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傷心畫不成 第四十二章

作者 ︰ 韓亞

他慢慢朝我逼近,我心里大驚,忙向後退去。

「你怕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笑得越發溫柔。

我的背撞到了牆,再沒地方可退。

「你別再過來了。」我瞪著他,手在腰間亂模,我記得早上出門的明明帶上了林子昂送給我的那把匕首的。

他笑,突然伸手毫無預兆地捏住了我的下顎。之後又用力將我的下巴一點點抬了起來,這樣一來我的後腦門便呈現四十五度抵在了牆面上。

我只覺得下巴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他下手很重,並沒有因為我是個女孩子而有所顧忌。我終于拿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到了腰後的匕首,抽出來,咬牙朝著他侵犯我的手刺去。只見他眼神一凌,飛快地縮回手,但在沒有防備之下到底避讓還是慢了一些,手背上被我的利刃劃了一道小口子。

他神情驚詫地看了我一眼,又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背,嘴角驀地生出一絲森冷的笑意,他緩緩抬手到嘴邊,伸出舌頭舌忝舐著手背上沁出的鮮血,眼楮卻朝我直直地看了我來。

「唔,你可真調皮。」他的語調依舊溫柔,看我的眼神卻有種說不出的陰冷。

我腦子里一時間跳出來一個字︰逃!

對,逃!這里離漢軍的軍營如此之近,只要我逃下了城樓便有人來救我了。還未等我采取行動,那個叫索文達的男人像是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突然一閃身,堵在了我的身前。

我顧不得再跟他糾纏,手持著匕首胡亂地朝他比劃。他的身體左晃右晃輕易便躲過我的攻擊,跟著突然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一捏,我的肩膀便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般,痛得我大叫了一聲,手上突然就失了力氣,手一松,匕首便掉在地上埋入積雪中。

索文達冷哼了一聲道︰「這是把很漂亮的匕首,對嗎?」

他的手依舊用力捏著我的肩膀,在巨大的痛楚折磨下,我的額頭開始冒汗,斜著身子,半跪在地上,幾乎要哭出來。

「痛嗎?」他溫柔地問,「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痛呢。」

我忍住眼淚,扭轉頭瞪著他,「你到底是誰?你想怎麼樣?」

我心想自己來群馬鎮又沒多久,平時又不太出門,即使出門了也只是去林子昂那里轉上一圈,總不至于好端端就得罪了誰吧?更何況這個人在夜市的時候還曾幫過我出頭,怎麼今天一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是因為精神不正常?但看他臉上干干淨淨,打扮大方得體,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妥。

「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是因為我用刀子傷了你,那我道歉就好了。」我想了想,決定先放軟了語氣試試。

畢竟我跟塔姆族人接觸的不多,或許是自己無意中侵犯了他們。或者剛才他突然捏我的下顎,只是他們表達情感的方式而已,而我卻用匕首刺傷了他……

「你口里在道歉,但心里卻一直在罵我是嗎?是嗎?」他的笑臉慢慢冷了下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口是心非的女人。」他的手掌持續地用力。

我痛得渾身都打哆嗦,忍不住哭起出來。

「放了公主殿下!」

突地傳來一聲暴喝,朱雀持刀從空中朝索文烈橫劈而下,索文烈冷笑一聲,竟不避不讓,拖住我用力向後一扯,這樣一來我便暴露在了朱雀的刀下。

听得朱雀沉聲叫了一聲「不好」,便硬生生地撤了刀,腳尖抵住城牆一躍,落在了地上。

對著索文烈怒目相向道︰「你是何人?竟敢對公主殿下無禮。」

這時玄武和阿不也相繼趕到。

索文烈笑道︰「嗯,大內侍衛的武功果然不錯,而且一來就來兩個,恐怕我還打不過。」他俯身貼住我的耳朵,低語道︰「我還會來找你的。」說完,便松手放開了我。

加在我肩膀上的力量突然一松,我趔趄了一下便朝前撲到在了地上。阿不連忙過來攙住我,索文烈哈哈一笑,躍上城牆,接著便縱身跳了下去。

我驚叫了一聲,顧不得疼痛,追過去探頭出去一看,下面除了殘雪亂石哪里還有索文烈的身影。

「公主,你沒事吧?」

「公主,你怎麼樣?」

幾個人圍住我,七嘴八舌地問道。

「沒事。」我搖了搖頭,想起他臨走時對我說的那句話,心里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巴圖家中

仁金大娘拿了祖傳的療傷秘藥過來,讓阿不細細地敷到我的肩上。

「那個男人是個瘋子麼?怎麼能對小姐出手如此之重。」阿不看著我肩上大片黑紫色的淤青心疼地掉眼淚。

我咬牙忍住疼痛,悶悶道︰「之前在夜市見他的時候並沒有見他不妥,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

「肯定是個瘋子唄。」阿不說︰「否則還有誰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並沒有接口,心里直覺那個叫索文烈的男人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簡單,他接近我是懷著某種目地的。

到了下午,天還是晴朗朗的。巴圖開心地說,這風雪天終于是過去了。

我將匕首擦干淨後,放入刀鞘中,並仔細地別在腰上。經過早上的事情,我越發覺得自己應該帶著它防身。

「殿下,你有傷在身,怎麼還要出去。」朱雀玄武攔在了門口。

「我想去趟軍營。」我說,「你們若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吧。」

「殿下若是想知道陳小姐的事情,讓屬下代為打听就可以了……早上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屬下怕他會威脅到公主殿下的安危。」朱雀好言相勸道。

我听他說得也有道理,想了想便也不再勉強。

只是說︰「好,若是有消息,盡快通知我。」

巴圖家的療傷藥很管用,涂上去以後只覺得像有塊熱棉布敷在皮膚上一樣,一個時辰以後,我肩膀上的疼痛便已經消了許多。

由于昨夜里沒怎麼睡,到了下午漸漸感覺到了困頓,不知不覺地便躺在床上睡著了,等再次睜開眼楮天色已經微微發暗。

夜幕開始降臨了。

「要命!」我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光著腳就往外面沖,口中喊著阿不。

「小姐,阿不在這兒。」她看著我慌慌張張的樣子,以為我又做了什麼惡夢。

巴圖盤腿坐在地上擺弄他的一玄琴,仁金大媽正在張羅著晚飯,玄武倚在門邊望著外面,听到我的聲音後便轉過頭來。

我連聲問︰「朱雀呢?朱雀呢?」

「回公主殿下,朱雀前去漢軍軍營打探消息。」

「他不是早就去了麼?怎麼還沒回來?」

「朱雀曾回來過一趟,見到公主殿下正在休息便沒有進來打擾。」

「那……他怎麼說。」

「他說林將軍一行還沒回來,之後怕殿下擔心,便又特意出去打探……」剛說話間,听見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

玄武豎起耳朵听了听說︰「是朱雀回來了。」

我心里便一陣狂跳。

但玄武告訴我的卻是林子昂還沒有回來的消息,我想起那日陳太守和林子昂都有說過,城牆外面到了晚上便是東煞人的地盤,心里不由地暗暗著急。

晚飯咬了幾口麥餅後,再也吃不下其他東西。大約是我的情緒影響到了大家,飯桌上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我還是想過去看看。」我站起身說道。

朱雀玄武對視了一眼,並沒吭聲,看樣子像是默許了。

這天夜里,我坐臥不安。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理解到那天晚上陳太守在冒著風雪站在城牆上等自己愛女的心情是多麼急切。

可林子昂畢竟是個將軍,更何況還有一支漢軍精銳小分隊陪同他,卻是陳小嫻不能比的,我忽而又這樣安慰著自己。

我在城牆口一圈一圈地踱著步子,就好像熱窩上的螞蟻……

天終于亮了,我看著東方的天邊由蒙蒙的灰白一直到有陽光金燦燦地照射到地面上,心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惶不安。

大將軍黃定邦又譴了一支小分隊出城去,臨行前囑咐他們千萬要找到林子昂,不然提著人頭來見。

「子昂是不會有事的。」他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可我從他的眼中分明也見到了一絲不安。

正在眾人苦苦等待之際,之前派出去的小分隊終于回來了。領頭將士臉色凝重地報告大將軍黃定邦,他們在「惡鬼嶺」那里找到了林子昂的小分隊。

「看樣子林將軍像是受到了埋伏,兄弟們……都,都死了,尸體均已帶回來,就在城外……」黃定邦的臉色一下變地慘白。

我听到林子昂遇難,突然覺得萬念俱灰。只覺得耳邊「嗡」地一聲,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就栽倒在地。

阿不趕緊扶住我,見我表情淒然也已是紅了眼圈。

我竭力忍住淚意,問剛才報告的將士︰「這位大哥,林將軍是否也在城外。」話音剛落,只覺得心頭相被刀絞似地疼痛,身體輕顫,只覺得虛弱乏力之極。

「哦,我們到惡鬼嶺的時候見到兄弟們被殺,四散躺在地上,找尋了許久卻未曾見到林將軍。」

我急問︰「你是說那里面沒有林將軍的尸身?」

那人點點頭。

黃定邦也忙問他道︰「你可有仔細找過。」

「回將軍,末將領著兄弟們已細細搜尋過好幾遍,確實沒見到林將軍。末將猜測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東煞人來襲時林將軍僥幸逃月兌,二是林將軍被東煞人活捉帶了回去。」

黃定邦嘆了口氣道︰「若是子昂能逃月兌便太好了,若是真被東煞人活捉,以東煞人的蠻夷個性定會拿了他的人頭去祭旗。」

阿不握著我的手猛地一緊,想必是剛才黃定邦那一番話嚇到了她。

塔姆族有個習俗,便是人若是死在外頭,那麼那人尸身是不可以隨便拿回城的。他們覺得這些哀傷的游魂會給他們帶來不好的事情。

除非塔姆族人的人巫師作法能夠讓游魂們得到安息,他們才會被允許運進城里來。

我呆呆地看著身穿著五色大袍的塔姆族巫師,手里拿著五色的布條,圍著火堆又叫又跳,從他口中發出時高時低的調子,令人悲傷不已。

「殿下,該回去了。」朱雀在一旁催我,我點點頭,跟著他們慢慢往巴圖家里走。

我有一種感覺,子昂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我抿緊了唇。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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