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星芒 第二十章 宿衛殺戮

作者 ︰ 心偶

兩天後,我與布扎走到了大路的盡頭,听逃難的難民講,這里叫做大黃坡,再往前有一些零星的村莊和游牧部落,接著就抵達了加德谷地的最南端,依伽河而建的邊城宿衛。

伽河,青嵐最大的一條內陸河,素有「神河」「母親河」之稱。伽河是一條充滿傳奇的河流,有許多奇幻瑰麗,荒誕怪異的傳說。

最遙遠的一個傳說是幾十萬年以前的遠古,伽河橫貫青嵐龍翼兩塊大陸,它的附近曾有一個輝煌的文明,他們自以為可以主宰一切,對人以外的所有生靈都無比的蔑視,他們予取予求,縱情的奴役自然,大地和這條淨潔的河流。終于惹得天怒神怨,天罰臨頭,山崩地裂,海吞大地,大陸被一分為二,文明徹底的流失殆盡,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最富傳奇的一個傳說是萬年前,三位大神帶領自己子民墾荒青嵐的時候,伽河暴虐無常,水流湍急,洶涌澎湃,經常泛濫成災,毀滅部落,殘害生靈。大逍遙天烏瑪大神怒而來到伽河的源頭,克拉底山脈岡斯山縱深的甘戈特冰川,散開頭發,讓奔騰的雪水從自己頭上緩緩流過,奇跡的把咆哮的源頭一分為五。從此,伽河河水變的柔順異常,綿延萬里。不僅孕育了萬千生靈,灌溉著兩岸的草場,成為生命之泉,而且使青嵐人不再受洪流的肆虐,傍水而生,漁獵畜牧,得以安居樂業。所以至今青嵐人仍然把伽河和大逍遙天奉若神明,祭祀不已。

宿衛城,是基蘭王國最南端的一座城池,建在伽河的一處岔口,河對岸便是一望無際的萊特平原,也是部分馬賊出身的野蠻塔芒族人縱馬狂奔的地方,這些人與加德谷地西部居住的塔芒族人有所不同,他們是一伙邪惡的生靈,靠燒殺擄掠過活,他們沒有是非善惡的概念,遵循大自然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崇尚蛇獸,以殺生,啖生,虐生為樂。他們所到之處,如風卷殘雲,焦土赤地,可謂寸草不留。所以這些年,宿衛城城外散居游牧的林布人越來越少,他們怕死了這些嗜血的野蠻人,紛紛內遷,以避災禍。

「老大,我不走了,我要啃饃,喝水,休息。」

布扎噗咚一聲,耍賴一般的坐在了草地上,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想想自己也的確過于躁急,失去了隨緣隨遇的心性,有違了「道心之微」的宗旨。看來我夢魂纏繞的地方,還是龍翼大陸啊!可「斯人已逝,墓地芳華,歸去來兮,無物相之」,那里除了仇恨,還有什麼值得我北星留戀的啊?

見我突然神情蕭索,不言不語,布扎騰身而起,目光炯炯的盯著我,略顯激動的說道︰「老大,你究竟有怎樣的經歷,你究竟有什麼心結無法開解,如此的落寞。有什麼事不能與兄弟說,不能與兄弟分擔,還是你根本就不曾認我這個兄弟?」

兄弟,兄弟,這是一個久違了的詞語,可也正是這兩字,讓我的心,隱隱作痛,難以釋懷。

我北星不是個小氣之人,對天岩我仍然念著那份舊情,可有些事卻已物是人非,一廂情願已經不合時宜了,比如夢想、理念、對正邪善惡的理解、對強權的認識等等,我、天岩、童桐、邪孩,彼此的分歧客觀存在,可能永遠無法修復。畢竟不是孩子了,路在腳下,一旦邁出了步伐,就不會停止,也不再回頭。

兄弟,足夠溫暖的稱謂,可說起來華麗,做起來沉重啊!

「布扎,有些事還不到時候,有些事你還不懂,不過我真誠的希望有那麼一天,你面臨抉擇之時,我還能在你的口中,听到你喊我一聲,兄弟。」

嘴上說著隱晦的話,可我心中卻在吶喊,布扎啊!等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等你我注定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等我有力量摧毀強權、神佛的時候,你這個大逍遙天的正牌神徒,還能輕易的說出那兩個字,兄弟嗎?

望著布扎滿眼疑惑的目光,我上前一步,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鄭重的說道︰「不想以後,不要明天,不考慮未來,布扎,但願你我能永遠不離不棄。」

「老大,不是但願,而是一定,你我一定能一生不離不棄。」

「好,我北星記住你的話了。走,共同啃饃。」

「哈哈哈哈,幾天以來,你說的這句話最中听,老大就得管好小弟的肚子,才算稱職啊!」

我倒。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輝傾灑而下,把荒原涂抹成一片金色的海洋,那飛舞草間的各種飛蟲,宛如星星點點的精靈,與我們同生同在。

我踢了一腳正發好夢的布扎,大喊︰「休息好沒,天都快黑了,臭小子,還不起來趕路。」

布扎揉著微紅的眼楮,人尚在半夢半醒之間。

一股曉風吹過,我伸手就要給他一個爆栗,可手卻停在了半空中,血腥氣,前方必有慘事發生。

「有情況,跟上。」我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較遠處的一處窪地,一支三十幾人的馬隊,舞著彎刀,發出各種古怪的嘯音,正繞著大圈驅馬狂奔著。

圈中十幾個牧民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互相摟抱在一起,眼中盡是絕望和驚悚的目光,他們身後,四輛大馬車裝載著帳篷,鍋碗瓢盆等日用品,車旁還有用繩索綁緊的幾十頭犛羊,看來這是兩三戶游牧人家,已經整理好全部家當,就要搬遷時,遇到了劫掠的馬賊。

四個正值壯年的牧民,不堪受辱,高舉斬草刀,護在家人的身前,嘴里喊著什麼。

馬隊還在狂奔,但範圍越來越窄,他們在戲謔著他們的獵物、食物,他們以瓦解別人的精神、靈魂為樂,他們喜歡那些女子在他們強壯的身下扭曲哭泣、輾轉求饒,他們喜歡看著那些女子在受盡凌辱後絕望死去的神情。

噗噗幾聲,四個企圖反抗的牧民的頭顱飛上了天空,其中一顆掉落在他們家人的懷中,引起了一陣哭天搶地撕裂般的哀嚎。

馬隊停了下來,二十幾個馬賊飛奔而下,他們個個卷發絡胡,兩腮涂成金黃色,額頭勒著發帶,點有紅色的巨眼蒂卡,**著上身,雙肩紋有蟒蛇圖騰,臂戴銅環,胯下彎刀,背著箭弩。

他們有的沖上馬車,挑開繩索,卸下氈毯,支起鍋灶;有的在搜刮著牧民的包裹;有的拉過犛羊,放血扒皮;有的沖到哭喊的牧民中,幾腳踢開老弱者,拉出三個女人,其中還有一個花季少女。

一個老年的牧民爬著過來想要阻攔,被一把彎刀刺穿後背,釘在了地上。

一個七八歲的男童跑向了媽媽,被一個馬賊一腳踢飛四五米,七孔流血而亡。

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被高高的撇向一個圍著紅色披肩,首領樣的人,那人接住嬰兒,舉過頭頂,口中喊出一通詭秘的祭祀咒語,雙手驟然發勁,嬰兒被一撕兩半,鮮血噴濺,這些馬賊見血更加興奮,又蹦又跳,嗷嗷狂喊。

三個女人這時瘋了,她們只想撲向她們已經倒下的親人,再抱一抱,抱一抱父母、丈夫、孩子,可她們根本無法掙月兌彪悍馬賊的拉扯,衣服被撕開,上身光了,雪白的Ru房晃得眾馬賊熱血沸騰,心癢難耐。

他們一哄而上,瘋狂的壓了上去,一個馬賊一口咬住女人的肩膀,雙手死命的抓住她的Ru房,女人痛苦的喊叫著,可那叫聲更激起了馬賊全部的凶性,下口下手更狠。

幾聲嘶響,三個女人的下擺盡碎,一時間乳浪白腿,亂花迷眼,徹底的點燃了馬賊們如饑似渴的**。

粗暴的翻轉過女人,伴著一聲慘叫,一個馬賊從後面將自己那骯髒的東西插入女人的體內,並開始瘋狂的大幅度聳動起來。

而不遠處的馬賊首領,早已扛起了那個花季少女的一雙白腿,邊叨咕著邊抽撻著女孩的,鮮血順著馬賊首領的雙腿緩緩淌下,未經人事的女孩在疼痛中昏厥了過去。

就在旁邊,先前滾落的一顆牧民的頭顱,正二目圓睜,空洞的注視著這人間最為悲慘的一幕。

粗重的喘息聲,淒慘的哭聲,血腥味,**的氣味,羊肉煮熟的羶味,一切糾結在一起,向四周彌漫開來……。

天空烏雲翻涌,也許老天也不想讓光明看到這無比的邪惡。

可只靠遮擋,又怎能阻止這罪惡的發生,老天啊!你高高在上,向來以悲憫世人,懲惡揚善而著稱。

你說說,此情此景,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惡泯滅,讓善昭雪,讓一切得到所謂天理循環的救贖。

「畜生,你們全部該下九幽煉獄。」

話音未落,還圍著那三個可憐的女人做著惡事的十余個馬賊,宛如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撞飛,跌落于十幾米外,骨碎肉糜,如敗絮一般膨脹後又塌陷下去。

我突兀的出現在馬車上方的虛空之中,面色鐵青,神識掃過滿地的死尸,破碎兩半的嬰兒,還有那三個一絲不掛,血水狼藉的女人。

有一種恨,有一種莫名的恨橫亙在我的心頭,無法排遣。是不是無辜的良善,是不是只想求三餐溫飽平凡度日的貧民,是不是那些無力舉刀動劍的生靈,一定要飽受凌辱,飽受罹患,飽受殘害哪?他們的血真的賤如污水,他們的命真的賤如草芥,他們的靈魂真的注定殘缺嗎?

我不再怪蒼天瞎眼,神佛假面,因為那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可我有恨,恨這世道無良,恨這豺狼當道,恨這幫無血無淚的畜生,如果讓這幫畜生繼續存活,那我北星如惡臭的腐肉何異。

五年了,小五年的時光,北星幾乎經歷了這世間所能賦予人的一切生死離別,愛恨情仇,鄙視羞辱,荊棘坎坷和顛沛流離。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深刻的意識到,他的變化有多大,昔日那個有點自卑,有些懦弱,遇事逃避,不敢面對的懵懂孩子,早已無影無蹤。他變的無比堅韌,無比自我,無比強大,無比特立獨行。

北星是一個死了幾回的人,他極度的蔑視著生死,強權,神佛,天道命數和因果報應。他對善惡、正邪的認識與世俗格格不入,他有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夢想,他不願受任何人的左右,只想按著自己的意願活著。

也許是出身的關系,北星對貧民有著厚重的情感,他最看不得是無辜的貧民慘遭殺害。他偏執的認為貧民悲苦命運的根源,是強權的無道,神佛的無能,卻忽略了人性貪婪、**的因素,忽略了他所憎恨的東西也有導人向善的一面,即便是蒼白無力,也算略盡了教化之功。

他可以偏執的看著邪僧度瑪虐殺紅袍瑪族人碧菲爾和隆多吉,可以看著貴族子弟辛哈沙與米什拉互毆而死,不為所動。但他絕不會看著貧民流血流淚,慘遭殺戮,哪怕是毫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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