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明天,你就要帶著咱們老北家三代人的希望,去城北貴人區天道別院修習道法了,你要爭氣,你要努力,你要……」父親的聲音有些沉重。
母親一邊忙著收拾行囊,一邊抹著眼淚。
哥哥蹲在牆角,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可我心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傷感,反而有著莫名的興奮和期盼。
我眼楮看著父親,卻直接屏蔽了听覺,抽離了精神,進入自己幻想的小天地,明天等待我的會是什麼?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我做夢都沒有夢到的未來,一個天堂。
我是南城貧民區手藝街二十年第一個去修真的,我會成為天道院的正式弟子的,一定會,等有一天我學會飛天,我要帶大成、二狗過過癮。
對了,還要把前街蔡鐵匠的兒子「菜包子」扔到後山,嚇他一宿,誰讓他總是欺負人,我還要帶著大紅花回家……等等,有點亂,有點疼。
「誰揪我耳朵,痛死我了。」
「你到底听沒听我說話。」父親收回手,恨恨的嚷道。
「听了,听了,你怎麼還揪耳朵,我現在已經是修道之人了。」
母親听我說這話,破涕為笑,父親和哥哥也憨憨的笑了。
那一夜,父親跟我說得太多、太多,當時的我還無法理解父親厚重的情感,更不知道貧民修真對我意味著什麼,多年以後,我只清晰的記住一句。
「星兒,你永遠都不要放棄。」
落日城城北天道別院門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到處都是人,根本分不清個數。最醒目的莫過于大門左右各一丈高石獅上的條幅,一條寫著「貧民學子簽到處」,另一條寫著「明簡賞招學子簽到處」,下面是兩張長桌。
我背個小包,穿著母親給我新做的粗衣布鞋,看著條幅所表達的意思,心里著實有些別扭,但迅速被可以見到修真人的興奮所掩蓋,等我排到跟前才發現,貧民這邊負責簽到的我認識,是南城的轄官劉克,我不免一陣的失望。
「小北星啊!怎麼才來,前些日子我和眾街坊到你家去了,可惜你不在,呵呵。」
幾天前,我家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知道我修真的消息,十里八村的老親、舊友,有的已經多年不走動,全來看我了,父母是樂此不疲,我卻不厭其煩,跑到二狗家躲了起來。
看見這個平素眼高于頂,根本不搭理貧民的家伙,跟我說話有些謙卑,我的虛榮心小小的滿足了一把。
交上號牌,轄官核對一下,登完記,又遞給我。
「北星啊!進去吧!到校內主樓教務司換牌、領室號、物品,你就是別院的正式學員了,記住,要努力啊!」
面對轄官略帶虛假的「周到服務」,我內心膨脹的同時,有一些空懸,很不踏實,我一個貧民區的野孩子,瞬間得到如此多的關注,是好?是壞?那時的北星根本就看不明白。
志得意滿,我大步流星的走進了校門。
這是天堂嗎?
雕梁畫棟,柳蔭成蓋,石山、亭台、小橋、流水,爭奇斗艷的鮮花,郁郁蔥蔥的碧草,淨潔整齊的鵝卵石小徑,一切都是那麼的美輪美奐……。
這些新奇的東西,貧民區是很少得見的。
我的眼楮不夠使了,一通東瞧西看,根本沒注意前方的路,迎頭便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這是誰呀?」我邊退邊嚷。
一張絕世的容顏映入眼簾,令人目眩神搖,心湖悚顫,眉如遠黛,眸若秋水,美麗的像幽谷柔放的一朵淨潔的清蘭,讓人憐愛,入髓入心。
一身印花藍衫小褂,白色的繩包斜跨腰間,一塵不染。
我的心瞬間如狂奔的怒馬,月兌韁而去。
對不起。」
面如紅棗、情竇初開的我,承受不了如此的刺激,轉身一路跑遠。
身後響起了一串天籟般的笑聲。
繞過房角,我停住腳步,撫平心跳,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下。
「你是豬啊!跑什麼,有夠沒出息。」
她真美,美的那麼柔弱,那麼清純,她是誰?還能再見到她嗎?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啊!
可北星哪里知道,在那個柔情似水的女孩心里,見慣趾高氣揚紈褲子弟的她,對這個長著女圭女圭臉、羞澀的男孩有著不錯的第一印象。
從教務司出來,我依舊一臉的茫然,最初的興奮似乎被抽離,有些頹廢的身體卻無法控制思想,那如謫仙的玉顏,怎樣也揮之不去,是不是擦肩而過就不再相逢?她還會記得我嗎?我的心里一陣陣的發虛。
北星是個貧民的孩子,父親很嚴厲,供他讀了五年私塾,供他一日三餐,晚上回家睡覺,其他基本上就是放任不管的態度,從小他就喜歡沉寂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個悟性高絕、敏感、靦腆、自卑,又很執拗的人,那時的他,對自己是不自信的,這也為他悲情、坎坷的命數埋下了伏筆。
扛著物品包,拎著玉質的學牌,我輾轉找到一個清幽獨立的小跨院,門半開著。
「哈哈,這下子人齊了。」見我進來,一個小胖墩從床上滾下。
「認識一下,我叫天岩。」一個劍眉入鬢,粗獷、魁梧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向我伸出手。
我急忙把包扔到床上,握住他的手。
「我是北星。」
一個胖乎乎圓圓的腦袋從天岩身後探出,呲牙一笑說︰「俺叫童桐,水鋪的。」
風吹過小院,有種異樣的涼爽。
三個初次見面的大孩子,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時不時還傳出朗朗的笑聲。
「天岩大哥,你也是貧民修真啊?」童桐的話音還有一些女乃聲,實在可笑。
「哦!算是吧!」
「怎麼算是,我听說,那些明簡賞招的學子一個人一個小跨院。」童桐眯著眼,神秘的說道。
「是啊!咱們來這是祖祖輩輩用血汗積攢的機會,而他們輕輕松松一個賞招,可抵千金啊!」
度過了最初的興奮,我的心因這來之不易的,異常沉重的機緣而泛起了絲絲的酸楚。
屋內出奇的平靜和沉默。
「哈,兩位兄弟,你們太悲觀了,貧民修真如何,貴族修真又怎樣。四千年前,貧民苦修人江河,一劍卷起滔天怒焰,摧毀天傾山脈的惡龍峰,腰斬為惡黑龍,何等的氣吞干雲,英雄豪邁;三千年前,時值道魔對決,大魔頭傲天魔功霸絕,睥睨群雄,無人可擋,貧民苦修人戰命,橫空出世,與傲天邀戰九日九夜不分勝負,引發天劫,二人長笑攜手以強橫**破碎虛空,遁入青冥,創造修真界的不朽神話,何等的縱橫馳騁,傲視蒼穹。兄弟,只要我們堅定信念,永不放棄,終有一天,我們會御劍長空,名動天下,站在天道之巔,像前輩一樣,佑龍翼恆祥。」
我和童桐都听的熱血沸騰,不能自抑。
「這太刺激了。」童桐傻傻的說。
「兄弟,我們是兄弟嗎?」我木訥的問。
「是,我們是兄弟。」
三個人,六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龍翼修真史記上了這一筆,未來修真的三大巨擘之二,就此踏上了他們宿命的征程,他們的人生將比他們能想到的更加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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