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雲緋雨去辦理退役手續,雖然很想不去理會一走了之,但身上沒有半點銀兩,而且他準備立刻離開延京,自然沒有時間再去現賺錢,只好決定領了服役的餉銀再走。
士兵退役和放餉銀是兩個部門,因為人較多,所以直接在城內府衙設了點,方便眾人辦理,可是在少年剛辦完一切手續,準備離開時,莫白就出現在他面前。
看著那人笑吟吟朝自己走來,雲緋雨無奈迎向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莫御史,真巧。」嘴上這麼說,但心中已猜測到,此人定是為自己而來,只是不清楚是為封賞之事,還是對自己起了疑心。
「不巧,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本來還想打哈哈混過去,但眼前之人卻不給他絲毫機會,直接道明來意,就是想走,此刻也走不掉了。
「呵呵知莫御史找我一個無名小卒有什麼事?」
莫白皺了皺眉,在印象中,那人絕對不會如此卑微的說話,難道自己的感覺出了問題?但……他上下掃視少年一遍,先留下再說。
清了清嗓音,他微微一笑,「這里人太多,夏雨小兄弟跟我換個地方說話可好?」
既然走不了,那就看看他有什麼目的好了,雲緋雨點點頭。
出了城府衙,二人進了一座茶樓,莫白沒有立刻進入正題,而是品著茶吃著點心東扯西扯一大翻,直到少年忍耐不住就要出聲,他才將手中茶杯放下。
「夏雨
「啊?」被這麼一叫。剛要說出口地話頓時忘記一大半。
「為何不願為朝廷所用?」
迎上那人認真地目光。少年猶豫了下。而後坦然道︰「我習慣四處行走。不想被束縛住。而且。」他頓了下。直視對面那人。「朝廷里有太多地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我不喜歡。」
「可是。外面不也一樣?」莫白立刻反駁。「你不認為外面更加嚴重?朝廷至少有禮法規矩束縛。但江湖中卻不講究這些。純粹就是弱肉強食地世道。」
「您說地沒錯。」雲緋雨贊同地點點頭。淡然一笑。「不過我並未想過要大張旗鼓行走于江湖。只想平平靜靜地在四處看看。品嘗下各地地美食。如此而已。」
不象。根本不象。莫白在心中下了結論。印象中。那人做事總是不考慮環境和後果。雖不是本意。但總會無意識地闖下禍事留下禍根。而眼前這名少年。從他人口中知道地。加上自己所听見、所看到地。根本就是兩個人。可是。對他地熟悉感。又是因何而來呢?
「莫先生、莫先生……」看見他半天不說話,雲緋雨忍不住開口呼喚。
「啊……抱歉,想到些事。對了,我們說到哪了?」莫白回過神。
這個人也有失態的時候啊,記得是個很精明的人呢!少年微微一笑,「說到我以後的打算,莫先、」心中一驚,猛然回味過來剛才自己叫了眼前之人什麼,竟然不知不覺中用了以前地稱呼,「啊、不知道莫御史,現在還有沒有問題要問?」
少年瞬間的驚慌沒有逃過莫白的雙眼。而且那聲莫先讓他想起,少年似乎剛才就叫他莫先生,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這麼一想,憑他們二人之間的熟悉程度,似乎還不到如此稱呼的時候,但他卻叫極為順口,難道……
莫白目光如炬,如利刃般射向少年。似乎要穿透他。
雲緋雨迎著他的視線。面上雖然平靜無異常,但內心卻已掀起驚濤駭浪。被現了嗎?不會,只是一句稱呼,應該不會。
擠出僵硬的笑容,少年開口,「莫御史,您還有事要問嗎,沒有我就先走了。」說完,就要起身離去。
跨過桌子一把拉住他,莫白將他按坐下,笑眯眯道︰「話沒說完,怎麼就走呢,來來來,坐下談完事,正好一起用午飯。」
少年無奈,只好坐下,壓住慌亂的心神,平靜凝視對面之人,等待他話。
「其實,此次找你,是為封賞一事。」見他面上沒有絲毫波瀾,莫白繼續說道︰「皇上已松口,說可以撤回封官的命令,只是。」
「只是什麼?」如果此事能解決自然是最好,雲緋雨立刻出聲詢問。
上勾了,莫白撫了撫胡須,眼中閃現一抹算計之光,緩緩開口,「只是皇上要求單獨見你一面。」
「……見我?」少年詫異。
「對,在皇宮里單獨會面。」
少年咽下口唾沫,雖然一直想進皇宮看看,但現在這種情況進去,似乎不是明智地抉擇。
「你放心,我可以保證,皇上只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而已,沒有其他目的。」見他沉默不語,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莫白急忙開口。
眼前之人都這麼說了,自己再懷疑就太不象話,雲緋雨微微低頭,恭敬道︰「一切听由莫御史安排。」
「那、你我用過午飯就入宮面聖,可好?」莫白笑吟吟看著他。
少年沒有猶豫,點點頭,「好」
走在蜿蜒曲折的宮中廊道,雲緋雨低頭跟在莫白身後,一直都對皇宮感興趣地他,此刻根本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周圍的景色。
雖然答應見面的要求,但此刻即將面對,心中不禁七上八下,因為一進入這里,他就明白自己已成為待宰羔羊,如果那位皇帝突然翻臉,自己根本就是插翅難飛,逃也逃不掉。不是不信莫白的保證,只是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有誰能真正揣測清楚?
「到了
听著身前人話,少年停下腳步。抬頭仰望那高高的殿匾夜和殿。
「這是皇上休息的地方。」莫白側身看著他,拉了他一下,而後率先跨入其中,「進來吧。」
少年遲疑了下,「不用通傳?」
「不用」莫白回過頭,對他笑笑。「皇上其實很好相處的,你不必緊張。」
好相處嗎?少年抱著疑問走進殿內,稍抬眼角,就看見正對著自己的一張椅子,那人身著淡黃袍子,端坐于上。
莫白朝穹子夜使了個眼色,而後悄然離開,順便稟退了左右地侍者,只留下他們二人。
少年沒有注意。跪下便俯身于地上,心中一邊不停猜測那人將要說的話,一邊恭敬行禮。「草民夏雨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有反應、沒有動靜,殿內寂靜無聲,除了兩人的呼吸,在若有若無地回響、流淌。
果然,那事根本沒那麼容易解決,帝王好相處?雲緋雨苦笑,算了,跪著慢慢等吧。
雖然答應了莫白的請求。但並未規定自己該如何做,撐著頭靜靜看著趴在下方的人,觀察著、琢磨著、思索著,不知不絕,殿內的禪香就燃了大半,回過神,才覺那人還跪著。
心中又浮起莫名的嫉妒,同時也**絲絲愧疚,主動反省一下。自己,果然是太任性了。
沒有開口,起身走近那人,蹲子注視著他,不解的開口,「朕如果不叫你起來,你準備一直跪著嗎?」
「啊?」雲緋雨猛然抬起頭,長時間趴著大腦充血,頭不禁有些暈。身子左右搖晃了兩下。
穹子夜急忙拉住他。「你沒事吧?」
使勁晃了晃腦袋,少年不動聲色地縮回手。面帶恭敬,「草民無事,謝皇上關心。」
自己就這麼讓人討厭?少年的拒絕穹子夜看在眼里,火氣噌的冒了出來,剛想轉身不去管他,可想起莫白的交代,他只好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和不滿,淡然開口,「起來吧。」
「謝皇上。」雲緋雨緩緩起身,跪了大半個時辰,雙腿早已麻木無知覺,他只好撐著膝蓋,一點一點站起。
看著他的樣子,穹子夜有些不忍,四下望了望,才想起殿里就只有他們二人,看著少年那艱難的模樣,想了想,走過前一把抱起,不顧他驚訝的注視,將他放到椅子上,而後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膝蓋,「很疼?」
「啊、不」雲緋雨連連搖頭,瞪大眼楮望著眼前之人,剛才地事,著實嚇著他了。
穹子夜挑挑眉,毫不在意地說︰「是朕害你成這樣,當然由朕、來搬你。」
搬?听著這個字眼,雲緋雨哭笑不得。
看向那人,見他正簇著眉望著自己的膝蓋,頓時明了他在想什麼,前傾身子和聲道︰「謝皇上關心,只是跪久了沒了知覺,過會兒就好。」
被道破心思,穹子夜白淨地臉微微泛起紅暈,偏過頭,好半天才說了句,「剛才朕想事情走神了,所以……抱歉!」
最後兩字說的極輕,但在這空寂的大殿里,少年仍舊听的一清二楚,雖然驚訝,但他卻未做聲,看著那人通紅的耳根,先前的不快頓時消散許多,身為帝王,何曾對人道過歉,更何況還是這樣的自己,不管理由真假,都無所謂了。
見那人半天不說話,雲緋雨只好開口詢問︰「皇上,不知您叫草民來此,到底是為何事?」
輕咳一聲,感覺臉上的熱度已漸漸散去,穹子夜看向他,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外面傳來蟬的嘶鳴聲,他靈機一動,「陪朕去御花園走走,可好?」「……」少年十分不解,卻順從地站起,微彎身子,「是,草民遵命。」
看見他站了起來,突然想起他的腿還麻著,穹子夜連忙道︰「不用這麼急,你再坐下歇會吧。」
動了動腿腳,感覺已無恙,少年微微一笑,「沒事了。」心中卻在暗想,這個人、也許真如莫先生所說,其實不難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