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在指尖即將要觸到臉頰之際,卻是徒的一轉,改為了去把落在案桌上那一只手的脈搏,想要看看她到底有沒有身孕、是不是喜脈……
而,也就在這時,帳外突傳來一道侍衛的稟告聲,「左相,楚世子求見!」
在第一聲音聲驟然響起的那一刻,不知不覺陷入沉睡的雲止,已然驚醒過來。一邊睜開眼,一邊向著前方那一簾帳望去,「進來。」
帳外,得到允可的侍衛,連忙伸手掀開了簾子。
一襲淡雅白衣的楚玄裔走進去,一眼便看到了案桌前那一個似曾相識之人,「左相。」
雲止對著到來的楚玄裔淺淺一笑。神色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問道,「楚世子,不知你深夜突然到訪,所謂何事?」當年,雲澤天下獄,她曾親自前往八賢王府求見過八賢王。可是,當時,八賢王也被那一件事連累,表示無能為力。在那之後不久,八賢王被東申澤奪去兵權,貶到了邊縣,便再未見過。雲止依稀記得,楚玄裔似乎是喜歡那二皇子妃來著。可是,近三年來,那二皇子越發的不學無術,沉迷,放浪形骸倒是有些像東申澤,此次奪嫡幾乎沒見到人影。如今,看似被東方卜封王,實則禁囚、監禁在府內。
「我知道左相此次,為邊境戰亂而來。故有一計想要獻上,欲祝左相一舉取回東言城。」
楚玄裔說著,忍不住輕微的咳嗽了一下。三年來,身體還是老樣子,沒怎麼轉好。當年,當他得知雲澤天被下獄之事時,曾求過自己的父親出手相助,但卻遭拒絕。不過,好在後來听說雲澤天被人劫走了。再之後,被貶到邊縣,對皇城之事了解的便少了,只是知道皇城內出了一個左相,與宮宸戔平分秋色。另外,也听說那左相長得很像雲淺止。今日一見,果然極像。
雲止聞言,順勢問道,「那不知,楚世子有何計?說來听听。」
楚玄裔在邊縣已住了三年多時間,對此處的一切自然了解。有條不絮、從容自若、款款說道。
雲止听著,或偶爾凝眉、或輕輕點頭、或淺淺一笑……
……
夜深的山峰之上。
風逸一邊烤著兔子,一邊對回來的宮宸戔問道,「宸宸,可見到小族長了?」
宮宸戔一拂衣擺,在一旁平置著的那一小木凳上落座。對風逸的問話,沒有回答。見是見到了,可是,卻突然到來了一個楚玄裔,讓他不得不馬上離去。
風逸湊過去,在宮宸戔身側坐下,「怎麼樣怎麼樣?小族長高興嗎?」
宮宸戔望了一眼嘰嘰喳喳的風逸,知道自己不回答,風逸定一個勁的問下去,便淡淡道,「不曾見到。」
「怎麼會沒見到呢?就是那一個帳篷,那一個……」風逸聞言,很是懊惱的樣子。說話間,握著插著兔子正在烤的木棍忍不住指了指下方最大的那一個燈火通明大帳,「你該不會找錯地方了吧?不如,你再去一次?就是那個大帳……」
「不需要。」三個字,薄唇輕啟,淡言說道。
風逸頓時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你一說這‘不需要’三個字,這讓我突然想起來……」
宮宸戔不再開口,似未听到風逸的嘮嘮叨叨。深諳的黑眸,無言注視著下方山腳下的那一大帳。腦海中,拂過那一張蒼白與疲憊的臉。
這時,一黑衣人忽然出現,「右相,左相約了花宮主在桃園山相見。」
宮宸戔听著,剛想開口問約定的時間,一側的風逸已然搶先了一步,「花宮主是誰?小族長約見他干什麼?說起這約見,這讓我突然想起來,小族長昨夜去那個什麼百花宮干什麼?那個山洞內到底有什麼寶貝,讓小族長那麼想進去?」
宮宸戔皺了皺眉,因著風逸的話驀然想到什麼。
風逸一邊吃著烤好的兔肉,一邊繼續追問個不停,倒是對那一個山洞很有興趣的樣子。
片刻,宮宸戔揮手,讓黑衣人退下,再對著風逸道,「你且留在這里,本相有事要離開一夜,明日回來。」伴隨著話語,宮宸戔不等風逸開口便已經先一步離去。或許,那一日出現在‘北峰寨’的人,並非是花千葉,而有可能是……
風逸急忙就要問‘去哪里’,可一抬頭,哪還有什麼人影。
下方山下那一大片空地上的其中那一大帳內,雲止認真听著楚玄裔的話與建議,時不時滿意的點了點頭,簡直與她之前所想不謀而合。
一剎那,倒是不知不覺徒然萌生了一絲志同道合之感。
時間,在談論中快速的流逝,誰也不曾察覺。待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才驚覺一夜已過。
雲止站起身來,一邊繞過案桌往帳外走去,一邊側頭與跟上前來的楚玄裔繼續說了幾句,看上去心情不錯。片刻,人已站在帳外不遠處的那一校場之上,望向那一列列正整齊操練著的士兵。
楚玄裔隱有一絲說不出的熟悉感,猶豫了一下後問道,「左相,不知那雲姑娘如今在何處?」
雲止目光不緊不慢、不徐不疾的環視過去,審閱著士兵的晨練。對楚玄裔突如其來的一問,詫異了一下後,側頭一望道,「怎麼,楚世子想知道她在哪?」
楚玄裔點了點頭,「當年,雲府遇難,而我卻無能為力,一直深感歉意。」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雲淺止並未放在心上,還請楚世子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自責。」雲止對當年之事,確實一直不曾在意。當時那樣的情況,她自然明白八賢王的難處,也完全可以理解。至于楚玄裔麼,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她在哪,還望左相告知。」
楚玄裔听雲止這麼一說,心中明了雲止定然是知道那雲淺止下落的,再行出言問道。雲止收回視線轉身,一邊慢步返回大帳,一邊隨口問道,「楚世子這是為何?那雲淺止如今,只想過平靜清幽的日子,並不想被人打擾。」
「父親對當年之事,也一直深感歉意。希望有生之年還可以再見雲太傅一面,也希望我可以娶了那雲姑娘,今生今世好好的照顧之。」楚玄裔抬步跟上,平靜的回道。
雲止腳下的步伐輕微一頓,再繼續往前走。沒想到,三年後,竟還有人記得那一親事。
片刻,同樣平靜的道,「那雲姑娘,如今已有了心儀之人,恐是不願嫁給楚世子。若楚世子與八賢王真覺得有些歉意,倒不如就此忘了那一親事吧。」
楚玄裔意外,沉默了一小片刻後,道,「我可以親自見她一面嗎?」
雲止沒有說話,其實,人就在楚玄裔他面前,他不是已親自見到了嗎?那一親事,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與此同時,破了百花宮後山洞口那一陣法的宮宸戔,緩步踏入洞內。冰冷的寒氣,蝕骨陰寒。每一步,都帶起當年的畫面。
半響,人已立在了一封閉的冰室前。
透明的冰牆,可一眼看到冰室內的那一冰棺,以及冰棺內那一襲紅衣。
宮宸戔站在了一會兒後,打開冰門走進去。隨後,隔著透明的冰棺冰蓋、垂眸望向棺內‘沉睡’之人。
棺內之人,還是與當年一模一樣。現在算算,似乎有六七年之久了吧。
片刻,宮宸戔轉身,毫無留戀的離去。
棺內之人,在宮宸戔離去、冰門緩緩落下的那一刻,無聲無息的睜開了雙眼。
一雙美眸,在白色的炫目光芒與冰稜的折射下,看不清其中的眸色。一張臉,似被凍結住了一般,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她等他,等他前來看她,整整等了六年有余、近七年的時間。可是,他站了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都已經,開始懷疑她了,是嗎?
——看來,她還是小覷了那一個人。只是,沒關系,棋局才剛剛開始而已。
「葉,那一個人,她不值得你這麼為她付出,也不值得你這麼喜歡她。」紅唇輕啟,輕悠悠的說了一句話,冰棺內之人隨之打開冰棺,坐起身來。然後,緩步步出。一襲妖冶的紅衣,蜿蜒拖延在身後的地面上。每一步,都靜寂無聲。
•
東言城內,西楚國留守的那幾名將領收到了‘齊文靜’的信函。
信函上,白紙黑字,命令其帶兵配合城外的東清國士兵、里應外合的徹底鏟除北堂國兵馬。並且,明確的表示西楚國已經與東清國合作。
「這並不是齊先生的筆記,恐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為之,不可信。」
「但是,如今已經傳得紛紛揚揚,有人親眼看到齊先生與東清國的左相秘密會面,並且還相談了整整一夜。」
「可是,若真是齊先生的命令,齊先生又為何要他人來代筆寫、用他人的筆跡?這說不過去。」
「或許,齊先生就是擔心信函會落入北堂國手中。屆時,西楚國也可來個抵賴。」
「此事,還不可妄加定論,先看看再說。」
「……」
……
北堂帝北景兆那邊,幾乎是在西楚國將領收到信函的那一刻,便已經得到了消息。
此事,從前一日傳出來之時,就處處透著一絲古怪。或許,一切真如齊文靜派人連夜送來的信函所言,都是東清國左相之計,意在分化三國的團結。可是,也不能排除這是西楚國事後做的彌補,彌補消息不小心傳出去後,想要引北堂國再上當,到時候來個里應外合、前後夾擊。
一封送到西楚國將領手中、非齊文靜筆跡之信函,是他人冒寫、還是齊文靜狡猾?
城內的南靈國士兵,自然也或多或少的得知了消息。若是西楚國真與東清國合作了,那麼,西楚國到時候反過來對付他們乃是遲早之事。
警惕之心,自然而起。原先的團結一致,無形中,已蕩然無存。
正午,自百花宮回來的宮宸戔,普一落地,那風逸聲音已經響起,「宸宸,你可算回來了。若是再不回來,小族長可要被人搶走了。」
宮宸戔側頭望去,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宸宸,你可不知道,昨夜營帳中來了一個想娶小族長的人,那人……」
「叫楚玄裔?」宮宸戔淡聲接下去。昨天,已知。
「宸宸,你怎麼知道?」風逸一驚一乍,「對了,小族長似乎答應了……」
「答應什麼?」宮宸戔反問,淡言依舊。負手而立間,俯身望向下方的那一營帳。
風逸一笑,故意賣關子,「宸宸,你不是料事如神嘛,那你自己去猜呀。總之,若是你再不快一點,小族長可真要被人給搶走了。」
宮宸戔不語,再站了一會兒後,轉身就往山下行去。
風逸一怔,暗道,‘難道,宮宸戔真相信了自己的話,要去見雲止了?’連忙抬步跟上。
山下的官道上,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駛來。馬車四角的宮鈴,在震動中發出聲聲清脆的聲響。宮宸戔與風逸一道下山之際,恰到達山腳下。時間,不快不慢剛剛好。
駕車的車夫,在看到宮宸戔之際,立即躍身下馬,單膝一跪,「參見右相。」
宮宸戔越過地上的車夫,便直接上了馬車,吩咐道,「前往前方大帳。」音落,車簾輕飄飄落下。
風逸看著,也急忙上了馬車。車廂內,「好你個宸宸,原來你早有準備,我還以為你真不去見小族長了呢,嚇了我一跳。」
宮宸戔閉目休憩,對風逸的話不作回答。
同一時刻,遠在皇城皇宮內的東方卜,意外得知了宮宸戔離開皇城之事。
東方卜先是詫異,有些不敢相信,怎麼也沒有想到宮宸戔竟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離去。漸漸的,心中隱隱猜測宮宸戔他會不會是為了雲止?不過,不管宮宸戔的目的何在,宮宸戔的離去恰給了他一個徹底鏟除其在皇城內殘留勢力的機會。
然,就在這時,一封信函,卻民間不經意流開。
信函上的內容,如雨後春筍,轉眼間傳遍天下。乃是宮宸戔親筆寫給東方卜的一封信。
——國家安危為先,個人私怨在後。在東清國戰火紛飛、生靈涂炭之際,宮宸戔自動請願相助左相雲止,勢要將三國兵馬趕出東清國,還東清國百姓一個太平與安定。並且,為表真心與誠意,還願拱手讓出手中的三分之一兵權,送與左相雲止。
凜然之義、為國為民之心,一夕間,百姓看得清清楚楚。
皇宮內,東方卜惱怒的拍案而起。好個宮宸戔,竟利用這一招。如此一來,若他在背後對付宮宸戔的勢力,定遭至東清國百姓話柄。甚至,任何不利于宮宸戔的舉動,即便不是他所為,都能栽贓到他頭上、令他遺失民心。宮宸戔此舉,真可謂一舉兩得。未成功已得民心,一成功越發得勢。
……
雲止收到消息、听到流言時,亦是詫異。但轉念一想,又毫無意外。畢竟,宮宸戔豈是那種坐以待斃之人?
大帳內,待看完手中那一封信函的雲止,將手中的信函一放後,直接起身就往帳外走去。
楚玄裔疑惑,一邊跟上,一邊輕微咳嗽問道,「左相,你這是要去哪?」
「迎接右相!」紅唇,不緊不慢的吐出四個平穩的字。
奢華的馬車,在大營外的那一片空地上慢慢停下。馬車四角的宮鈴,殘留聲聲細響。
雲止帶著一行大將,親自出來迎接,遠遠的便看見了那一輛再熟悉不過的馬車。那靜靜垂落著的白色紗簾,她似乎能隱約看到里面正襟危坐著的那一個人。自那一日皇宮後,便再沒有見過。
忽然,車簾倏然一下子撩起。
只見一人,率先一步自馬車內跳了下來。
揚起又落下的車簾,雲止只看到一角金絲繡邊的衣擺。
雲止的心跳,一時不受控制的稍快一分,但面上卻又無任何變化,帶著一干大將走上前去。
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在車簾垂落下去的那一刻,將車簾重新撩起。下一刻,但見那一只手的主人,慢步自馬車內走出來。陽光下,白色的衣袍隨風輕揚,即便只是一動不動的立著不動,也是一道風景,讓人忍不住從心底里驚嘆︰風姿卓越,尊華貴氣。
雲止看著,慢慢的穩了穩心神。片刻,臉上帶起一抹熟悉的、淺淡得宜的笑,對著步下馬車的宮宸戔拱了拱手道,「右相,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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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雲止到底有沒有懷孕這個問題,暫沒這麼快揭曉的嘿嘿,不過不急,後面也快了。下一章極寵,寵在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