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的奢華,一眼望去,簡直令雲止瞠目結舌!
四盞精美漂亮的小宮燈,分別懸掛在車廂內的四只角上,下墜飄逸著紅色的細長流蘇,將寬敞的車廂照得如同白晝。白色的絲綢鋪坐,一看便是最上等、名貴的雪絲。正面,設有一軟榻,此刻正端坐著那一襲先一步上車的金絲繡邊白衣。軟榻的正中央,橫置了一小案桌。桌面上,擺了幾道各色的糕點。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兒,正趴在上面把玩著盤中食物,將軟榻與案桌弄得微微有些凌亂。不過,那端坐之人並不在意,倒很是寵愛。兩側,並沒有設任何橫坐,顯然,端坐之人從不邀人一起共乘。
雲止一圈環顧下來後,最終,選擇了在小小人兒這邊就坐。而事實上,也就只有這一個位置能選而已。
正玩捏糕點玩得不易熱乎的小小人兒——東玄緒,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坐在自己身邊的雲止給吸引了過去。下一刻,一雙白女敕女敕的小手一把丟開手中捏著的糕點,便一個轉身撲入了雲止懷中,一點也不認生。
雲止意外,眼疾手快的急忙伸手抱住,深怕有個閃失。從小到大,還不曾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
東軒緒身著一襲米黃色的小棉襖,軟軟糯糯的胖嘟嘟小身子如棉花一般柔軟。在雲止懷中來回的動了動後,一雙小腳踩踏著雲止的雙腿便在雲止面前站起身來。還粘著不少糕點碎屑的小手,迫不及待就去模雲止的臉。水靈靈的黑白分明大眼楮中,在四周的小宮燈照耀下,閃動著好奇與琉璃般的純淨光芒。
雲止雙手小心翼翼的扶著東玄緒的小身子。
那力道,輕了怕扶不牢,重了怕傷到他。一時間,竟委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宮宸戔看著隔了一張小案桌的對面、那兩個大眼瞪小眼的人,看著那一個人如臨大敵般的緊張、以及緊繃,薄唇不覺便緩緩微勾了起來。黑眸,好整以暇打量——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明亮的光線,比之之前在外面的街道上看得更加清晰。
那側臉的優美輪廓、那緊抿的紅唇、那縴密如羽扇般掀開的長睫、那長睫下皎皎如水、瀲灩生輝的眸子……
一剎那,不知怎麼的,就讓宮宸戔忽然想起了初遇時的情形。當時,她的從容不迫與鎮定、還有處變不驚的反應,竟是讓他也不曾懷疑她的性別。若不是後來恰遇到封亦修,再順藤模瓜查下去……
思緒,一時無端飄遠。
片刻,宮宸戔伸手,從一旁取出了一套茶具,再直接用內力燒開水後,斟了兩杯。
雲止越看面前的東玄緒,便越覺得他與宮宸戔相似。而那眉宇眼梢間,她找不出一絲東申澤的影子。不過,這妹妹的兒子長得像舅舅,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的事。所以,才首次見面的雲止,並未多疑。
東玄緒‘咯咯咯’的開心笑著。白皙嬰兒肥的小臉蛋上,似開出了一朵燦爛的小花。還時不時興奮的用小腿蹬一蹬雲止的腿,脆生脆響喚道,「抱……抱……」
雲止急忙給抱住,有些手足無措。小小的身體,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女乃香味,很是好聞。
宮宸戔輕端茶盞,慢條斯理的品著茶。金絲繡邊的衣袖,與腳側柔順的垂落下去,在光線下同樣熠熠生輝。和一旁的那一襲銀絲繡邊白衣,無形中,倒是互相襯托、相形意彰。心中,沒想到東玄緒竟會對雲止如此親近。宮內照顧東玄緒的宮女太監們都知道,東玄緒從小就很是認生,非常不喜歡與人靠近。這一點,隱約中與他很像。
雲止察覺到宮宸戔的視線,側頭望去。
同時,余光,不經意瞥見軟榻的里側,丟了一張小小的銀質面具。
宮宸戔順著雲止的視線望了一眼,復又平靜無波的收回目光。慢慢的抿了一口茶後,最先開了口。話語,與之前對楚玄裔說的那些倒是沒多大的差別。只是這語氣,沒有那般冷硬。仔細听,似乎還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語重心長,「以後,離八賢王府最好遠些。」微微一頓,再語音無起伏,不緊不慢接著道,「皇帝當日所說的那些話,听听便算。他日,八賢王府若前來提親,切忌,不要答應。」
雲止听著,心下不覺一動,望去的同時順勢問道,「為何?」
「怎麼,你喜歡楚玄裔?」聲音還是原來的聲音,神色也還是原來的神色,可卻無端讓人心下一凜。
雲止怔了一下,眸光流轉間,唇角掩著一絲若有還無的笑,淡淡道,「裔世子待我情深一片,一個女子一生之中能得這樣一個男子真心相待,豈能負之?」
宮宸戔聞言,薄唇扯過一抹淡若無聲的嗤笑,「倒不知,那真心究竟為誰。」
雲止听著這話語,覺得宮宸戔似乎是知道其中內情的。不過,她對楚玄裔到底喜歡什麼人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于是,直接將岔開的話題又重新給轉了回來,淡然道,「宮相此刻說‘皇帝當日說的話,听听便算’,那豈不是要我將皇帝的話當成耳邊風?要我抗旨?如此,可是殺頭、滅門之罪。」話落,雲止望著對面的宮宸戔,不願錯過他臉上的任何神色。
宮宸戔豈會听不出對面之人言外之音下的那一絲試探之意?抬眸望去,音聲依舊道,「本相不會害你。」六個簡簡單單的字,深邃的眸底似有一絲異樣的沁柔一閃而過,可卻不太容人抓住,「回去之後,最好好好的勸勸雲澤天,從今往後閉門謝客,不要再與什麼人來往、也別再‘自作聰明’的做些什麼事。皇帝雖沉迷享樂,可卻並不昏庸,也不是傻子。」
一字一句,他望著她而言。她亦望著他,四目相對。
從那樣一雙深不見底的無垠黑眸中,雲止不知為何,竟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別樣的暖意。
然,待要看得更清楚些時,卻只看到了對方那一絲明顯不願再多說的神色。于是,稍一猶豫,終是沒有再問。
東玄緒在雲止的懷中一個勁的不斷動蕩,水潤的小嘴微流一絲透明的口水。雲止隨之低頭望去,如此可愛漂亮的孩子,倒也是說不出的喜歡。伸手,從衣袖下取出一方白色的絲帕,萬分輕柔的為小人兒拭了拭唇角。那過分柔軟的觸覺,帶起心底一縷從未有過的柔情。半響,眼底止不住閃過一絲真心的笑意。側頭望向宮宸戔,月兌口而出一聲打趣,「沒想到宮相竟也會喜歡孩子。」若非親眼所見,還真讓人難以想象,「相信,等宮相他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音聲落下,只見對面端著茶盞品茗的宮宸戔,神色竟是明顯愣了一下。
雲止看著,唇角的笑意不由隱隱加深一分。暗道,宮宸戔該不會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這里的男子,二十歲弱冠。一般在十五六歲時便開始納小妾,十七八歲為父者,實屬正常。看宮宸戔如今的年紀,應該在二十三四歲左右。便說那東申澤,在這個年紀時,都早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車廂內的氣氛,一時,不覺微微靜了下來。空氣中,只听得東玄緒那無憂無慮的開心笑聲。
之後,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一路無言。片刻,馬車平平穩穩的停了下來。車外,隨即傳來車夫恭敬的稟告聲,「丞相,‘太傅府’已經到了。」
雲止听著,將懷中的東玄緒輕輕放下,對宮宸戔道了一聲‘告辭’後,就掀簾走了出去。
東玄緒見雲止離去,小臉蛋上立即一急。于是,手腳並用、不管不顧的爬下軟榻,就要去追。可最後,卻被宮宸戔一把扣住小小的肩膀給阻攔了下來。低沉的面色中,根本不似在與一個小孩子說話,同時,還含著一絲之前沒有的厲色,「剛才,誰讓你下車的?面具,又是誰讓你摘掉的?」
東玄緒也不知听懂了沒有,小手指著落下的車簾,急急道,「姐姐……漂亮……走……」
宮宸戔看著,直接一提東玄緒的小肩膀,便將東玄緒給重新帶回了軟榻。之後,取過一旁的那一張銀質小面具給東玄緒戴上。
東玄緒不依,小手就去摘臉上的面具,「舅……舅舅……不戴……」
「不許摘。」黑眸中,含著顯而易見的凌厲之色。面容,冷沉的有些可怕。直直的望著東玄緒,直到他害怕的縮到一旁去,才道了一聲,「呆著,別動。」
東玄緒聞言,小小的身子再往角落里縮了縮。嚇白了的小臉,掩藏在面具之後。
宮宸戔看著,眸色漸漸回柔,可聲音依舊低沉,命令的口吻,「以後,不許再摘下面具了。」話落,也不管東玄緒听懂了沒有,宮宸戔起身,掀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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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車外,儼然兩個溫度。
雲止步出馬車後,在那迎面的寒風下,忍不住輕微一顫抖,快步向著緊閉的府門走去。
「等一下。」就在雲止準備敲響府門之時,身後,傳來那一道已經慢慢熟悉了的聲音。回頭間,只見那步下馬車的宮宸戔,緩步向著自己走來。
夜幕下,那衣袂飄飄行來的身影,即便是揚起的衣袍都是優美的。
幾步的距離,卻恍若過了很久。待,一步之遙處,對面之人停下腳步,雲止不覺微微後退了一小半步,只覺這距離似乎有些過于靠近了。
「記住本相剛剛說的那些話,本相不會害你。」臨近的距離,他重復之前的話。
雲止輕輕的點了點頭,沒有回答。事實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在他第一次說出那話的時候,她便已鬼使神差的信了他。
「這個,你且拿著。以後,若是有事,可以直接隨時來找本相。」
話落,宮宸戔從衣袖下取出一只小小宮鈴。那宮鈴,在寂靜的夜空下響動起一道清脆的響聲,如樂曲動听。
「宮相,這……」雲止猶豫,隱約中、一連串的事情下來,並不是遲鈍之人,如何能感覺不到宮宸戔對自己的那一絲不同。而他此刻這樣的話、這樣的舉動,是不是表示他……可是,可能嗎?
「拿著!」
見雲止不動,以為她是拒絕,宮宸戔聲音微微冷下來一分。
雲止頓時抿唇一笑,送別人東西還如此霸道者,恐也就只有面前之人了。響刻,緩緩的將手伸出去。
下一剎,那一只小小的宮鈴,便落在了雲止的手掌心之中。秀氣的手掌、縴縴手指,襯得手心的宮鈴愈發小巧精美起來。借著月光,還可看見宮鈴上刻著一個‘宮’字。
宮宸戔放下宮鈴後,轉身就走,沒有回頭。空氣中,留下‘回府’兩個命令的字眼。
雲止站在府門口,一直看著馬車消失不見才返回府內。本以為,自己獨自一個人回來,雲澤天一定會詢問原因,但沒想到,雲澤天與一干官員還在書房密談。
雲止在書房的院子中站了一小會兒後,轉身悄無聲息走開。心中,微起憂心。
宮府,馬車緩緩停下後,宮宸戔抱著沉睡過去的東玄緒下車。輕柔的動作,並不似之前的厲色。
小小的銀質面具,在月光下散發著森冷的光芒。伴隨著府門合上,兩名駕車的車夫已經砰然倒地,再無生息。一直以來,只要是見過東玄緒臉的人,都沒有能夠活下來的。今日,出了雲止這個意外。
那一刻,突然的下馬車,鬼使神差的贈送宮鈴,此刻回想起來,就連宮宸戔自己都有些無法解釋。
借著這一次的機會、借著皇帝的手,一勞永逸的除去朝中作對的那一干老臣、再加上一個八賢王,本該是再好不過之事,百利而無一害。卻不想,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意外的有些軟下心來。
蘊館的初遇,街道上的再遇,聖玄山上的對弈,武林大會上的故敗,山洞內的強吻,冰室內她的那一聲‘那宮相,你呢?’,再到今日的偶遇,那飄落的面紗,那唇畔的嫣然淺笑……不曾想,不知不覺,那一個人竟讓自己已經有些莫名的在意起來。若追溯原因,一如送宮鈴那一刻一樣,無法解釋。
奢華的府邸,每一磚一瓦都透著貴氣。
明亮的燈盞,一路照亮道路,令整一座府邸黑夜如同白晝。
府內的下人,個個未曾休息。在見到宮宸戔的那一刻,紛紛躬身行禮,神色敬畏。
「傳令下去,本相偶染風寒,從今日開始,閉門不見客。九皇子呆在府中,陪著本相,沒有本相的命令,誰也不許打擾。」微微一頓,「若是太傅府的雲姑娘前來,便直接領她來見本相。」看皇帝如今的樣子,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他卻也有他的事要辦。東玄緒的這一張臉,他日,終將成為禍端。不過,若是那一個人信自己、按照自己的話去做、不與八賢王府結上關系,短期內應該是不會出什麼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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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內。
雲止回院落之時,景夕已經睡下了。
雲止照例前去景夕的房間看了看景夕後,輕手輕腳退出,合上房門。
衣袖下的那一只宮鈴,在這一過程中,發出輕微的悅耳聲響。雲止回房,站在窗邊拿出宮鈴,借著傾瀉的月光上下一番打量。蘊館內的初遇,街道上的再遇,聖玄上的那一段日子,山洞內的那一個吻,冰室內的讓自己先走……宮宸戔,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听說他陷害忠良、濫殺無辜,剛開始,他留給自己的殘忍印象,此刻已漸漸遠去。
良久,雲止輕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將宮鈴一收,想著明天要如何對雲澤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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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雲止早早起身,可雲澤天卻已經去上早朝了。
雲止用過早飯,耐心等著雲澤天回來。可不想,幾番等待之下,等來的並不是雲澤天,而是八賢王府的聘禮。
八賢王親自登門拜訪,對于昨夜楚玄裔丟下她一個人之事,深感歉意。一襲錦衣,不減當年馳騁沙場的風采,「淺兒,昨夜之事,是裔兒不對,本王已經責罵過他了。如今,你沒事便好。」
雲止起身相迎,微笑著禮貌道,「八賢王莫要怪裔世子,是我自己要先走的。八賢王,快請坐。」說著,吩咐小廝沏茶。
八賢王落座,示意自己帶來的那一行下人們將聘禮一一擺好。
雲止抬頭望去,竟有十多口箱子之多。只是,他前來下聘,她卻想悔了這一門婚約,「八賢王,這婚事……」
「八賢王,你來了。」雲止剛一開口之際,雲澤天的聲音忽然從廳外傳來。緊接著,只見身著官服的雲澤天笑容滿面的走進來。目光,望過一排整整齊齊擺列的聘禮。
「雲太傅,你回來了。」八賢王見到雲澤天,笑著站起身來。
「八賢王快坐、快坐。」雲澤天急忙請八賢王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落坐了下來。
「這聘禮,不能寒磣了。本王好生準備了一番,以至于稍稍耽擱了一些時間,還望雲太傅莫要見怪。」八賢王端茶盞說道。
「八賢王哪里的話,太客氣了。」雲澤天笑更深一分。
一時間,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令一旁的雲止幾番想插話,竟是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好的時機。
「雲太傅,昨夜,听裔兒說,路上踫到了宮宸戔。那宮宸戔似乎對淺兒……」忽然,八賢王提起昨夜之事,目光望了一下雲止後,復又望回雲澤天。
雲澤天昨夜送走那一干官員時,雲止已經睡了,便沒有打擾。所以,一直不知昨夜之事。此刻听聞,快速的望向雲止,深擔心雲止有沒有怎麼樣,「淺兒,昨夜踫到宮宸戔了?」
雲止點頭,知道這其中存在著一些誤會,解釋道,「父親,八賢王,宮相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相反,在我回皇城的路上,曾與宮相相遇,是他救了我。」當日在冰室,確實是宮宸戔救了她,她此言也不算說謊。
「他救了你?」雲澤天反問,有些懷疑,不信。
雲止點頭,趁機一口作氣說道,「父親,女兒對裔世子並沒有什麼感情,女兒並不想嫁給他。另外,當日皇帝賜婚之事,女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如今,既然沒有下聖旨,不如就當沒有這事。八賢王,真的非常抱歉。」
此言一出,雲澤天與八賢王皆片刻無法反應。望著雲止,只覺是自己听錯了。
雲止面不改色對視,平靜的神色中,也彰顯了她的堅定之心。
「你……」雲澤天頓時站起身來,面上有些慍怒。
「雲太傅別急,什麼事我們都慢慢說。」八賢王急忙規勸,也站起身來。
雲澤天忍怒,喘了一口氣後,慢慢平定下呼吸,「既如此,那你當日為何不說?裔世子真心待你,你……」
「當日之事,事出突然,女兒並沒有料到。再加上,皇上如今冷落父親,對父親一直有些不滿,女兒擔心若是女兒抗旨,會連累了父親,所以便沒說。」雲止對上兩個人的目光,冷靜的說道。
雲澤天听著,怒氣漸漸去了一半。只是,這聖旨賜婚豈容隨意反悔?再加上,與八賢王已相交多年,楚玄裔他也一直很是喜歡,盡管身體有些病弱。一時,無法真的強求自己的女兒答應,徒然不知該如何面對八賢王。
八賢王面色不變,只道,「這一件事,淺兒還是再好好的想一想,聘禮就先放著,若是淺兒到時候真的不願,那本王也不會強求,只能怪裔兒沒有這個福氣。抗旨之罪,本王會一律當起。」話落,抬步便走。畢竟這樣的當面被拒,能隱忍不怒已是很好的氣度與修養。
雲止想讓八賢王將聘禮帶回去,可是,一轉眼,八賢王府的人全都已經走光了。望著面前的這十幾口大箱子,隱約竟有些說不出的不安。
雲澤天看著那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再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兒,半響,止不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落座下來。本是一件好事,不想最後竟鬧得如此收場。隨後,喚雲止在身邊落座,思量過後眉宇凝沉道,「淺兒,如今,宮宸戔已獨攬朝政。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朝堂恐怕……為父聯合了一幫忠于東清國的老臣,想要孤注一擲的扳倒宮宸戔。可若是萬一事敗,將你托付給八賢王,為父也可以放心,可你怎麼……」
「父親,你……」雲止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已隱隱察覺出了一絲端倪,此刻听雲澤天親口說出來,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父親,或許皇帝他要的,並不是你們的忠心。為了這樣的一個皇帝,值得嗎?」
「淺兒,不許說這樣的話。為臣子者,自當萬事以國為先、效忠皇上、直言勸諫。」雲澤天听雲止之言,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比之之前听到雲止拒婚時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就在雲澤天口口聲聲說要‘效忠皇上’的當日下午,他口中的皇帝卻派人一圈包圍了府邸。
與此同時,一干涉及的官員,全都被抓下獄,無一逃月兌。就連堂堂的八賢王府,也因到太傅府下聘、與太傅府結親而被牽連,全府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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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內。
正與景夕一道吃著點心的雲止,不經意側頭望見街道上那一行被押解前行的人,面色倏然一變。略一打听之下,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因早上忽然听景夕說起這‘祥鶴樓’的點心不錯而帶景夕出來,才逃過了。
若是直接下去劫人,要救一個雲澤天並不是什麼難事,可那麼多的府內家丁、婢女。
雲止眉宇深皺起來。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景夕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雲止搖頭,並不想景夕擔心。眼下的耽誤之急,是如何救出雲澤天,以及府內的所有人。
東申澤早就想收回八賢王手中的兵權,可奈何一直找不到機會。此次,經過宋大人之後,便想到了利用結親一事將不相干的八賢王也給牽扯進來,可謂是一石二鳥。
一時間,朝堂局勢驟變,風雨來襲。朝中的老臣子,幾乎全都無幸免。那些人中,有些是支持前三皇子垣的。東申澤寧殺一百,也不願錯漏一個。
雲止安頓好景夕後,立即去了一趟八賢王府。可是,八賢王卻表示無能為力。
衣袖下的宮鈴,在這時發出清脆的聲響。令雲止幾番猶豫之下,終是前往了宮府。然,宮府卻是閉門謝客。
雲止送上宮鈴,希望能見宮宸戔一面。如今,恐怕也只有宮宸戔,才有這個能力改變眼下這局面了。
府內,大廳。
一襲華麗宮裝的女子,十指縴縴,輕端金樽一盞,柔聲細語,「回絕了,就說,哥哥誰也不見。」
小廝猶豫,小聲道,「娘娘,丞相昨夜吩咐了,若是太傅府的雲姑娘前來,直接帶她前去見他。」再加上府外之人手中有宮鈴,小廝著實不敢怠慢。
「有什麼事,本宮當著。回絕了,若她敢擅闖,殺!」即便是說著這樣冷酷的話語,依舊是柔聲細語。
•
府門外。
雲止一等再等。鵝毛般的大雪,不知不覺飄飛下來。
許久許久,雲止握著被送回來的宮鈴,听著小廝冷漠的回絕,再看著面前快速緊閉上的府門,深深的閉了閉眼後,毅然將宮鈴一丟,轉身便走。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清楚的知道,一切只能依靠自己。可笑,可笑她竟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即便昨夜的那些話再怎麼好听,也不過是假的。
雪,一時間越下越大。
白色的身影,漸漸的,融入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