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斧神工沙遮天,大漠茫茫去不還。
黃雲萬里動風色,生死一線方寸間。」
天域大漠,浩渺無邊,自西向東幾乎佔據著龍翼一半的土地,並逐年擴張。它瑰麗炫彩,有著海市蜃樓、戈壁日不落等世間最動人的畫卷美景;它神秘莫測,有著「鬼沙眼」、「不歸流」、「輝煌殿」等九死無生的絕境死地;它暴虐無常,有著沙暴、颶風、流沙等攫人生命的惡魔手段;它蘊藏玄奇,有著「一劍寒沙」、「只手扶風」等無上的苦修傳說。
「天命天域,生死茫茫,梵天輝煌,佑我恆常。」
沉重悲涼的喊聲,響徹彤山城極西入漠的棧口。一支由三百頭駱駝,一百五十名駝人(駝人即駝隊的管理者和護衛),一百八十名商賈、旅人組成的大駝隊,正在進行著跪拜祭祀。
「各位東翁,歡迎加入‘安平駝隊’,在此,我代表駝人謝謝諸位了。」
一個矍鑠的老者對著商賈、旅人深施一禮。
「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駝隊的安全,這是我‘鬼老’給你們的承諾。可一旦進入瞬息萬變的天域大漠,就再沒有貧富貴賤之分,一切要听從駝人的指揮,他們會給你最中肯的建議和最周到的服務,願梵天施恩,願我們同心協力,平安穿越,抵達潮汐城。」
清脆、悠揚的駝鈴聲此起彼伏,駝隊開跋了。
橫跨天域大漠,是近幾百年才完成的壯舉,經過無數先民黃沙裹尸、舍生忘死的探索,終于找到一條直線距離最短,路過三處水源,風險相對較小的捷徑。但天域因颶風的關系,沙路變化莫測,只有最有經驗的駝頭,才能帶領駝隊找到正確的路線,否則一旦迷失,不管多少人,絕無生還的一絲可能。
彤山城有大小駝隊近百支,最著名的有「神龍」「大方」「安平」三支,前兩個是豪門大族的駝隊,以武力護衛見長,但費用貴的離譜。「安平」是貧民駝隊,駝人以跑幫的流浪客和原住民居多,依仗的是駝頭「鬼老」,他是世間最熟悉天域大漠的幾個人之一,他帶的駝隊二十年間只遇沙暴一回,颶風兩回,沙盜兩回,盡管財物全失,人卻活著。因此名聲大振,常走大漠的人都知道「鬼老」的傳奇故事,這也是「安平」得以躋身三大駝隊的重要原因。
天域大漠,無數神秘傳說誕生的地方,未來,它又會見證著什麼哪?
「好冷啊!我這是到了陰間嗎?不對啊!怎麼有星星,難道我還沒有死。」
悲痛欲絕的我,抱著必死的信念,一個人走入了大漠,幾天以後,我的生機基本耗盡,一頭栽進了一片流動的沙溪,昏睡不醒。
那一刻,如果有誰看見,必然知道這個人陷入了流沙,必會感嘆無情的大漠又將多了一具白骨。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當我就要陷入沙中的時候,那詭異的銀芒再次出現,竟然使我浮在流沙之上,漸行漸遠。
沙漠的早晚溫差極大,白天如炙,夜晚如霜。
我不時的被烤醒,再昏迷,又被凍醒,再昏迷。反反復復之中,我雖然不知道流沙要馱我去哪兒,但我明白自己距離死亡不遠了。
今夜朗月高懸,繁星點點。
我再次醒來,許是回光返照,精神很是豐盈,我用它感知著周圍,發現流沙在一個很大的範圍內,繞著圈流淌,而中心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著包括流沙在內的一切附著物。
那就是我的終點啊!我無念無欲的想著。
實際上,北星中了「頭彩」,他正身處天域沙漠三大絕地之一,號稱「不歸,不歸,無物能回」的不歸流,十死無生啊!
一直以來,北星負荷著巨大的壓力,祖輩的希望,貧民修真的艱難,對水柔的情,芒鋒給他的羞辱,天道院最恥辱存在的事實,兄弟情義的郁結,險死還生的經歷,小丫的殞命,天道院、展青和芒劍的迫害,父親的棄尸荒野,還有面對那張大網的無力,自己鏟平不公夢想的遙不可及,林林種種,無不給他以致命的打擊,已經讓他瀕臨所能承受的界點,處于即將崩潰的邊緣。口岸城,母親的辭世,哥哥的慘死,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一點活著的理由和念想,北星真正的看破了生死。
有人說︰「人生有兩出悲劇,一者是躊躇滿志,一者是萬念俱灰。」可對北星而言,用萬念俱灰形容差點,恰當的四個字是「哀大心死」。
「生命到底是什麼?」
我不停的思索著,有的宛如流星,璀璨耀眼;有的黯然無光,寂寞致死;有的似孔雀開屏,炫麗華貴;有的似蹄泥溝水,卑微低賤。可結果哪?沒有什麼不同,永恆的是天地,人太過渺小,誰生誰死,它根本蔑視到了極點,「天道有情」,騙鬼而已。
此刻,我異常的平靜,那些折磨、仇恨、痛苦、恥辱,與我隔著天遙地遠,好像從沒有發生過,我似乎回到了生命的最初和本源,淨潔的不惹一絲塵埃,生與死,對我已經毫無意義。
漩渦的中心,我隨著流沙一點一點的下陷,沒有任何對活著的渴求,也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只是空洞的望著繁星,沒頂之前,我冷冷的問了它一句。
「何必有我?」
星空如織,流沙依舊。
沒有什麼能見證曾經的存在,也沒有什麼能見證當下的逝去,「天心無情,人心冷漠」這就是存在最大的悲哀啊!
青嵐大陸吉嶺山脈大吉嶺額士峰大梵天神殿的一間素潔的靜室,創造神的侍者,當世法力最高,無可爭議最虔誠的婆羅門、本初佛疊伽,睜開了他布滿皺紋的雙眼,讓人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源頭,不敢仰視。
另一間寮室的四個老僧同時有所感悟,「本初佛醒了,快去。」
「法不孤起,必仗緣生。神子怎麼了……。」
「本初佛,您有大覺了?」
屋外,四僧伏地叩拜。
「把希望綁縛在別人的身上,反而毀滅了自己長著翅膀的生命,記住,佛本無性,大覺在乎本心。」
「是。」四僧再叩。
「神子與我失去了聯系,要麼他已經夭折,要麼他突破了自身的壁壘,了解了生死之匙,圓滿覺醒。」
「請本初佛開示?」
「他未曾生,他未曾死,他未曾解月兌,他未曾迷惑,他未曾存在,他未曾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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