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隨步悠蕩,我感覺到這里生活的人很安閑。
蒙著面紗,穿著各色艷麗紗麗、旁遮比的女人們頭頂手提,大包小裹的川流不息,而圍著披肩的男人們顯得很散懶,三兩相聚的,或是入廟拜神祭佛,或是插科打諢,或是女乃茶烈酒的,談的無非是家長里短的閑言碎語。
鳳城與北岸的加闊不同,弄里坊間似乎少了一種氣息,少了一種關聯,少了一種有情的味道。
既然不喜歡這種陌生的喧囂,我便逆著人流而走,專揀僻靜的所在,專揀房屋建築風格很另類的去處。
看得出來,這里神佛的寺廟很亂、很雜,可見人們的信仰不一,各有擁躉。
鳳城,應該是各股神佛勢力的邊緣地帶,或是膠著的地帶,誰也不服誰。呵呵,未來的宿衛新城和納加城的周邊也將會如此,成為神佛勢力角逐的新的戰場。
遠離主街,這里幽靜了不少,很符合我此時的心境,繞過一個彎道,兩群人正在對持,吵吵嚷嚷的,就差動手了。
我此行本無目的,只想讓自己的心得以舒緩,找一處可以放逐思緒的高崗,一個人送旭日西落,迎朝霞滿天,去體悟,去追尋,去感知……。
遇到這樣的事,我根本不予理睬,這天地間的不平事海了去了,靠一兩個人,靠一兩個團體去管,那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況且有些事本無對錯之分,我又不是自命仗劍行俠的正義人士,更不會庸人自擾之。
我目不斜視的走在道路的一邊,基本處于關閉耳識的狀態,我不想因為這些無聊之人,攪了自己的心境。
「神者,是您,真的是您!」
這叫喊聲我听到了,也听到了一片噗通噗通之聲,想來是不少人跪倒在地。可我沒有回頭,我是個寂寞的行者,青嵐大陸不會有人認識我,他們應該是弄錯了對象。
「神者,請您停一停,您忘了您曾經救過的烏蒙將軍的部署嗎?我是希爾克啊!」
烏蒙部署!希爾克!我驟然轉身,看到了跪滿一地的人。沒想到,沒想到萬里之外,還有緣一見我剛踏上青嵐,在界山南幾百里外鬼王坡救過的,那些令我感動的士卒。
那個斷臂的老者,那個沒了雙腿的年輕人,那個叫希爾克的中年人都在,他們正飽含淚水的望著我,從衣著打扮看,他們的生活過得很苦,和一群叫花子無異。
「希爾克,你們怎麼淪落至此,都起來說話。」
幾個為首的人聞言是悲從心起,一年來他們猶如喪家之犬,四處顛沛流離,三餐無以為繼不說,關鍵是他們的全部理想和精神寄托泯滅在即,這讓他們幾乎斷了繼續生存的念想,可「天不滅曹」,能在這天遙地遠的鳳城,遇到當初那位救過眾人的神者,他們就像找到了親人,怎能不淚如雨下。
「神者,我們苦啊!」
一百多號衣衫襤褸的男人,哭聲一片,想止都止不住。
「快起來,天大的事有我,你們不必如此悲傷。」
我上前扶起了希爾克和斷臂老者。
「你這是?!」
希爾克人是起來了,可他的衣擺之內,卻少了些東西。
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釋然的說道︰「神者,當時我們受傷的人太多,顧不上,這條腿,沒了。同時沒的還有一千多兄弟,活著的大多是殘廢,有的回家了,有的黯然的離開了,目前就剩下這麼多,都是您救回來的。」
一股苦澀的酸楚涌上心頭,這些有情有義的人,實屬難得,他們不該承受如此的苦難。
「你們怎麼到這里來了,對面又是什麼人?」
與希爾克他們一直對持的只有五個人,一水的短發、灰披肩,看似修者,可他們太弱了,連初修都算不上。
「神者,一言難盡啊!請到祠堂敘話。」
希爾克指著路側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廟說道。
「等等,你們不能進去,這是我們大逍遙天的地方。」
我們剛要動步,就被對面一個領頭的出言阻止了。
呦 !大逍遙天,布扎的地盤,這幾個混蛋,難道在欺負希爾克等人。
「神者,他撒謊,這是我們的祠堂。」
那個沒了雙腿的年輕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擺,十分激動的說道。
「圖白,住口,一切有神者做主。」希爾克呵斥著那個年輕人。
「走吧!咱們進去。」
我看都沒看對面那幾個陀三的徒子徒孫,一把握緊了希爾克的手。
「你們大膽……。」「滾。」
隨著一個冷漠的「滾」字出口,五人被我震飛了幾丈遠,倒地不起,我沒有把他們怎麼樣,但教訓難免。
有些破敗的小廟內,我有些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兩尊銅鑄的丈二神像赫然立于祭壇之上,一尊怒目猙獰,手握一桿紫銅龍槍,威風凜凜,祭牌上寫著「烏蒙將軍之位」。另一尊長發後束,女圭女圭臉,異域服侍,祭牌上寫著「無名神者之位」。
這,這,這不是我嗎?我驚異的看著希爾克。
「神者,不錯,這就是您和烏蒙將軍的祠堂,請不要怪罪,把您的生祠和往生者放在了一起,可我們是分開祭拜的,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我們相信以烏蒙將軍的豪勇,他配得起您。」
听到這樣一番話,說不感動那是胡扯,可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種悲哀。他們何必如此,他們何必如此啊!
這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這份情義,往生者不會知道,活著的也不一定知道,若不是我機緣巧合的來到鳳城,彼此這一生都不會有重逢的可能。
「這一年多來,你們一直在此嗎?」
希爾克聞言剛要躬身拱手,卻被我緊握著他的手制止。
「唉!當日被神者救下後,一天,就死了千余個兄弟,剩下的向西逃離,沿途又沒了不少,活著的有的加入了族群,有的就地安家落戶,有的灑淚別離。就這樣我們邊養傷邊躲避基蘭軍的圍捕,用了七個月的時間,回到了我們的故土龍城,那時相聚在一起的兄弟已經不足五百人。本來以為龍城是我們的家鄉,在那里我們能完成為烏蒙將軍和您鑄造銅身像,開廟建祠的大事。可大慈悲天神殿根本不允許我們在龍城立足,雖然沒有追究所謂反叛的罪過,但把我們還聚在一起的一百多人驅逐出境。抵達鳳城後,這幫兄弟身體完整的就到渡口拉縴、扛包,稍差一點的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四個月的時間,我們用省吃儉用攢下的梵銀買下了這間荒廢的小廟容身,並給二位澆注了銅身像,日夜焚香祭拜,以告慰烏蒙將軍的在天之靈和酬謝您的救命大恩。然而三天前,大逍遙天神殿的修者突然來此,聲稱這間小廟是他們的,不賣了,要收回去,讓我們拿著梵銀滾蛋。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當初我們並不是在大逍遙天神殿的手中買下的小廟,他們憑什麼說收回就收回。再說現在讓我們到哪兒去啊!我們這些無根無萍的人,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我們已經沒有其他心思,只想在此伴著二位的銅身像,貧苦度日,可他們就是不讓我們有活路,這天大地大,究竟哪里才有我們的立錐之地啊!」
希爾克已經泣不成聲,堂內更是哭聲一片。
我的心此時就像被萬斤重石壓著,胸口有一股悲憤之氣盤旋,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這混蛋大慈悲天,這混蛋大逍遙天,他們打著濟世度人的幌子,卻容不下一座烏蒙廟,真他媽的是一群蠅營狗苟的勢利小人。陀三,這回我要不給你放點血,你是不會知道,還有一種感覺,叫做疼。
烏蒙!烏蒙!不對,這里面的問題沒那麼簡單,我仿佛抓住了什麼,明白了什麼。
「這是那位神者傷了我大逍遙天的弟子,可是師出有名否?」
打了小孩,大人一定會站出來,一個很干練的中年僧伽緩步走入了廟堂,話說得謙卑,沒有一絲的囂張。
來人令我很失望,他不飛揚跋扈,我拿誰撒氣,我現在恨不得陀三和丹巴旺就在眼前,先打他個天昏地暗,完了再論其他。
「你是死人哪?報上你的名字。」
我的語氣很沖,我在逼他,逼他發飆,然後送他往生。
「佛祖逍遙,我是大逍遙天外堂弟子宗巴,現在司職鳳城神廟執事,負責協調此地一切與大逍遙天神殿有關的事宜……。」
「住口,不用報家譜,說,你們狗屁逍遙天為什麼企圖霸佔貧苦之人的祠堂。」
中年僧伽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他怒了,我笑了。
「這位神者請你注意你的語言,切不可褻瀆三大神殿的威嚴,不然後果很嚴重。我們大逍遙天從來不欺壓良善……。」
「狗屁,狗屁,狗屁大逍遙天,我就說了,我就褻瀆了,我就站在這兒罵了。」
中年僧伽愣了,他入神殿二十幾年,外出獨當一面也十年有余,可謂經歷不俗,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人,公然辱罵神殿,無視神佛,如果此人不是個傻子,就一定有所圖謀,可眼前這半大孩子在圖謀什麼哪?打抱不平而已,放馬過來就是,何必罵街,何必出言侮辱宗門,他想干什麼?難道他想激怒自己。
中年僧伽一激靈,兩眼一縮,他想明白了,這半大孩子在找一個出手的由頭,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你夢游哪?狗屁大逍遙天就教出你這樣的魚鱉蝦蟹,還執事,我看你吃屎差不多。」
我這話罵的可太狠了,連希爾克等人都听不下去了,他們一個勁的給我使眼色,他們是怕我因他們而惹禍上身。
那中年僧伽的確不凡,我就差把大逍遙天的祖宗給掘出來了,他憋得臉色通紅,愣是一聲不吱。
我這第一步計劃流產了,這讓我很憤懣,現在打是打不成了,說事吧!
「你們為什麼要霸佔這間祠堂?」
中年僧伽暗吐一口悶氣,不是好聲的答道︰「大逍遙天絕不會欺壓良善,兩個月前,宗門突然全部召回外放的弟子,期間,此處被宵小所乘,以二百兩梵銀的價格出賣。等我們回來,已物是人非。幾天來,我們與這些人協商搬出事宜,我們有房地契在手,還倒找他們二百兩,這怎麼算霸佔,這怎麼能說我們大逍遙天有錯。」
我看了一眼希爾克,得到的是肯定的點頭。
大逍遙天有人才啊!這個叫宗巴的僧伽牙尖嘴利,話說的嚴絲合縫,滴水不露,看來不找正主是糾纏不清了。
突然,我暴發出一股絕世強者的氣勢,廟堂內頓時氣流激蕩,嘶鳴不止。
中年僧伽徹底的被我的氣勢驚呆了,他感覺他像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面對狂風巨浪,根本無一絲抗力。
我的精神力量疾馳,瞬間就鉗制住了他還不如一個普者學僧程度的神識,只要我想,他的生死已經與天地神佛無關,盡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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