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話你也听到了,他說極可能是團隊作案,請你再仔細講講案當時的情形,還有,你們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的身影?」
我就將昨晚那可怕的經歷認真地向警察復述了一遍,「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多的樣子,我突然听到一陣慘叫,那聲音叫得我心里直寒,我連忙起床敲了門隔壁張神父的門,我們點上蠟燭一起出來了。然後學員們都下來了,顯然他們也是被那慘叫聲吵醒了。我們連忙往教學樓趕去,這時我們看到樓頂上有個人一步步慢慢向邊沿走去。我們喊著︰‘是可怡嗎?有話下來說,別做傻事!’可是晚了,她砰的一聲墜了下來!我們趕上去看時,她不但頭骨碎裂,連手臂上的肌膚也沒有了!」講到這,我的胃有些翻滾,想吐。
兩個警察也皺起了眉,他們問︰「事情就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先生。我們當時馬上沖上樓去查看了一遍,然後叫了兩個年輕的修士來報了警。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你真的親眼看見了受害人是自己一步步地走向樓邊,她就是在你們面前墜落下去的嗎?這簡直太……太難以理解了!」
「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們所有人親眼所見。我可以將我的手按在《聖經》上再將剛才的話復述一遍!」我說。
「我們當然相信你,神父。」警察說,「那你們有沒有去清掃過現場?我們現樓頂上根本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沒有,我們絕對沒有清掃過現場!」我直擺手說,「今天一上午我們所有的學員都在為可怡祈禱,再說從你們來後就一直封鎖了整棟教學樓啊!」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他們將頭往椅子上一靠,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那個年長的刑警掏出一包煙來,他抽出一根來點上,我看見他抽煙的手在戰抖。那個年輕一點的刑警則手捂著臉一言不。
他慢慢向我靠近,輕聲在我耳邊說︰「神父,你看這會不會是一起靈異事件?」
「什麼?」我一時不能理解。
「就是——鬼。」那個年輕的警察在說最後一個音時,只是做了一個嘴型。他們仿佛、仿佛怕驚擾到那個存在于黑暗之中的生靈似的!
「不可能!絕不可能!」我憤然說,「這里是神學院!」
他們走了,此時我呆呆地坐著,回想著過去種種,衛立本第一次來這里告解時說的幾句話又在我耳邊回響,
主啊,拯救你的羔羊吧!
第三十五頁︰
兩天前,方波修士一大早來告訴我說衛先行被警察找到了,他被拘留審訊了。
昨天早上,警察又來封鎖了那棟教學樓,直到黃昏時那兩個警察還帶了一個戴墨鏡的老頭進去,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就是那個上次來這里裝神弄鬼的異教徒,叫什麼蒼龍法師!他們居然在里面擺上香案做起了「法事」!
我找到了那個年長的警察,「警察先生,你們辦案我不能過問,但你們不能找一個騙子進來裝神弄鬼!這里有我的這麼多的學員,他們會怎麼想?我尊重你們的信仰,雖然這信仰是錯誤的,不過也請你們尊重我們!這里是基督神學院!」我真是有點失態,好多年不曾這樣大聲地講話了。
那警察說︰「神父,我知道我們這樣做確實有些失禮,但這是在中國,對待非常的事情我們還是按中國人的辦法。像這樣的詭秘事件雖然極少生,但它確實生了,請允許我們用我們認為有效的方法來解決。你的天父也許保佑著你,但並不保佑我們……」
天父保佑每一個他虔誠的子民!我說。
「死者韓可怡算不算天主的信徒?」那個年輕的警察嘲諷似的說。
我真是肺都快氣炸了!
那個法師過來了,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他裝得可真賣力!他摘下了眼鏡,整個眼眶都 -了下去,他擦著汗水說︰「神父也不用生氣,我該做的都做完了。」
警察恭敬地問︰「法師,怎麼樣了?」
「這個怨結我解除不了,我只能將怨念封存在此,這算是我跟它達成的協定。」他又問︰「神父,你們神學院有多少條校規?」
「二十二條。怎麼了?」我不解問。
「現在要多出一條了。」他說。
我們的每一條校規都是有它的意義的,但這一條簡直是莫名其妙,我絕不會相信他的!「上帝會保佑他的僕人的!」我說。
「可是上帝同樣配合撒旦一起試探虔誠的約伯!」他爭鋒相對地回了一句話。「神父,如果你的真主真的存在的話,他在乎的也是最後的審判之時,而我們凡人要生活在今天!」
「記住要切忌遵守這條校規,否則就自求多福吧。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他拄著拐杖轉身離去了,想不到這個盲眼人竟能如此行步如飛。
我呆呆地沉默著,他的話讓我陷入了魔障,不,我要堅信我的信仰!第二十二條校規,讓它見鬼去吧!
昨天下午,衛先行又出現了。他剛從拘留所釋放出來就被韓可怡的哥哥打傷了,不過他拒絕去醫院,他滿身是血抱著那只大黑貓走進了房間,看上去那麼怪異!
晚上的時候,大約是七八點鐘,突然有人猛撞我的門。「誰?」我批起了衣服,點上了蠟燭。
「神父,是我!」聲音很熟悉,似乎是方波修士!
我打開門,天哪,他就順著門軟倒下來。我忙伸手扶住他,上帝呀,我模到濕濕的,他的渾身盡是血!
「你怎麼了?快躺下,我叫人抬你去醫院!」
「神父,別走!別走!」他緊緊拉住我的手臂不放,睜大了極度恐懼的眼楮。
「好,我不走,我就在這,孩子。我去隔壁叫張神父來為你包扎一下傷口。」
「不,你不要走,也不要做聲!」他仍舊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他說,「我受的都是皮外傷,沒事的。」
我為他倒了一杯水過來,挨著床頭坐下,問︰「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吃力地動了動腦袋看了看窗外,低聲說︰「神父,把門窗都關上吧,全部關上,求你了!」他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
我只好站起來去關緊門窗,他將蠟燭也吹滅了,低聲對我說︰「大概入夜的時候,我看見衛先行把門打開了,他抱著他那只怪異的黑貓出去了。我想這麼晚了他又要去哪兒,我害怕他出事,也有些出于好奇,就跟了過去。我看見他竟往韓可怡墜樓的那棟樓走去,他上去了。我因為听到警察說他們可能是團隊作案,我想也許他的同黨就藏在樓上吧。所以我大著膽子跟了過去……」說到這時,他顯然更累,不得不停頓一下。
「這麼說你是被他和他的伙伴打傷的?」
「不是。我……我隱約地看到樓梯的盡頭坐著一個披散著頭的女人在哭泣。」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我害怕極了!」他握著我的手,雙手不停地抖。
「是那個東西傷害了你?」我低聲問。此刻,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也很難看。
「不是。我听到有人在說︰‘你犯了第二十二條校規。’那聲音像是衛先行說的,又像是……像是韓可怡說的!我嚇得跌坐在地,拔腿便跑……」
「可是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我也不知道。」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點上蠟燭給他看了看傷口,他很緊張,一直叫我把蠟燭滅了。我看出他身上的傷痕跟衛先行上次的情形差不多,都是被利器劃傷的,不過他的情況要輕一點。
我給他清洗包扎了傷口,對于這個我並不在行,一直弄了近三個小時,看看懷表快凌晨了,我給他蓋好被子叫他安心睡一覺。
我也沉睡了,一大早醒來,現方波已經不在了。後來張神父來告訴我說方波淹死在胭脂河里了!我顧不得拿拐杖,沖了下去,很多警察在那兒。那一老一少兩個警察對我已經很熟了,年輕的那一個調侃說︰「神父,咱們又見面了,你們這的事還真不少。」
他們帶我錄了一份口供,老的那個警察說︰「神父,看來你們並沒有遵守那多出來的一條校規。」
「哼,讓它見鬼去吧!你們應該抓住衛先行,即使他不是這件事的主謀,至少也是共犯!」方波的死讓我變得有點歇斯底里。
「哼哼,我們憑什麼抓他?在死者的身上不能現一丁點的線索,他身上的傷是不致命的,他的死只能說是溺水淹死。要說嫌疑,死者在臨時前卻只見過神父一人……」那個年輕的警察嘴角上帶著一絲嘲諷。
「這麼說你是懷疑我嗎?那好啊,那就把我鎖起來吧!」我氣得肺都快炸了。
「神父,我們當然是相信你的,不過也請你相信我們。」年老的警官說,「就算是為你的學生著想吧。」
該死的第二十二條校規,憑著上帝的名義,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去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