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金子的時候,不要想著南山上的猴子。
——《念術入門指導》
如果你面前有一面鏡子,那麼你可以仔細的看著自己的每一個角落,如果是心靈的鏡子,那麼你就可以剖析自己。
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這段時間來蓄積的一切線索,就猶如無數片破碎的鏡子,慢慢地拼湊成了一面完整的心靈鏡子。
所以即使是現在這樣奇怪的氛圍,即使是艾凡赫剛剛從被念術擊中的重創中回復,即使是面對周圍有很多不相關的人群,艾凡赫依然毫無阻礙的,沉進了自己對自己的拷問中。
因為平靜,並不在于環境,僅在心靈。所以,一切都來得理所當然。
你好,我就是你,我就是艾凡赫,和你一樣。
你曾經否定這整個世界,你曾經因為自己對現實的不信任,產生了對念術的抗拒,所以你否決了念術在你身上產生作用的可能。
你渴望拯救,你甚至以為你所遇到的一切都只是虛幻,希望有人能打破這個奇異而無法接受的夢境,讓你醒來,所以你承認了祈禱術的效能。
你喜歡從你自己的角度來界定所有的現實,封閉了自我,所以封閉的世界告訴你你應該遠離那些有害的,容納那些有益的。祈禱術本來就是念術,只是你被先入為主的確定了祈禱術是無害的,所以你承認,並把它看做拯救的同位體。
是的。
我曾經否定念術,因為它們傷害我、毀滅我,讓我感覺到懼怕,我曾經肯定祈禱術,因為它們治愈我、安慰我,讓我感覺到溫暖。但我從未想過,兩者本是一體。
而在剛才的那一刻,極度的疲勞磨去了我主觀上的意識。讓我只能從身體的本能里,從腦海中的潛意識里確定對它們的印象。
因為我感覺到炎熱,所以我承認了冰念術的效能讓它發揮了效果;因為我想保持身體的疲勞,所以漪墨的祈禱術被我拒之門外——這不是什麼奇怪的體質,更不是什麼突發發生的能力變異,只是我希望如此而已。
隨心所欲,心之所在,即為念之所在。
艾凡赫那曾經被漪墨的幾句誅心之言擊出一條細微裂縫的封閉心靈之牆,終于被自己的大力槌擊擊碎了,殘磚碎瓦遍地都是。
雖然艾凡赫感覺這段自我的拷問時間很長很長,但在旁觀者羅茲和漪墨的角度來看,只不過是短短一瞬而已。
羅茲和漪墨能看到的,就是在這一刻,剛剛失神了一瞬的艾凡赫,忽然發生了奇怪的反應,口中默念著奇怪的發音,雙目望向空白的空中,地板上的磚塊在微微的抖動,然後一束說不出顏色的光芒視天花板如無物一般的投射到艾凡赫的身上。
「我勒個去……」羅茲喃喃自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低聲的驚呼著,「這……這是?靈魂共鳴?」
擔憂的目光望著神色怪異的艾凡赫,漪墨的話語卻投向了同為旁觀者的羅茲︰「雖然我依稀可以辨別艾凡赫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好像這種事情目前還沒有被解析,更沒有到定名的程度吧?」
羅茲的碎碎念還在喃喃的感嘆著︰「兩把鑰匙打開靈魂之門,一把鑰匙是已逝之魂,另一把是震顫之心……」
像是剛剛才听到了漪墨的問話,羅茲才從感嘆中反應過來︰「的確,現在的念術研究中還沒有確定這種共鳴反應的特質,但是我曾經有段時間也發生過這種事情,所以我特定的研究過這種事情,對此我的總結是這是一種發生在靈魂層面的念術共鳴反應,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記憶、意識、性格等無法確定的東西與身體產生了不契合反應……所以我稱之為靈魂共鳴。」
听完羅茲的解釋,漪墨本來就很疑惑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羅茲並沒有听清,也沒有。
但在這段二人交談的時間里,艾凡赫身上的奇怪景象就已經飛快的消失了,眨了眨自己的眼楮,艾凡赫才發現面前的兩人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雖然疑惑,但艾凡赫此刻心中的興奮,使他馬上就把這點點疑惑拋之腦後。
艾凡赫伸出手問起羅茲︰「羅茲,你還帶著你那把匕首麼?上次用來割我那把。」
反應過來的羅茲,慢慢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倒是沒有了,不過我一般都帶著一把。怎麼?你想到了了什麼……」
沒有做更多的解釋,接過羅茲遞過的匕首,艾凡赫飛快的劃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匕首很鋒利,甚至沒有感覺到什麼痛楚,皮膚就被劃破了一條細微的傷口。然後艾凡赫看向漪墨,而善解人意的漪墨已經做好了祈禱術治療的準備。
傷口如預想中一樣的愈合,完好如初。
再次劃破……
在第8次實驗中,漪墨的祈禱術終于再次失效了,輕輕滑過的手指並沒有讓艾凡赫的傷處愈合。
看著手臂上依然慢慢滲出血跡的傷口,艾凡赫才終于抓到了一點點脈絡,的確自己在無意識的抗拒下才會出現無效的情況,只是具體如何達到這種情況,艾凡赫依然不是十分的熟悉。只是剛才看著漪墨念術使用過度有些吃力的表情時,自己忽然感覺這麼小的傷口,也不需要耗費祈禱術用來治療。祈禱術是不必要的——僅此而已。
隨著艾凡赫的想法逐漸地清晰,手臂上的傷口此時終于傳來絲絲的痛感,艾凡赫捂住傷處,拒絕了漪墨再次的嘗試,然後活動了一體,扶著羅茲和漪墨站了起來。
還需要再次實驗一下,但是漪墨的祈禱術已經不是必要的實驗項目了,轉過身來,艾凡赫把目光投向了場中依然存在的若干個標靶。
敬業的工作人員早在艾凡赫身上的異象發生時,就已經全體離開了訓練場中,而在剛才的意外中,似乎訓練場中已經被清場,所以此時除了羅茲和漪墨,基本上也沒有了其他的人。巨大的訓練場中略顯空曠。
在觸模每一處標靶時,艾凡赫都不再像在宿舍的第一次實驗時一樣,刻意去確定自己的思維,只是在之前就已經確認了一個想法——我需要這些標靶上附帶的念術存在!因為它們此時的有效,才是真正對自己有益。
身體疲勞之後導致的神智消耗過度,加上漪墨遠超身體承受量的祈禱術治療,艾凡赫此時的身體健康無比,卻又恰好是那種無心想太多的狀態。
僅僅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就如同指揮自己的身體進行條件反射一般,艾凡赫快速的奔跑著,順著三個排成一行的標靶挨個觸模而去。
等到回過頭來時,三個標靶上的念術光芒,依然在微微閃亮……
成功了!艾凡赫終于肯定了問題的所在,也明白了為什麼塔迪告訴自己雖然非常簡單,卻無法告知的原因。念術是一種奇異的能力,它基于心靈具現于世間,但你永遠無法有意識的去指揮它,因為這樣想著的時候,往往你就也在心中確定了事情應該的軌跡。
念術就是身體的一部分,就是心的一部分。舉個例子就是,沒必要去確定,這蓬火焰應該在那邊的空地出爆發,因為你首先也肯定了空地,那麼那里就應該是空地。只是拿起桌上的杯子一樣,讓自己相信自己即可,如此而已。
簡單無比,也困難無比。
發現自己的推測是正確之後,艾凡赫迫不及待的走向下一個目標,地面上的痕跡表示,剛才自己被伊芙擊中應該就是這附近,而這里只孤零零的樹立著唯一一個標靶,與其他的標靶相比,這處標靶上的念術光芒濃郁到刺眼的程度,無時無刻不述說著自己的不凡。
在測試完了有效和無效的切換後,艾凡赫當然要測定自己能對付多麼強的念術。
「似乎強度很高的樣子……」嘿嘿笑著,不服氣地說著這樣的話,艾凡赫伸出手去。
「不要……」在看清了艾凡赫的動作後,羅茲驚慌的叫了起來,可惜說慢了半拍,艾凡赫的手掌已經覆在標靶上的時候,羅茲的後半句話才說出口,「……拿那個做實驗!」
話音剛落,標靶上的念術光芒就黯淡了下來,很明顯已經報廢了。
「你完了,這個可是伊芙的專用標靶,一般除了她都沒人敢用的,你死定……咦?」正在一邊叫苦一邊解釋著這塊標靶特殊性的羅茲,忽然被標靶上的某處給吸引,發出了詫異的聲音。
順著羅茲的視線看去,那個用金屬、木料和皮革制作的人型標靶的月復部,此刻正透過遮擋的薄皮料向外透射著淡淡的綠光,平時這個標靶上的念術光芒過于刺眼,誰也沒辦法注意到這綠光,而此刻上面的念術已經被艾凡赫破除,顯得這處綠光尤其明顯。
而這種綠色的光芒,恰好在場的三人都非常熟悉。
「你娘喂!不會吧?」羅茲伸手揭起標靶月復部的皮革,看著嵌在標靶上的礦石,口不擇言地跳腳罵起了娘,「這是神馬情況?真的有第三塊,這麼說還有第四塊第五塊?瘋狂之石也有批發的麼?這太坑爹了吧?」
奪過艾凡赫還握在手中的匕首,從標靶上撬下了泛著綠光的石頭,羅茲就像拿著一塊燙手的山芋一樣左右手不停的倒騰著︰「趕緊回家跟那兩塊一起收起來,放這里,會害死人的!」
……
甚至沒來得及跟訓練場的工作人員做更多的解釋,三人就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宿舍,漪墨上樓把新發現的瘋狂之石放回特制的容器中時,艾凡赫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了,而自己中午沒來得及吃飯,現在一放松下來,肚子就開始咕咕叫起來。
等到艾凡赫從廚房中剛找到了一些吃的,就听到大廳里羅茲的巨大驚叫聲︰「臥槽!」
巨大的驚叫聲與其說是羅茲的驚訝和感嘆,不如說是羅茲式的召集令,叼著剛找到的吃的,艾凡赫來到了大廳里,和急急忙忙從二樓下來的漪墨踫面點頭後,望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羅茲。
沙發前的桌面上,擺著一張學院的地圖,上面被羅茲寫寫畫畫的弄了不少痕跡,而羅茲現在就盯著這幅地圖,連頭也不抬,羅茲對著兩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
(隨心所欲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