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塵煙 第八章 天驕(下)

作者 ︰ 夏夜里的螢火蟲

柳小拙將頭發弄得散亂,然後把衣服也弄的髒兮兮的,失去了原來的顏色,因為聖佛舍利的緣故,臉上的傷竟愈合的很快,不到兩天就結成了硬疤。

如今,再也不會有人能認出小拙的面貌了,戰火綿延,前往名陽城的流民為數不少,而像柳小拙這樣乞丐模樣的也是常見。趁著傍晚天色有些昏暗,柳小拙混在一些流民之中進了城里。他身子較弱,臉上焦灼的模樣更是叫人憐惜,走在街上,倒也有不少好心的人給他點食物吃。

柳小拙餓了幾天,看到食物自然是狼吞虎咽一般的吃下去,看的那些施舍的人更是心下憐惜,有的,還直接給了幾個銅錢,讓他餓了再買點東西吃。

「原來,中原也是有很多好心人的。」柳小拙感激的看著那些人,心里暗暗的想︰「佛祖阿,他們對瓦卡這麼好,你一定要保佑他們。」

然而剛剛向佛祖祈了願,就看到七八個乞丐朝自己圍了過來,將自己手中的食物和銅錢搶了去,還不忘咒罵幾句︰「你這個野種哪兒來的,不知道這個地盤是我們的麼。」

柳小拙見他們如此欺負人,怒聲說︰「那是我的,還給我。」

那乞丐之中年長的一個人陰陰的笑了笑,說︰「還給你?好啊,給我打!該死的,在我的地盤上搶飯吃,老子一個月也要不下這麼多東西。」

就見那七八個乞丐一擁而上,柳小拙雖是有些功夫,但在這街頭卻是不敢施展,萬一被人認了出來就完了,正在猶豫間,就幾人被撲倒在地,一陣的拳打腳踢,但柳小拙一聲也不吭,那些乞丐打得也就愈狠。

街頭的路人都有些不忿,可誰也不願意招惹這些乞丐,就在這時,就見一個人影走到那些乞丐身後,一手一個,一下子就扔了幾丈遠,其中一個可憐一點,被撞到牆上,震得吐了一口血。

那些乞丐都是欺軟怕硬之徒,見那大漢如此厲害,不由得心生畏懼,可那大漢似乎不願意放過他們,一個一個的把他們打趴在地上。疼得那些乞丐在地上不住的打滾,哀嚎不已。

最後,那個大漢走到柳小拙跟前,把他拉了起來,眼中也是憐惜之色,柳小拙正要拜謝,那大漢說︰「別謝我,是我們公子要我救你的。」

柳小拙順著那大漢的眼神看去,在不遠處有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負手而立,身著青黃錦衣,一看就是出身富貴,可這身衣服穿在那位公子身上,卻也有些不太協調。那公子雖然年紀尚輕,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十分威武,臉上也有一種豪邁之氣,雙眼炯炯有神,自然有一種要人心生敬服的感覺。

那位公子朝柳小拙笑笑,便轉過身去上了馬,那大漢往柳小拙手里塞了一小袋銀子,說︰「這是我家公子給你的,快快去換一件干淨衣服,也把臉上的傷整治一下。」說完,也轉身離去了。

柳小拙學了太虛真經上的心法,雖然進境極慢,但道心已成,體內又有聖佛舍利,听力自然遠超常人,就見那大漢也上了馬,對錦衣公子說︰「主上,我們一路行來都十分小心,真不明白,為什麼您對一個乞丐竟會如此?」

那錦衣公子臉上也露出困惑之色,轉頭看了看已在數丈之外的柳小拙,略帶粗獷的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緣分吧。他剛剛被那群乞丐毒打,卻連一句求饒的話也沒說,神色堅定,絕非是普通之人,日後,必定不凡。」

柳小拙望著那錦衣公子離去,微微的笑了笑,看到那些依舊躺在地上無法爬起來的乞丐們,心里甚是解氣,但又有些不忍,說︰「那些銅錢和食物我就不要你們還了,以後,你們別再欺負人了,會有報應的。」說罷,也急忙轉身離開。

就這樣,柳小拙日夜趕路,過了半個多月,便再次看到了白雲山脈,而天下武學的發源地之一,道宗隱山便在這附近,柳小拙看著那煙霧繚繞的群山峻嶺,心里有些想念莫知道長,柳莊還有小碟︰「不知道莫知道長得身體是否還安好,柳莊前輩也應該回去了吧,小蝶妹妹,有沒有不開心。」

柳小拙見到附近的農家便問問路,知道越過白雲山脈,就是天江的一條支流,清江,然後順江而上,再向西去,便能到了吳國的邊境,到了那里,離天水國也就不遠了。這樣又行了數日,每天除了趕路休息之外,練功也從不拉下,雖然進境不多,但多少還是有一些長進,柳小拙的心里,都是高興的很,有一日,練起神僧所傳的擒龍手,無意間將地上一塊小石子兒憑空吸了起來,又一揮手,那石子便朝手掌引導的方向飛去。柳小拙當時足足愣了有半個時辰,興奮得一晚上都沒有睡覺。

一天半夜之中,柳小拙正在休息,就听到不遠處有些動靜,他躲避通緝,已經變得機警非常,听那腳步聲,大概有二十幾個人的樣子,便朝著聲音出悄悄的模了過去。

走到了近處,便看到十幾支火把,柳小拙把身子藏好,就听到那里有一人在說話︰「這里是上山的必經之路,你們都在這里拿著弓箭藏好,若是那孫天羽來了,看我的眼色行事。」

這時就听到一人問︰「二當家的,你說那孫天羽是什麼模樣,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一下子,就收服了二十幾個山寨,那些個寨子里的人有的咱們也是見識過的,怎麼可能听他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圭女圭的話。」

開頭說話的那人冷哼了一聲,說︰「那要說他們沒骨氣,肯定是那孫天羽給他們什麼好處。哼,以前也有人來招我們賣命,原以為能尋條出路,不用再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有哪個把我們這些人的賤命放在眼里,死的死,亡的亡,沒幾個人能活下來的。」

就听又有一人說︰「二當家的,我可听說,這個叫孫天羽的,可是孫衍風的孫子。」

那二當家似乎對孫衍風也頗為敬畏,說︰「孫將軍確實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不過他的孫子,未必就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那些世家富貴子弟,沒一個好東西,想讓我們為他賣命,想得美,大哥听說那個孫天羽的事跡之後,似乎有點歸順的意思,我們可得斷了大當家的念頭。」

那些人齊聲應是,就听一人又問︰「說了半天,二當家,那孫天羽到底是個啥模樣,每天上山的也不少人,可別殺錯了。」

「他既傳書給我們說明日一早來,那就定然是明日一早就會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人,是他的家僕,叫孫虎,長得粗壯之極,傳聞力大無比,那個孫天羽就好認多了,听說長得不凡,他也是孫國的王族,穿的怎麼說也是有模有樣的,咱們這破山,一年能來幾個這樣的人?況且他們的馬匹能跑這麼遠的路,自然是難尋的好馬,阿三你不是養過馬麼,自然能看得出來。」那二當家的不緊不慢的說。

柳小拙在一旁听著,他曾听上官青河說過孫衍風的事跡,心中對這位將軍也是極為敬佩,此時听說有人要害他的孫子,心想一定要把得告訴孫天羽才行。于是悄聲的離開這里,往回返去。

冬日的天色亮的較晚,柳小拙在那條小道上等了幾個時辰,才盼到一輪紅日從天邊升了起來。剛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就遠遠的听到一陣馬蹄之聲。

「來了。」柳小拙趕緊站了起來,遠遠的眺去,果然是兩匹馬朝這里奔來,但那馬上得人影,柳小拙總覺得有些熟悉。

待那兩道人影近了些,柳小拙心里一怔︰「原來,原來是他們,是那日在城里救我的人。」于是趕忙伸出了手,朝著那兩人一直揮。

孫天羽和孫虎也看到了在路邊的柳小拙,兩人對柳小拙的印象也很深,便停下馬,疑惑的看著他,問︰「你怎麼在這里?」

柳小拙著急的說︰「你,你是不是孫天羽呢?」

「正是。」孫天羽見柳小拙著急的樣子,便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有人要害你。」柳小拙忙說︰「昨夜我在這里休息,听到幾個人談話,是,是什麼山寨里的人,他們在前面那個林子里埋伏了二十幾個弓箭手,想要殺你。」

孫天羽一愣,但轉而便哈哈大笑,豪氣十足的說︰「我孫天羽刀山火海也可去的,二十幾個放暗箭的宵小,又有何懼,小兄弟,謝謝你。」

那旁邊的孫虎對柳小拙倒是有些感激,問︰「小兄弟,上次給你的銀子可還夠用,我這里還有一些,給。」

「不,不用了。」柳小拙連忙擺擺手說︰「上次的還沒有用完,我,我不是乞丐,你給我的銀子,我日後,日後一定會還得。」

「哈哈。」孫天羽和孫虎兩人皆是笑了起來,就听孫天羽說︰「好,小兄弟,你將來必定是一條好漢,只是今天我還有要事在身,否則定要和你好好聊聊。」

那孫虎也說︰「小兄弟,謝謝你了,這里挺是危險,你還是趕快離開吧。」

柳小拙點了點頭,轉過身就要離去,突然听到馬長嘶一聲,原來卻是孫天羽硬生生的把奔跑的馬勒住,轉過頭來遠遠的問︰「小兄弟,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柳小拙。」柳小拙將兩只手掄在嘴邊,大聲地喊。

「我記下了。」那孫天羽長聲笑笑,使勁抽了一下馬的,便騎馬奔去。

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那山中的小道上也鋪上了淡淡的金色,柳小拙心里為能夠認識孫衍風的後人感到高興,抿了抿嘴,心想︰「將來有一日,我也要像這孫天羽一般。」

終于來到了清江邊,這幾日天稍微變暖了一點,河面上少了許多浮冰,也有了一些船只專門給給行人渡河,陳國到孫國最近的路程就是從這清江過去,若是不走這條路,便要繞好大一個圈子,花數倍的時間。

柳小拙在一戶農家休息了一夜,听說午時以後才有船渡河,便到了下午時分才來到河邊,而此時的河畔,已經有很多人在等船了。

「看,那是皇甫世家的船!」這時就有一個商人模樣的喊了一聲,于是很多人都順著他的目光朝那艘在清江上的大船看去,那條船看上去極為豪華,上面還有十幾個護衛模樣的人,而在船頭,竟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好漂亮啊。」柳小拙和許多人一樣,心中感慨。

那女子身著淡黃色的衣裳,江風吹拂她的秀發,更令她那雪白的臉龐充滿了無限的風情,可仔細看去,那女子的神態氣質竟是端莊之極,叫人有一種凌然不可侵犯的感覺,無法生出輕薄之心,略微消瘦的臉龐帶著幾分男兒般的剛強,雙目之中更是充滿了倔強。此時,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略帶愁容,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似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腸。

那船漸漸遠去,眾人才終于回過神來,江面上的船只並不算多,來來回回都要許多時間,一直過了幾個時辰,都沒有上的船去,就在此時,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孫天羽和孫虎,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騎著馬匹。

那一行人朝河水的下游行去,遠遠的,柳小拙看到剛剛那艘皇甫世家的大船也朝孫天羽他們迎了過來,心中想︰「他們原來認識阿,這樣等下去,還不知道今日能不能過去,不如再麻煩那位大哥一次。」便朝那艘大船走去。

在柳小拙走近之前,孫天羽和那少女已經說了一段時間的話,就听到那女子說︰「你難道真的不願意麼?有我皇甫世家相助,完成大業至少會提前十年。」

孫天羽傲然地長笑一聲,說︰「大丈夫行于世,自當憑一己之力縱橫天下,我孫天羽也欲做一個蓋世英雄,安能娶你以換皇甫世家的支持,再說,皇甫世家雖然是四大世家之首,但我還不瞧在眼里,姑娘雖然美貌,也並不能讓孫某動心。」說到這里,語氣略帶輕蔑。

「你…」那女子略帶怒意,大聲說︰「我敬你是孫國難得的年輕俊杰,你,你卻如此看輕于我,天下誰若成為我的夫君,有我和皇甫世家的支持,即便不能一統天下,也可以雄踞一方。」

「哦?」孫天羽哈哈大笑,對那女子說︰「我生平听過無數大話狂言,但今日听到的,卻是最為可笑。」此時,突然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柳小拙,孫天羽童心忽起,便指著柳小拙對那女子說︰「就算是他,你也能讓他雄踞一方,甚至一統天下麼?」

那女子一怔,順著孫天羽的眼神朝柳小拙看去,先不說那瘦弱的身形,一身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衣著,便是臉上那濃密略為可怖的疤痕,也讓那女子直皺眉頭。

但那女子竟然是倔強之極,冷哼了一聲,對不遠處的柳小拙喊︰「你過來。」

柳小拙朝孫天羽看看,又看看那女子,慢慢的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直直的盯著柳小拙看了一會兒,突然問。

「柳,柳小拙。」柳小拙吶吶的回答。

那女子輕輕的拉起柳小拙的手掌,淡淡的說︰「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未來的夫婿,我皇甫世家的女兒都是二十二歲方才出嫁,那時,我便嫁給你。」

「阿?」柳小拙瞪大了眼楮,一臉震驚的看著那女子,那肅然的神色,自然不是開玩笑︰「她,為什麼……」

孫天羽也是一愣,眉頭皺皺,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如此烈性,心下不禁的後悔,看看柳小拙,他其實本性善良,心想自己的一個玩笑,就可能葬送了一個女子的幸福,忙勸阻說︰「皇甫姑娘,適才我說的話……」

「孫公子莫再多說,小女子心意已絕,今日便和公子做一個賭,看日後,我這夫君能否是一個蓋世的英雄。」那女子臉上滿是堅毅之色,目光凌厲的盯著孫天羽。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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