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百官嘩然!
皇帝東申澤,更是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連咳數聲,面色微微漲紅。
可一反觀那當事人,卻依舊是泰然不變的淡然。仿佛,這世間沒什麼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幽然無緒。
雲止唇角輕抿,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
殿內的氣氛,倏然陷入了不同尋常的詭異。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是一丁點的聲音,目光,齊齊一致集中在那兩襲白衣之間。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瘋了,想知道‘他’又會如何反過來處罰‘他’。
雲止望著上方的東申澤,作禮一拱的雙手,已放了下去,「皇上,你還想知道那雲淺止的下落嗎?」
她沒有出聲,可眼神、面色,卻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了她想要說的話。東申澤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下方,如何會看不懂?良久,嘴角一勾,眸底閃過一絲趣味的光芒。倒是沒有想到,竟是個有趣之人,「那你想要朕如何處罰右相呢?」
此言一出,百官更是嘩然。嚴重懷疑是自己耳朵不好,听錯了。
雲止不理會四周百官的面色,轉身,嫣然望向望著自己的宮宸戔,「右相,那你自己覺得呢?」
宮宸戔回以一抹若有還無的淺笑,淡然的神態似在听著別人的事,而己無關。不答反問,語調平緩無波,「那雲公子覺得,該如此‘處罰’本相呢?」
「右相真想征詢在下的意見?」清音素言,她唇角的那一絲笑意隱約加深。
「……」宮宸戔不語,深邃的目光在那一抹美靨清淺的笑容之下,幾不可查的微微晃了一晃。面前之人,總是能給他帶來料想不到的意外。
雲止耐心的等了一會兒後,在宮宸戔的沉默之下轉回身去,重新面朝東申澤。
隨後,雙手合十又一拱手,言語款款、透著‘寬宏大量’之態,道,「皇上,既然如此,那在下可就說了。不過,昨日,右相既然‘寬宏大量’的沒有太過‘為難’在下,那在下今日也不想太‘為難’了宮相。不如,就請宮相呆會兒下朝、出宮門時,親自扶在下上馬,再當面向在下道歉、說一聲‘對不起’!」
文武百官聞言,只覺說話之人真的是……瘋了!
這,怎麼可能?
雲止仰頭,笑然對上東申澤一眨不眨望著自己的雙眼,依舊不理會四周文武百官的目光。
緊接著而起的款款言語,更是準確的握住各種關鍵要素,「皇上,皇榜告示,您可一定要言出必行,千萬不能折損了自己威嚴。」
東申澤听著,一雙眼楮,直勾勾往下方之人身上一轉。那簡直恨不得立即就下去拔光了下方之人身上所穿衣服的神色,昭然若揭。若是到時候證明了,‘他’就是雲澤天的女兒雲淺止,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那似乎,一切就更加有趣了。這樣的女人,他還從沒有踫到過呢。漸漸的,眸底的興致,越發濃厚。
「宮相,此事,你怎麼看?」半響的對視,或許,更準確說是半響的打量,東申澤將問題丟給宮宸戔。
宮宸戔幽深無垠的黑眸,不易察覺的微微一斂。東申澤看她的眼神,無端的,令他有些難以言喻的不舒服。淡漠回道,「既然皇上皇榜已貼,已昭告了天下,那自然是不能食言。本相,願意親自‘扶’雲公子上馬。」他望著她筆直縴細的背影,那一個‘扶’字,語音明顯要比其他字來得重一些。
東申澤點了點頭,自己作為皇帝的面子,自然還是要的。隨即,用眼神示意宮宸戔走上前。
宮宸戔看著,面無表情的邁步,越過前方的雲止便踏上了九階的階梯,在東申澤的身前不緊不慢站定腳步。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挺拔的身軀恰阻隔住了雲止與東申澤之間的‘對視’。
東申澤視線被擋,這才抬起頭來。旋即,示意面前的宮宸戔再靠近自己一些。然後,用著只有兩個人听得到的聲音,對著宮宸戔悄悄道,「右相,待會兒你扶她上馬,記得一定要好好的試探試探她。若她是女子,就直接送回宮來。若不是,那……那且對他稍微好些,再想辦法幫朕向他打探打探,朕一定要得到雲淺止。」
最後一字落下,宮宸戔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冷色,可面上卻又未露分毫。
雲止,以及一行文武百官,皆一道抬起頭望向了上方那兩個行為過度‘親密’、在說悄悄之人。
慢慢的,雲止的腦海中,不知怎麼的,就忽然拂過了第一次見東申澤時的樣子。那時,小太監說,東申澤與右相宮宸戔兩個人正在談論‘要事’。後來,等他們一行幾個人進去的時候,殿內卻不見宮宸戔的身影。而東申澤衣衫微敞,腰帶松松垮垮……
看著看著,一時間,竟覺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這兩個人,行為也實在太‘親密’了。
宮宸戔在東申澤說完之後,不緊不慢的轉回身來。那一眼,恰將下方雲止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可是,那樣奇怪的神色,一時還真有些看不懂。
東申澤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想知道雲止的性別。說完後,便示意下朝,先一步起身離去。
文武百官連忙躬身相送,三呼‘萬歲’。待抬頭時,見兩襲白衣一上一下仍舊對視著,于是,識趣的都靜靜退了下去。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才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上朝的第一天,竟給了堂堂的右相宮宸戔這樣一個下馬威。
看來,以後這東清國的朝堂,可要熱鬧了。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能活多久?這樣得罪了右相,恐前途堪憂、性命堪憂……
頃刻間,諾大的、金碧輝煌的、莊嚴的朝殿,便只剩下了雲止與宮宸戔兩個人。朝陽初升的燦爛陽光,自她身後敞開的殿門斜射進來,好似在她的身後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光暈、為她披上了一件璀璨耀眼的金縷玉衣。余光,再折射在殿內的雕龍金柱與上方的那一把龍椅之上,熠熠生輝,更是襯托得他仿佛萬千光芒包圍。
空氣,不覺一靜。
「昨日中午的那一封信函,是你送來的?」
長時間的安靜之中,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還是他先一步緩緩開了口。
雲止豈會愚蠢的不打自招?于是,故作不知,神色坦然而又疑惑的反問道,「宮相,你說的是什麼信函?」
宮宸戔不語,面無表情審視著下方之人。銳利如炬的黑眸,仿佛想透過她的那一雙眼楮看到她眸底深處去。昨日,那一封信函上言……
雲止不閃不避的迎上宮宸戔的雙眸,淡然的神色看不出一絲一樣。
九皇子東玄緒與宮宸戔長得如此之像,她那一夜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直覺就將東玄緒當成了宮宸戔的兒子。後來,知道了東玄緒的身份、知道了宮宸戔是東玄緒的親舅舅後,因為‘舅生相’這一個原因而沒有太過的多疑。可是,就在那不久,東玄緒卻在戒備森嚴、下人侍衛成群的宮府內‘燒’傷了臉,毀了整一張容。
于是,前後一聯系,將這一切加在一起,忽然之間,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再說,宮府是什麼地方?東玄緒又是什麼身份?身邊會沒有人照顧?會讓那麼小的孩子踫到火?
除此之外,最最重要、也是破綻最大的一點是,東玄緒渾身上下,哪都沒有傷,可偏偏整一張小臉卻無一處再完好。那這一場火,會不會也太離奇了一點?
以此懷疑,雋成書信,引宮宸戔離開皇城。沒想到,竟毫不費力的就成功了。
古曾有呂不韋送上懷孕的趙姬給異人,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秦國的皇位。那如今,宮宸戔會不會也同樣來了這樣一出?東玄緒或許真有可能是……
上方銳利的眸光,漸漸越來越厲。四周的空氣,絲絲縷縷凝結下來。
雲止心下突如其來的思量,在這樣凌厲的目光下,自然無法再繼續。心神,瞬間回到當下。淺淺一笑,完美的滴水不漏,「宮相,在下真不知你在說什麼。如今,早朝已散,那我們,是否可以出宮了?在下,可還等著宮相您親自扶在下上馬,再當面向在下道歉呢。」
宮宸戔在那樣一雙平靜如水的眼楮之下,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並且,非但沒有看出來,相反,那樣一雙瀲灩的明眸,無聲無息中反倒越發吸引著他……
「宮相,可是在下臉上髒了?宮相如此看著在下,可是會令在下‘受寵若驚’的。」故意曲解對方那凌厲的眼神,雲止話落,轉身向著殿外走去。
初升的朝陽,灑落天地間的陽光,已越來越明媚,越來越燦爛。
宮宸戔站在殿內的龍椅之前,階梯之上,一眼望去,那殿外陽光下漸行漸遠之人,周身光芒覆著,竟仿佛隨時有可能會消失不見。
那一絲飄渺之感,一時間,令讓人忍不住想出手挽留。
忽然回首間,才驀然發現,原來,不知何時,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竟都已牽動起他的心神。
許久許久,久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漸漸一點點消失在陽光之中,宮宸戔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回頭,淡淡的望了一眼那一張天下至尊的龍椅。
……
宮門口處。
文武百官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談論著今日朝殿上發生之事,步履緩慢。
當落後的雲止步履微快步出宮門之時,他們也才陸陸續續的走出了宮門而已。听到聲音本能的回頭,見到是自己,便紛紛停駐下了腳步,如看待一件稀世珍品一般不斷上下打量。
雲止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後方幽深漫長的宮道,望了一眼那一個宮道盡頭不徐不疾向著宮門這邊走來之人。下一刻,面不改色的‘假傳聖旨’,就對著前方一行打量著自己的文武百官道,「右相有令,待會兒有事要親自吩咐你們,且讓你們在此等候。」
文武百官聞言,不知真假。可寧當真對待,也決不能當假無視。
于是乎,當落在最後方的宮宸戔緩步步出宮門之時,文武百官齊聚在宮門外,儼然如上早朝一般一個不缺。
「宮相。」一行文武百官見到宮宸戔,立即紛紛躬身行禮。態度恭敬,聲音整齊。
「不必多禮。」四個字,音聲是一貫的淡漠無波。
文武百官再一行禮謝恩,然後,分成左右兩列、整整齊齊的有序站立,听後訓示。
宮宸戔銳利的黑眸淡掃一眼,還沒有開口問,便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只是,並不生氣。薄唇上的那一縷淺笑,始終如初的優雅如畫,一如那漫步而來之態,合該是用來欣賞的,「雲公子,既然你真要本相‘扶’,那本相也不好抗旨,請吧。」
雲止昨日被宮宸戔趕出了‘科武’,這口氣,自然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咽下。再說,她也正想好好的利用此次的機會,在文武百官面前先稍微的立一立威。于是,悠然自若的回以一笑,當下便牽過了侍衛手中、自己來時所騎的那一匹馬,步到略前方空曠的地方,再將韁繩一丟,望向宮宸戔,「有勞宮相了。」手,在話落的那一刻,笑著往前伸出。
文武百官在一旁看著,誰人不知,右相宮宸戔從不喜人近身,也從不踫人?眼下這……
可是,就在所有的文武百官全都以為絕不可能之際,他們眼中的右相,竟緩緩走上了前去。金絲繡邊的白色衣袍,輕微揚動在腳邊。然後,在那一個人的面前一步之遙處,不緩不急站定腳步,再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慢握住了那一只半抬在半空中的手。
一剎那,文武百官難以置信。雙眼,個個瞪得如銅陵般大。
陽光下,交握在一起的手,肌膚親密接觸。屬于對方的體溫,便一瞬間清晰傳入了神經。
她的手溫熱、細膩、白皙、光潔、凝脂……好似剛剛從溫泉中浸泡出來。縴縴手指,怎麼看,都是女子之手。
他的手,冰涼如水,修長、無暇、優美、如玉、節骨分明、有力……不似上一次在山洞內時那般炙熱與滾燙,竟好像是剛剛從沁涼的冰水中拿出來一樣,一如他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那一絲冷漠。
寒意,剎那間自他的手傳遞給了她!
雲止完全沒有料到,一時,渾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輕微顫抖了一下。嚴重懷疑,宮宸戔的身體是不是沒有溫度的。不過,即便再怎麼寒冷、即便如嚴冬的冰塊一般,她也不願放開,不願放過眼下這一個這麼好的難得機會。試問,能讓堂堂的東清國右相宮宸戔親自扶上馬的人,這東清國能有幾個?天下又能有幾個?
宮宸戔感覺到雲止手上的力道,輕微一愣,她竟然握緊他?
那手掌心傳遞過來的溫暖與柔軟,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倏然竄延過人的心間。
下一瞬,鬼使神差的,宮宸戔順遂心動、一把握牢了雲止的手。黑眸,近距離的凝望向雲止的那一雙眼楮。
雲止怔住,待反應過來想抽出自己的手時,已然晚了一步。宮宸戔他想干什麼?一邊快速的用眼神示意宮宸戔馬上放手,一邊側頭望了望那一行文武百官,這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呢。
「宮相,有勞了!」
將文武百官呆愣的表情盡收眼底,雲止快速的隨機應變。
「雲公子,請吧!」宮宸戔淡笑,倒始終是泰然自若的很,仿佛一點也不覺自己行為有何不妥。
雲止不再說什麼,在宮宸戔的一扶之下,一個瀟灑的躍身上馬。之後,再用力的抽了抽自己的手。在對方抓牢不放之下,忽的狠狠一使力,居高臨下彬彬有禮道,「‘多謝’宮相了。」
宮宸戔的手,徒然落了一個空。那柔軟與溫暖,驟失而去,竟隱隱不舍,「雲公子客氣了。」
目光交觸,她低頭俯視,他微仰頭。一行文武百官目不轉楮相看。驚嘆之余,也不免詫異不已。不知道那一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宮宸戔竟如此的縱容‘他’。若換成其他人,恐不知已死了多少次了。同朝為官多年,宮宸戔的手段,他們可是深有體會。
陽光,從遙遠的天際照射下來。將人身影,平直往斜的方向長長拖延開來。
宮宸戔隨之拾起那一條垂落下去的韁繩,遞上前去。雲止低頭相望,那一只此刻輕輕握著韁繩的手,剛剛正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
回到客棧,已是中午時分。雲止躍身下馬,淺笑的面容彰顯了不錯的心情。
「不過才短短的月余不見,沒想到‘雲公子’竟入朝當了官,還讓堂堂的右相宮宸戔親自‘道歉’,這可真是可喜可賀呀。」一道有些熟悉的好听聲音,在雲止一腳邁入客棧門檻之際,忽的從客棧一樓大廳飯桌那邊傳來。不是那一日在破廟外分別的花千色,還能是誰?
雲止看到花千色,並無太多的意外,邁步走過去,如久別的朋友道,「你來了。」
「當初,我們可是約好了在皇城相見。如今,本宮處理完了宮內的事務,自然要遵從約定前來。」那一日,坍塌下來堆積在洞口的雪山被鏟開後,她安然無恙的從洞內出來,可卻不見宮宸戔。
後來,他們在破廟門口分別。
當時,約定好了等他處理完‘百花宮’的事務,便前來東清國的皇城找她。
「花宮主到來的時間,要比在下原本料想的時間稍微早了那麼一點。看來,‘百花宮’並沒出什麼大事。」雲止在花千色的對面落座,取過桌面上的一只干淨茶杯,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余光,瞥見花千色面前的茶盞茶水已飲盡,便也主動為花千色斟了一杯,淺笑顏然道,「花宮主,這客棧內的茶水,勉強飲之。等哪一日有空,在下定親自為花宮主泡一壺好茶。」
「雲公子此言,本宮今日可記住了。本宮,等著雲公子的‘好茶’。」
花千色邊說邊端起茶盞,慢慢的品了一口。一襲血紅色的紅衣,一舉一動間渾然天成一股妖冶之氣。絕美的容顏,更是令人望而驚嘆。
但見,今日的他,一襲男裝示人,並未待什麼紅色面紗。
一頭烏黑長發,一如初見那一日、只用一根簡簡單單的血紅色玉簪松松散散束在腦後。普之一眼,只覺天下男子都似乎該如他這般。
妖孽!雲止看著看著,腦海中,便不自覺浮現出了這樣兩個字。
「本宮也還是第一次前來這東清國的皇城,原本,還想請雲公子帶本宮好好的逛上一逛。可如今,雲公子恐怕是要公務繁身、抽不出時間了。」聲音中,似乎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哀怨的意味。他靜靜的望著她,中間隔了一張方方正正的木桌。璀璨的星眸,清清楚楚的映著她的樣子。
雲止聞言,抿唇淺笑。眸光流轉間,出口的話語似將花千色的那一絲打趣當了真,「任何事,哪比得上花宮主來得重要。不如,在下請花宮主一道前去‘東夷城’城外的‘皇家別院’泡溫泉,如何?」東夷城,與東清國的皇城相隔三座城池,距離東清國皇城不過百里的距離,快馬加鞭倒也來回方便。
花千色有些意外,帶笑的星眸,將對面之人上下一番打量。片刻,似也將雲止的話當了真,語出驚人簡直更勝一籌,「鴛鴦浴嗎?」
雲止正品著茶,一听之下,一口茶水嗆住,險些咳嗽出來。
半響,待終于好不容易平復下那一絲微微緒亂的呼吸之時,卻是皎皎眸光意味深遠的點了點頭。順著花千色的話應道,「對,就是‘鴛鴦浴’。只是,不知花宮主有沒有這個興趣?」
「既然是雲公子親自邀請,那本宮,任何時候都奉陪到底。」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打什麼主意。
安靜的客棧,顯然,都被花千色給包下來了。說話的這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一個人。就連掌櫃與店小二,也不見身影。進來之時,雲止也未在外面看到任何‘百花宮’的人。
「本宮此次,乃是孤身一人前來。雲公子,在你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好生’照顧本宮呀!」
將雲止環視的目光收入眼底,花千色話語說得‘曖昧’。不過,都已經邀請洗‘鴛鴦浴’了,這一點曖昧,倒也算不得什麼。
「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花宮主的,花宮主盡管放心。」
雲止笑,心下,早已經有一番打量。如今,花千色的突然到來,更是讓她原本的計劃幾乎萬無一失了。
•
下午之時,皇帝東申澤迫不及待的遣人前去詢問宮宸戔試探的結果。可是,卻並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心癢難耐之下,直接便召了雲止進宮。
雲止對皇宮,還算有些了解。當年,未前往南靈國和親之前,也偶爾進宮。
御花園中,百花凋零,與春夏秋一相比,更顯蕭條與荒蕪。橫穿御花園的那一條廊道盡頭,可一眼看見一大片盛開正艷的梅花。點點紅梅,艷麗無雙。
皇帝東申澤,換了一身明黃色的厚衣,正與幾名美人玩著蒙眼捉人的游戲。
雲止緩步走過去,余光,不經意瞥見御花園的假山後面,躲著一抹小小的米黃色身影。那身影,探頭探腦,又似乎小心翼翼。
雲止一愣之下,暫顧不得見東申澤,便向著假山後的小人兒走去。
東玄緒躲著假山後面,帶著一頂可愛的米黃色小帽子的小腦袋,時不時的向著東申澤的方向望去。小手中,握著幾朵殘敗了的紅梅。
「九皇子,你在看什麼?」雲止從身後輕輕拍了拍東玄緒的小肩膀。
東玄緒嚇了一跳,手中的梅花一個拿不穩便落了下去。回頭,見是有些熟悉的雲止,便一下子撲入了雲止彎低腰的懷中,「漂亮姐姐……」
雲止望著東玄緒臉上包裹著的層層白色,明知道那有可能是假的,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疼。尤其是在看到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躲在這里的時候,柔聲問道,「九皇子,你在看什麼?」
「……摘……摘梅花,梅花漂亮,給……給母妃……母妃喜歡……」東玄緒小手模著腦袋,認真回道。
「其他人呢?照顧你的那些人?」宮內的宮女太監應該很多才是,再加上宮宸戔的身份,相信沒有一個人敢怠慢東玄緒。那怎麼會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在此?
「母妃不讓……不讓和其他人一起。母妃將緒兒關屋子……緒兒偷偷跑出來……」許是漸漸熟了,東玄緒的話語也說得稍微通順起來。
宮伊顏擔心宮女太監們發現東玄緒臉上的異樣,便不讓宮女太監們太靠近東玄緒,也不允許宮女太監們和東玄緒單獨在一起。
一如當初,東玄緒臉上帶著銀質面具時一樣。
因為,雖然東玄緒臉上那疤痕完美無缺,可畢竟才剛剛傷,怎麼也不可能如此快的結疤。于是,竟是將東玄緒一個人關在了殿內。
而東玄緒,卻偷偷跑了出來,也不知他這麼小的人兒,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雲止听著,片刻間,已然明白了過來。看來,應該是宮伊顏將東玄緒一個人單獨放在了屋內。東玄緒想摘梅花給宮伊顏,就自己偷偷的跑出,「那一個人,是你的父皇。九皇子為什麼要躲在這里?若是想摘梅花,可以讓你父皇給你摘。」
「父皇?」東玄緒重復了一邊這兩個字,顯得很是陌生。
這時,那一邊樂此不疲玩著游戲的一行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小鹿子走過來,讓兩人過去。
雲止牽著東玄緒的小手,一道緩步向著廊道盡頭走去。東申澤早已經悄悄吩咐過幾個一道玩的女人。于是,在女人的小聲提醒下,一個轉身,便雙手一把準確無誤的環抱住了雲止的腰身,直往雲止臉上親去,道,「美人,朕可抓住你了。來,快讓朕親一個。」
「皇上,請自重。」雲止皺了皺眉,一把扣住東申澤環著自己腰身的手,便眼疾手快的直接將東申澤給用力推離了開去,半分也未讓東申澤親到。而,無人看到的眼底,卻是閃過了一絲淡笑。依她的身手,豈會躲不開東申澤那一抱?只是,要釣魚,總該放一些適當的魚兒。
東申澤一剎那只覺一陣清香拂過,那環抱住的腰身,縴細柔軟,哪里像男子?
下一刻,取下遮眼的面紗,故作驚訝道,「原來是雲卿家,朕一時沒有察覺到。」說著,對著一行女人與小鹿子指責,「你們怎麼也不提醒提醒朕,是雲卿家來了?」
「皇上恕罪!」
一行人以及小鹿子,顯然都是事先串通好了的,連忙彎腰請罪。
「下去吧,下去吧。」東申澤無意責罰,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再轉回頭,這才發現了雲止腳步似糯米團子的小小人兒。那一張臉,幾乎就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水靈靈大眼楮。
東玄緒望見東申澤,小小的身軀一點點往雲止身後挪。剛才,他就是看到他前來,才會連忙跑去躲起來。
雲止任由東玄緒緊緊的貼著自己的腳,對著對面望著東玄緒的東申澤問道,「皇上,不知你突然急急忙忙的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東申澤‘嗯’了一下,收回望著東玄緒的目光,「你說什麼?」
雲止沒有想到,一向沉迷、只知享樂的東申澤,竟也會用那樣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兒子’發呆。剛才那一刻的神色,她看得清清楚楚。或許,東申澤還不是那麼的無藥可救,「皇上,微臣問,不知你突然急急忙忙的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哦,這個,是這樣,剛剛右相派人送了一些雪參進宮。用雪參拿來泡浴,能年年益壽,朕便想著請雲卿家一起。雲卿家不會抗旨吧?」後一句話,東申澤直直的望著雲止。神色中,早已不復剛才望著東玄緒的神情。既然宮宸戔試探不出‘他’的性別來,那就他自己來。剛才擁抱住時的那一絲清香,此刻似乎還清晰的縈繞鼻尖。與宮伊顏身上的香味完全不同。不過,宮伊顏身上的香味,也很是好聞。每每害得他某一處蠢蠢欲動,卻又看得到、吃不到。
雲止聞言,心下,竟是一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順勢道,「皇上,‘東夷城’城外的‘皇家別院’內,有著東清國鮮有的好溫泉。若是用溫泉來泡雪參,相信一定會效果更好。」
東申澤听著,腦海中忍不住便勾畫著面前之人褪下衣服、一絲不苟與自己一道沐浴時的情形……于是乎,想也不曾多想的,欣然點頭答應。並且,恨不得立即就起身前去,「朕馬上就吩咐人,明日一早,不,一個時辰後就出發。快馬加鞭,相信夜幕時分便可以到別院了。」
現對于東申澤的迫不及待,雲止臉上神色卻並未有多大變化,「好,一切听皇上的。」
腳邊的東玄緒,在雲止與東申澤對話的這一過程中,從雲止的身後慢慢的探出小腦袋來、偷偷的打量起面前的東申澤。想靠近,卻又怕靠近。
東申澤低頭望去,最一開始,並非是他要忽略這個兒子。相反,為了贏得宮伊顏的歡心,他簡直將東玄緒捧在手心里呵護。可是,漸漸的,宮伊顏卻霸佔著孩子,不想再被他接觸。于是,久而久之,對這個兒子一淡再淡,兩年的時間來,到最後幾乎都不怎麼見面。望著那被白紗蒙住的臉,東申澤甚至一點也想不起來那白紗之後,究竟是怎樣一張臉孔。
望著四下無人的空蕩蕩梅林,望著有些冷清下來的氣氛。
忽然,東申澤心中一動,走上前去,蹲來,輕輕的握住東玄緒拽著雲止衣擺的小手,便將東玄緒帶到了自己的跟前。
東玄緒望著東申澤,很是陌生,可卻並不排斥。仰頭,疑惑的望向雲止,復又慢慢低下頭、微仰望著頓在自己跟前的東申澤。
雲止看著默默無語、恍若陌生人一般的‘父子’,也是一時無言。
東玄緒想著剛才雲止在假山那里說的話,半響,小聲的開口道,「想……想要梅花……」一只小手,指向側邊那盛開的梅林。
「父皇給你摘。你要哪一朵,來,父皇帶你去。」
東申澤見東玄緒主動跟他說話,很是高興。一雙手臂,直接一把將東玄緒給高高抱了起來,就往梅林而去。
雲止站在一旁看著,心中存在的那一個懷疑,在這個時候再度竄上來。那一張臉,真的與宮宸戔像了。宮宸戔的舉動,隱隱也已經表露了一些什麼。
歡快的笑聲,漸漸從梅林之中傳出來。隱約,雲止似乎听到了一聲軟軟喁喁的‘父皇’。
……
傍晚時分,冬日的夜幕已提早籠罩下來。天地間,昏暗一片。一行隊伍,在經過長時間的趕路後,終于浩浩蕩蕩的在‘東夷城’城外的‘皇家別院’停了下來。一路上,雲止策馬在御駕邊,對御駕內摟著美人、喝著美酒、時不時掀簾望出來的東申澤故作不見。
皇家別院有別于皇宮的宏偉,佔地面積不過只皇宮的一座宮殿大小。但是,奢華氣派,卻絲毫不遜皇宮。
東申澤在馬車停下、步下馬車後,一邊快步往別院內走,一邊立即讓人前去準備,迫不及待就要泡溫泉,要雲止陪同一起泡。
宮宸戔緊隨在一側,一個不動聲色的眼神示意。
得到命令的侍衛,立即躬身上前,稟告道,「皇上,溫泉出現了一點問題,恐無法泡浴。」
東申澤一听,自然一下子便不高心了,皺眉問道,「出了什麼問題?朕今日前來,便是要與雲卿家一道泡溫泉的,你如今說不能泡,可是要朕白來一趟?」
「皇上,這……真的是溫泉出了一些問題。」侍衛低頭回稟,重復同一句話。
雲止听著,唇畔弧線一勾,稍縱即逝。旋即,搶在東申澤再次開口訓斥之前,適時的插話進去,平靜道,「皇上,何必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動怒。既然溫泉出了一點問題,那直接將溫泉的水引入殿內房間的池子便可。」
東申澤覺得此主意甚好,怒氣一下子便去了,直接吩咐,「立即將泉水引入池子,朕要沐浴。」
話落,也不再管侍衛,就當先一步往里走去。
雲止緊跟其後。
侍衛連忙望向宮宸戔,請示道,「丞相?」
「按著皇上的吩咐去辦。」一句話,在夜幕下尤顯低沉。面色,在夜幕下有些看不清楚。
宮宸戔望著那一抹跟隨東申澤進入廳內的白色身影,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緊。下午接到消息之時,皇帝東申澤都已經準備好了。她竟也是欣然點頭答應,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