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蘭城城西三百里,一處人跡罕至的濕地,一個長發背束,目光陰沉,髯須飄飄的瘦高老者,負手站在溪旁,一動不動。
遠方,兩條人影如流星墜地般凌空而至。
「大師兄,我們回來了。」二人風塵僕僕,一看就是歷經了長途的跋涉。
他們裝束怪異,頭盤兩根發辮,與披肩相連,上面綁滿了銅環,彩線,密密麻麻,左耳掛著骷髏環,頸帶大銀圈,同樣綁著各色彩線飾結,長可及腰,奇石、枯骨穿插其間,顯得格外的恐怖。
「古榮,塔芒族那幫馬賊怎麼說?」
「他們生性殘暴好戰,早有‘飲馬基蘭’的野心,但迫于神佛的壓力,又出師無名,才不敢妄為。這回有了三王子的由頭,名正言順啊!他們完全接受大師兄的提議,對利益分配十分的滿意,就等咱們振臂一呼了。」肩寬背闊的那個單掌立于胸前,躬身答道。
須髯老者點了點頭,扭頭眼楮掃向另外那個。
「大…大師兄,西北的帕阿族群和馬嘉族群不敢與神殿為敵,除非我們讓出基蘭王國與之相鄰的大屠,小屠和歌津三座城池,他們才肯合作。」
「哦!好精的算盤,帕阿想要大屠城,馬嘉想要歌津城,兩族再以小屠城為共有地,開邊貿易,是不是如此?」
「是是,他們…他們就想這麼干。」另一個事情沒有辦好,說話有點怯懦。
「呵呵,痴人說夢。夏爾巴,你再跑一趟,答應他們,讓他們先空歡喜歡喜,等大事一了,神殿怪罪下來,連他們的祖居地,都是咱們的。」髯須老者眼放精光,狠毒無比的說道。
「是,大師兄。」有點怯懦的這位聞言頓時挺直了腰桿,臉色大好,有了這話,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髯須老者轉過身,目光炯炯的看著二人,嘆道︰「兩位師弟,咱們三個人在基蘭王國苦心經營三十余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我不允許任何人前來破壞,天命的‘梵尼’也不行。縱觀老國主桑嘉多那死東西留下的幾個兒子,最出色的老九已成游魂,老二還有些大志,素來標榜仁義。我想‘梵尼’此次戡亂,必然要廢了我們立的傀儡老大桑納那個白痴,全力扶持老二桑拓成為基蘭新國主,可至高利益的面前誰不垂涎。在我暗中的慫恿下,幾個王子紛紛覬覦王位,老三被古榮送到塔芒族,老七被夏爾巴送到帕阿族群和馬嘉族群,老四被我放歸民間。等條件談妥,他們便會揭竿而起,反攻基蘭,不服現在的國主,更不會服‘梵尼’立的國主,基蘭大亂,甚至會波及整個加德谷地。呵呵,屆時我要看看,那個大梵天神殿的神徒「梵尼」,有何神通,可以扭轉乾坤,縱橫捭闔,鼎定天下。等她們那一群不知深淺的孩子陷入合圍,剩下來的事,就是坐等收官了。哈哈哈,二十幾年,我八師古往師門輸送的黃金不下幾百萬,黑巫族不出百年,必定超越三大神殿,笑傲青嵐。」
髯須老者說的激動,古榮和夏爾巴听的更是熱血沸騰,壯心不已。
「好了,二位師弟,你們盡快回到老三、老七身邊,依計行事。‘梵尼’快到了,我還得去哄他們幾個孩子玩。記住,不要輕易的聯系我,如有急事,才可動用‘巫靈’,以神識喚我。」
「是。」兩人齊聲答道。
基蘭城,基蘭王國的國都,它絕對是青嵐大陸宗教、政治、經濟、文化的交流中心,數一數二的大城池。
千余年來,它歷經了無數的蒼桑巨變,王朝更迭,被賦予了許多輝煌的名字,留下了太多輝煌的傳奇。
基蘭城,慈悲天神殿傳道的聖地,青嵐林布人心中的天堂。稍有點資產和能耐的人,都想到基蘭城定居,擺月兌世代游牧的艱苦生活,讓子孫能時刻侍奉神佛左右,一試機緣。就這樣,隨著人們的蜂擁而至,隨著一代又一代林布人的建設,基蘭城的規模越來越大,已逐漸成為青嵐大陸無可替代的中樞,歷千年而不倒。
為保護基蘭城的輝煌傳承,三大神殿曾聯手明諭天下,不允許任何原因的戰火,波及基蘭城,否則共討之。
正因為有了這道護身符,不管加德谷地如何的硝煙彌漫,血雨腥風,總是在基蘭城外就干戈止息,沒有誰敢同時向三大神地宣戰,基蘭城和城內的居民,永遠是安全的,這就更讓人趨之若鶩,景從雲集。
基蘭城城內,緊挨著王宮的大慈悲天諸相神廟,其建築規模和金碧輝煌的程度,比王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廟門口,基蘭王國國師八師古及幾個重臣,神廟主持「知性」頂果大師及三位師者,五位普者,正在規格極高,場面卻又極簡的迎接著「梵尼」等人。
于絡繹不絕的朝拜者中,四個人快步來到他們的面前,只略作寒暄,便很快消失在外殿,沒有激起任何的波瀾。
可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遠處一個猥瑣獨臂人的窺探,看著一行人匯合一處,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陰笑,一晃就隱匿于人群之中。
「妃雅,傳訊說你們一行六人,怎麼只到四位,另二位……?」
大慈悲天諸相神廟內堂的一間靜室,基蘭城真正的掌控者,真正的權柄,「知性」頂果大師和王國國師八師古陪著「梵尼」梵妃雅,大慈悲天「勤策」孜摩,然靈族德蒙,黑天族魅爾四人坐于堂上。看他們人數不夠,少了兩個,「知性」頂果大師微笑的問著梵妃雅。
「頂果大師,大逍遙天的‘勤策’布扎,龍翼瑪族人的弟子北星,他們二人因故稍有延誤,隨後就到。」
梵妃雅抬手輕輕的摘去面紗,皓齒明眸,風輕雲淡,談吐超然,自有一番不染凡俗的神韻。
一旁正仔細揣摩幾人的八師古,暗暗點頭,這個來自大梵天神殿密地的「梵尼」,不論從哪方面講,都是一個高明的對手,不可小覷啊!
「知性」頂果大師聞言一笑置之,轉頭對八師古說︰「國師,他們幾人,今天在神廟歇息一宿,明晨正式拜會基蘭,剩下的事就全部交由他們處理,慈悲天神殿不再過問。我佛慈悲。」
八師古連忙起身,拱手施禮,謙卑的道︰「好,那我先行告退,明晨在王宮恭候‘梵尼’大駕。」
他的雙眼掃過眾人,轉身離去,沒有人發現,他的目光在魅爾的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略顯激動。
基蘭城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客棧套間內,兩個人一坐一立,正在密談。
「都到了?」
「是,主人,我親眼看到八師古和頂果把那幾個孩子迎進諸相神廟。」
一個面繞黑煙,死氣沉沉的精瘦老者在問,一個猥瑣的獨臂人在答。
「好,基蘭大亂的序幕已經拉開,好戲即將上演,八師古的謀劃足夠精彩,會讓這幾個神徒疲于奔命,弄不好死上一兩個,哈哈,那就熱鬧了。」
「主人,我們下一步怎麼做。」
「怎麼做,呵呵,鬼僕,咱們什麼都不做,就在一邊看著,坐山觀虎斗。等這出大戲謝幕的時候,我會讓‘梵尼’和八師古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屆時就咱們說了算了。」
二人相視一笑,眼神寒光閃爍,惡毒無比。
「老板,撿好的上,動作快點,別慢吞吞的。北星,今天我請,讓你嘗嘗青嵐最地道的美食。」
繁華的主街鬧市,一處雅致的圓頂竹樓的二樓,我和布扎坐在臨窗的桌前,即可窺一角喧囂的街景,又有小隱于世的安閑,我很滿意布扎帶我來的這個地方,古韻十足,的確是值得小坐片刻,關鍵是填填自己的五髒廟啊!
街上,圍著各色旁遮比,紗麗,披肩的男男女女,穿梭往來,流連于佛店,攤販,鋪面,或虔誠拜祭,或駐足尋價,或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于喧鬧中,盡顯凡俗里弄的市井之氣,很貼近人心。
一大盤子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食物,被小廝端到桌上,細看才知是青嵐特有的雜拼,羊肉、果蔬、土豆、干酪、米飯,亂攪和在一起,無筷無勺,半碗清水,僅此而已。
那邊的布扎已經上下其手,抓吃的不亦樂乎,看的我是直咧嘴啊!
要說布扎這小子真是有點意思,三天的路程,他上鑽下跳,古靈精怪,沒有一刻消停,搞的眾人是不厭其煩,又拿他毫無辦法。
他的人的確很能搞怪,性情卻質樸純良,心無雜念,是個至誠至性的漢子,很像童桐,也很像邪孩,我很喜歡他,除了怕極了他的刮噪。
這不,眼見就到了基蘭城的諸相神廟,他又出ど蛾子,非拉著我品嘗什麼基蘭美食,可面對這麼一大盤子,還得用手抓,我真是不知從哪下口才好。
「哎,頓巴,听說大梵天神殿的‘梵尼’入世了,就要來咱們基蘭,解決王子爭位的內亂,好日子就要來臨了。」另一桌的一個青嵐老人對同桌的好友說道。
「我看沒那麼簡單,听說諸王子對王位都有染指之心,紛紛依托大族,各有各的勢力,誰也不服誰,除了九王子桑比魯重生,不然誰有一統基蘭的威望,難啊!」
「行了,反正不管怎麼說,戰火也燒不到基蘭城,咱們都可高枕無憂,擔心那些干什麼,來,喝酒。」
「好好,喝酒,喝酒。」
「都他媽的給我讓開,你們這幫賤民,讓開。」
幾匹怒馬伴著聲聲喝罵,打西邊狂奔而來,一路驚得路人四散躲避,他們在一間招牌、門臉豪奢的酒莊門前勒住怒馬,從馬上下來三個彪形大漢,護衛著一個白面貴戚公子模樣的年輕人,往酒莊內快步而去。
可他們四個剛到門口,與里面正往出走的一伙人迎頭踫上。
「呦呦呦,兄弟們,快來看看,這小白臉不是辛哈家的雜毛犬嘛!」
「住口,‘白痴米’,你別像一條瘋狗似的到處亂咬,別人怕你米什拉,我辛哈沙不在乎你。」
白面的貴戚公子看著對面那個對自己出言不遜,前呼後擁的矮胖男子,眼中充滿了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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