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塵煙 第三章 名將(下)

作者 ︰ 夏夜里的螢火蟲

林中沒有什麼路,那些燕兵靠系在樹上的布條來辨認方向,走了半個時辰,就來到一個營地,地勢很高,隱蔽的也極好。

再近一些,就听到幾百軍士整兵練操的聲音,上官青河心中暗自想︰「這殘余的燕軍不出千人,淪落在這山林之中,卻還不忘操練。」

沒有多久,就看到了扎住的軍營,也就是一個個搭起來的棚子,有十來個人正在忙著煮飯,瓦卡模模自己的肚子,睡了一晚,也有些餓了。

「奇怪,這麼生火做飯,也不怕被發現?」上官青河疑惑的問了出來。

剛剛那個領頭的隊長笑了笑,指著那火堆說︰「你可曾見它冒出煙來?」

果不其然,那烈火熊熊燃燒,卻少有煙從中冒出,上官青河轉頭朝瓦卡看了看,瓦卡說︰「林子里是有這種樹木,只不過族里附近很少見,這種木頭燒了很少冒煙,但也很難點的著。」

隊伍已經回到營地,周圍不少閑人招呼幾下,看到瓦卡等人便紛紛細語猜測起來,這時走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穿著講究點的人,那領頭的隊長恭敬的行了一個軍禮,說︰「見過趙參將,我們今早在這附近巡邏,發現了這幾個生人,他們昨夜把公子治的夜瑯犬打殺的吃掉了,我們就把他們抓了回來。」

「哦。」那趙參將上下打量了一下莫雷幾個,最後落在了上官青河身上,略皺著眉頭問︰「閣下氣宇不凡,不是普通人,可否見告姓名。」

上官青河看了看旁邊的托婭,想了想才說︰「山野粗人,這位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們只是普通的路人,請放我們離去。」

那趙參將哈哈笑了幾聲,眼神環視幾人說︰「你們也知道我們是燕軍,如今你們發現了我們的營地,萬一把你們放了,你們再把吳陳兩國的軍隊帶來,我們千余名將士豈不是都要埋骨于此了。這位壯士既然不願透露姓名,就在這里委屈一下吧。李二牛,把他們幾個先收押起來,叫武技小隊的楊群給他們加些禁制,別讓他們施展功夫。」

上官青河早就知道田牧的軍隊專門設了一個武技小隊,由習武之人組成,負責暗殺,情報等工作,但一直都十分隱秘,上官氏家也曾派出密探打听消息,但卻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今天竟會在這里見到,還是以這種方式,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看著幾人被押送走,那趙參將沉思了一會兒,自語說︰「這幾個人此時出現在這附近,絕非是路人那麼簡單,這件事情,得報告田將軍才行。」

瓦卡幾人被帶到一個棚子里,過了沒多久那個叫李二牛的隊長便領著一個長相身形平常之極的漢子走了進來,那人進來就抱拳說︰「參將有令,讓我暫時廢去你們的功力,得罪了。」

上官青河看那人目中精光四射,心里暗嘆︰「軍隊之中也有這般的好手,便是單打獨斗,我也沒有十足的信心。」他卻不知,那人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看上去三十左右,其實已有五十余歲了。

田牧治軍有道,比之倫信孫衍風更加注重習武之人的作用,也嚴令手下不得輕易得罪習武之人,所以那人進來還要事先說一句,對軍隊的人來說,這樣已經算是極為客氣的了。

瓦卡幾人雖是不情願,但還有什麼辦法,只好乖乖的被人點了幾個穴道,那人也瞧出來上官青河托婭莫雷三人的功力了得,下得手也很重。

那人走了以後,棚子里就沒有別人了,只是棚子口有兩個士兵把守,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一鍋稀飯,上面飄著些菜葉。那送飯來的人看到莫雷皺著眉頭,似乎有些生氣,但還是忍住了說︰「不愛吃就別吃了,我們吃的也是這個,再過些日子,連稀飯都沒的吃了,今早我還沒吃飽呢。」說罷看著鍋里的稀飯舌忝舌忝舌頭︰「將軍也是,對待俘虜要和自己的士兵一樣,真不明白。」說完就放下鍋碗自己走了。

「怪不得田牧百戰百勝,據說有些城池的百姓還殺官來降,手下的士兵各個盡職盡責,對待俘虜都如此,對待百姓就更不用說了,剛剛那個士兵就算是把這鍋稀飯都吃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托婭若有所思地說,一邊把鍋里的稀飯分到碗里,一個個的給孩子們遞過去。

「是啊,如果燕王听田牧的話,也不會落到今天的樣子。」上官青河嘆了口氣說︰「要說這田將軍,真是了不起啊。」

這時候蘿妲問︰「姐夫上次你說田牧和倫信孫衍風是三大名將,那這個田將軍有孫衍風了不起麼。」原來那日上官青河把孫衍風說的威風凜凜,蘿妲小小年紀,便不由得心里崇拜,今天突然冒出個田牧,便想讓他們兩分出個高下。

「這個…」上官青河也有些為難,看到莫雷也是同樣期待的眼神看過來,想了半天才說︰「要是仔細說的話,這田將軍恐怕要更為厲害一些。」

「真的麼?」蘿妲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偶像輸掉,不相信的問,莫雷的眼中卻是再次冒出一股的熾熱。

上官青河點了點頭說︰「倫信和孫衍風畢竟都是王族,而田牧卻是一個平民出生,倫信孫衍風一生征戰,都也大意輸過幾戰,但這田牧,三十多年數百場大仗小仗,卻是從來沒有真正輸過一仗。上官世家曾經仔細的研究過田牧,僅有的幾次敗仗,其實都是佔盡了便宜,為防止給其它國家造成太大威脅而聯手,才故意輸的。」

「那他豈不是厲害之極?」莫雷站起身來,想起田牧昔年逼迫摩羅族每年上貢佛舍利的恥辱,心里實在不願意承認田牧有如此不凡。

嘆了口氣,上官青河面容中極為佩服的說︰「倫信之威能使敵人聞風喪膽,孫衍風之勇可讓手下兵士全都忘死殺敵,可這田牧,他的仁心卻能盡收敵我軍民之心。而且對于軍事戰略的思想,田牧更是站在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上,非倫信和孫衍風可及,他著了一部田氏兵法,共十三篇,其中五篇不慎被傳了出去,各國將領爭相研究,紛紛嘆服,所以,這三大名將,當以田牧為首。但他為人謙謹,每仗往往都給敵軍生路,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跡,再加上出生平民,各國上層人士其實並未真正看的起他,最多,只是把他當作工具罷了。所以,論名聲,反而不及被譽大忠大勇的孫衍風許多。」

「快吃吧,都快涼了。」托婭有些不合時宜的說︰「打仗就是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這些個將軍,沒一個有好下場的,莫雷阿,在金山寺學成之後,就*里重建聖廟…」

話還沒有說完,就听到腳步聲切近,原來是剛剛那個趙參將,此時笑呵呵的說︰「剛剛聆听壯士高論,佩服之極,沒想到竟是上官世家的人,失敬了。」

上官青河心里一驚,除了那兩個小兵外,剛剛根本沒有察覺有人在這附近,難道這個趙參將的功力,竟如此之高?他卻不知道,這俘虜營之中,也多少有些機關,否則,哪里會放心的只讓兩個人看守門口。

「不敢當,不知道這位將軍,可有什麼事情?」上官青河問。

那趙參將抱拳回答說︰「就叫我趙參將好了,我們田將軍有請幾位。」

幾人面面相覷,轉瞬間便都是一臉的興奮之色,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能見到這天下名將,就算是死,也不算白來這世上。

跟著那趙參將,在棚子間穿梭,很快就來到一個大的帳篷前,門口的士兵進去通報了一聲,很快就出來對張參將說︰「將軍有請。」

向上官青河等人點點頭,趙參將便領著幾個人走了進去,帳篷很是寬敞,里面的擺設自然要比剛剛的俘虜營精致漂亮許多,在那帳篷中,正前方是一個大椅子,一位頭發略有霜白的老者正坐其上,神色樂鑠,雙目犀利非常。

上官青河猜想那人定是田將軍,便躬身行禮說︰「晚輩見過田將軍。」

托婭等人見上官青河如此模樣,也跟著行禮。

「不必如此,老夫閱人無數,看的出來,你們幾個都不是普通之人。」那田將軍笑了笑,臉上的神情和藹之極。

上官青河和托婭本想這田將軍歷經沙場,想必威嚴之極,曾听人說,久經沙場的將軍往往都能散發一種懾人的氣勢,傳說倫信立馬敵前,就有敵方許多人被活活嚇死,可如今在這田將軍面前,反而覺得和藹可親,絲毫沒有任何壓力,就像久別的朋友一樣。

「您,您真的是田牧,田將軍?」托婭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田牧捋須大笑,轉瞬間,卻又神情一變,略微失落的說︰「天下,還有誰願意假冒我這亡國之將。」

托婭自知失言,雖然眼前這老人身上沒有肅殺之氣,可是那風貌氣度,天下間,又有多少人能與之相比?就待道歉,就听到有一個少年的聲音說︰「義父不必如此傷懷,我燕國,總有一天,會重新稱雄于天下。」

順聲看去,原來是坐在田牧身旁的一個孩子,十五六歲,和莫雷瓦卡差不多大,但一身的富貴之氣,決不是普通的孩子。

就在這時,趙參將上前在田牧耳邊耳語了幾句,田牧豁然的點了點頭,揮手讓趙參將退下,對著上官青河笑著說︰「原來你竟然是上官世家的人,老夫想想,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應該是上官青河吧。」

「正是晚輩。」上官青河只感覺到那老人的笑容中充滿了真誠和長者般的關懷,如同師傅一樣,讓自己無法在他面前說謊。

那田牧點點頭,緩緩地說︰「你的事情我倒是也听說過,為了一個異族的女子,寧願放棄上官世家嫡子的身份。天下人都說你荒唐,但老夫,卻是很佩服你。」

「哪里,將軍嚴重了。」天下人,誰敢說自己能讓田牧佩服,上官青河也只當田牧在開玩笑,連忙說。

「老夫治軍行兵,一言一語都為將士所知,從來不曾說謊,自古天下間,能分清楚權勢名利,兒女之情者,少之又少。權勢名利,都如過往雲煙,唯有所愛之人,才能終身相伴。」田牧似是深有感觸,一雙漆黑的眼眸也似起了一片薄霧︰「如果,我能夠重新選擇的話,寧願不做將軍,也要和所愛之人廝守終身。」

上官青河跪倒在地,深深磕了一個頭,這許多年來,受盡世人譏諷,卻少有知己能夠認同自己,此時怎能不感動萬分︰「將軍,請受青河一拜。」

托婭也是感激地看著田牧,就看他指了下旁邊那個孩子,對幾人說︰「這是我燕國王族唯一的血脈,公子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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