姓困苦不堪,各國戰事頻繁,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爭地以戰,殺人盈野,師兄真忍心加重天下的苦難?墨門要義乃使天下摒除紛爭,兼愛非攻,師兄為何不能理解師傅的苦心。」

「荒謬!」那漢子大喝一聲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師傅迂腐,沒想到你更迂腐,哪里有真正的太平,太平是靠武力取得的。你到今天還不明白嗎?只有武力能讓天下安和,墨儒道三宗所謂的救世之道,皆是狗屁一通,斗來斗去百余年,天下卻是越來越亂,天下一統,君主以法治國,集術,勢于身,惡人當受到酷刑的懲罰,善人應受到獎賞,可教天下人不敢為惡,競相從善,權力集中于君主,再沒有動亂的隱患,如此,天下萬民才可過得安生富足的日子。」

「謬論,繆論。」羽簡直無法接受師兄所說的一切,重重的搖搖頭︰「殺戮只會產生更大的仇恨,師兄,再莫提你所說的那些話,師傅算定你近日會突破結界,叫我來看你是否悔過,不然,則再囚你十年,從我入水月宮以來,除了師傅,便只有師兄你一人對我好,你時常對我說你的那些抱負,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的執迷,七年前大倫已被孫所滅,師兄你…」

「你說什麼?」那漢子突然身形巨震,不可置信甚至于惶恐的的問︰「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羽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說︰「七年前,大倫已被孫所滅,十數年前孫國出了一個絕世將才,短短數年間,疆土便擴大了數倍,與大倫一戰墨門派出了不少精英助大倫守城,依然無法抵御孫國的軍隊。」

「不可能,這不可能。」那漢子喃喃自語,雙手滯在空中,一片片紅芒時隱時現,終于急聲說︰「羽,你莫要阻我,今日我是定要離開這里。」

「不可。」羽堅定的搖搖頭說︰「師兄縱然沒有大倫國,可以師兄的辯才,當年舌戰道宗群雄,終使其不能一言,今日若是入世,天下亂矣。」

那漢子怒極反笑,冷冷的說︰「十年不見,你說話的語氣倒是越來越像師傅了,我看你今日如何困我。」說畢,手掌紅芒閃現,直直的朝羽拍去。

羽立時感覺到一股炙熱撲面而來,隱隱直透體膚,他跟著師傅見識也算廣博,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元氣,間不容發之刻迅速聚元一個轉身,整個人都似飛了起來輕飄飄的落到遠處。

「好輕功,師弟自來便以身法見長,如今又輕靈了許多,只是…」那漢子傲然笑笑說︰「恐怕還躲不開我的赤炎掌。」

羽本以為躲開了這掌,听師兄一說,陡然覺得手臂處竟火辣辣的生疼起來,低頭一看,左臂尺澤穴附近已是烏黑一片,而且傷勢還在漸漸的加重,鼻中隱隱嗅到一股焦味。

緩緩地伸起右掌,指尖一股藍芒滲出,羽迅速結了一個符,輕輕念著︰「土之靈力,博愛之母,賜我神術,愈…」手掌綻放著藍光,輕輕地按在左臂上方,藍光所過之處,一片片烏黑迅速消退,片刻間,手臂便完好如初。

「這是什麼功法,師兄可否見告?」羽抬起頭來,好奇地問,心頭同時涌出一陣悲傷︰「水月宮中的幾位師兄氣量狹窄,勾心斗角,只有倫師兄對我最好,總是樂意幫我,從未拒絕過我的任何請求,可今日之勢,恐怕必有一番殘殺…」

那姓倫的漢子在旁邊看著羽將傷勢治好,神情中露出少許的關切,听到問話,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瞟向天空︰「墨儒道各以土木水為元氣,世間萬物,皆乃相生相克,我于彌山苦思數年,這天地間當有五行,還有二者未現,五年前,我終于修成了一種,便是火,另外一種我無法領悟,但必是極鋼之元。」

「師傅常言師兄乃是天縱之才,羽曾未敢全信,今日才知,師傅所言尚是保守,師兄之才,便是比墨門始祖也不乏多讓,若不是師傅嚴令你不得下山,也當能成就一代宗師,名留千古,大概十年之前,中原一股新的勢力漸漸崛起,名曰佛宗,信奉因果輪回之說,所使得元氣便如師兄所說極鋼至堅。」羽輕輕的嘆息,抬起頭來眼神卻是一片的迷離,似乎想起了幕幕的往事,幽幽的說︰「師兄,對不住了。」

「什麼?」那姓倫漢子看到羽的表情突然一驚,立時間腳下一股極大的吸附力傳來,再不能動絲毫,驚訝的喊︰「怎麼回事,我明明看到你並未結符。」

羽將右手輕輕地觸模了一下,一個墨綠色的玉環出現在中指之上,歉意地說︰「師兄,師傅已經將墨玉環傳于我。」

「難怪。」那姓倫漢子一臉的懊悔︰「我早該想到,你那幾個師兄個個陰險狡詐,你術法雖強,武功卻是不及他們,師傅定會給你墨玉環讓你以防不測的。」

「師兄。」羽捋了捋長長的白發,嘆息的說︰「我封去師兄的元氣後就將地縛術解去,布下師傅的困仙陣我們師兄弟也可以好好說陣話了。」

「休想。」那姓倫漢子怒聲說︰「今日若不讓我離去,就不若殺了我,我已經受夠了折磨,待的我出去,定然要將天下攪個天翻地覆!」

羽一越便近至那姓倫漢子的身邊,突然瞧見他兩手輕動,火紅之氣劃來劃去正在結符,心叫不好,迅速朝後退去,猛然听到那姓倫漢子大叫一聲︰「炎之靈力,燃我之怒,火海!」

一片片樹木迅速枯焦傾倒,方圓百米的地上都冒出了陣陣的紅焰,頃刻間,就是小石頭也都化成了水,羽心中暗暗乍舌這個術法的威力,一邊左右躲閃盡量不觸及那色彩越來越深的火焰,飛身停在一個巨石之上,運起元氣揮走撲過來的兩列火焰,將右指上的墨玉環捧于掌心,虔誠的用左手結了一個繁復的符印,突地雙眼睜得渾圓,大聲說︰「大地之力,回春!」

一股藍芒迅速從羽的身上涌出,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如流水般朝姓倫漢子那里涌去,所到之處,花草皆獲得重生,火紅之色盡去,化為藍色,而那姓倫漢子腳下長出十余顆巨藤,從腿出蜿蜒纏繞,竟將那漢子繞的全身不得動彈。

「你所創之火,當與土相生吧,倫非,師傅的大道,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環和違背,今日我們師兄弟之情已斷,鋸子令,若倫非毫無悔改之意,可將誅之!」羽用手指將焦黑的一截頭發斷去,身形朝那姓倫漢子飄去,右手食指指向咽喉,泛著淡淡的藍光。

「好精純的造化指力。」那倫非在樹藤之中早已心如死灰,喃喃的說︰「火生土,火生土,我為何沒有想到,為何。」

羽的指尖到了那倫非咽喉前一寸處,突地看到倫非眼中的絕望,竟然讓他的心為之一顫,二十年前水月宮的一幕幕電花火石般浮過眼前,手指的藍光也竟跟隨著心意霎那間暗淡了不少,望著那深洞無物的眼楮,羽心中想︰「墨門教條之中,博愛為首,我卻怎能傷害曾對我最好的師兄,罷罷罷。」

在倫非的喉間輕輕一點,羽的身影飄然退後了幾丈,看著已昏迷過去的倫非,嘆了口氣說︰「師兄,我能做的也便是如此了,你喉嚨之處的傷,即便日後可以治好,也會發音困難帶有口吃,這樣你的辯才也就無法致用了,好自珍重吧,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了。」

那纏繞著的樹藤緩緩地松軟下來,倫非的身驅跌倒在地上,印著揮灑下來的月光,那樣的孤單,那樣的無助,四周的樹木花草漸漸的又沉浸在這夜色中,卻不知道,未來的天下,因為今天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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