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釜底抽薪
一抹夕陽的余暉,照進東拉瑪深月復地苦修聚集的澤城,這是一天當中另一個汲取天地精華的好時刻,澤城街面的人很稀,大多數苦修不見了蹤影。
魂橋之上,五個衣袂飄飄,精彩紛呈的人,臨淵凝視著西天際,凝視著變幻莫測的滾滾雲霞。
紅彤的色彩輝煌無盡,如金子般傾瀉而下,它們落在了馱山,落在了澤城,落在了魂橋,把這苦修的聖地渲染成了人間的最美。
五人凌波霞海,瞬間變得神聖無比,仿佛是來自異界的神明,指引著無盡迷途中的世人。
「木家主,你伙同邊萬,假借我的名義攻擊師殊族,你好深的計謀啊弄得損兵折將,你做何交待?」
為首的一個白衣金面人語速奇緩的問道。
拖後的一個魁梧壯碩,眼神狠歷的灰衣老者連忙前行兩步,抱拳答道︰「都是我的錯,我錯在偏听邊萬的挑唆,以為盟主擴張勢力首先要奪師殊族的九大靈脈,才貿然出擊,請盟主責罰。」
把罪責全部推到死人的身上,這木乃同真不是個東西,現場的幾人同時涌起這個念頭。
「算了,邊萬他咎由自取,其他損失的苦修弟子都是你木家人,我不便多責。但我有一句話要說,希望你們听仔細,澤城苦修各有勢力,關系盤根錯節,我這個盟主的權限有多大諸位清楚。苦修的苦在于生存不易,我也同意向外擴張,我欲分西拉瑪潮汐城一杯羹也是事實。但身為貴格的真修,我們永遠不能道心蒙塵,行鬼蜮伎倆,強取豪奪,那與邪魔何異師殊族的靈石礦脈,我個人決定放棄,原因很簡單,我與師殊族的守護者,那個神奇的孩子,淵源極深。至于你們,我不做過多的限制,路在腳下,後果自負。」
一個面帶銀色面具,長發齊腰的紅衣女子,輕輕的握住了白衣人的手,一片深情盡在不言之中。
另外三個,「辮聖」老柯,苦修木氏家族家主木乃同,孟氏家族家主孟飛羽同時欠身,表示著一切遵諭的誠意。
「三位,我們夫妻要入山采藥,三天後,頂級修者晉級賽在魂橋舉行,屆時依賽果確定新的‘三聖’歸屬,你們下去準備吧」
人影飄飛,夕陽下的魂橋無比的美麗,這美麗之中還有一對相擁的有情人。
……
澤城峭壁的一間雅屋內,兩個老者在榻上飲酒。
「飛羽,你真的沒有一點想法?」
「嘿嘿,木老大,咱們是澤城的老人,你我兩家又是親戚關系,我不瞞你,晉級三聖,沒想法的是棒槌。」
壯碩的老者一眯眼,釋然的說道︰「我就說嘛以你孟飛羽的天璣劍法,你會不爭,那可是千古奇聞。」
「木老大,你哪?」
「嘿嘿,我有自知之名,我不是老柯的對手。但你不一樣,一旦你晉級成功,那木孟兩家聯手,澤城的天要變了。」
長須飄飄的孟飛羽聞言一驚,他挺身說道︰「你可別瞎說,我就是爭,爭的也是邊萬的位置,至于挑戰不老聖,面對他的‘不老神劫’,我幾乎沒有勝算。」
「你傻呀這我還能不清楚,不老聖其人,自詡清高寡欲,他守成有余,創業則明顯不行。不說別的,師殊族這塊肥肉,他竟然放棄,不可理解。飛羽,你成為二聖後,有木家的鼎力支持,師殊族咱們要定了,怎樣?」
木乃同一臉的貪婪之色,孟飛羽目泛精光,若有所思的問道︰「有何章程?」
「嘿嘿,現在師殊族可倚上大樹了,密域的向道大佬跟孫子似的日夜守在那里,你是不知道啊」
「得,那還惦記什麼,密域插手了,不想掰臉咱們只能靠邊站了。」
孟飛羽的氣泄了,一臉的悵然若失。
「哼你以為我在跟你打哈哈湊趣,沒事閑的逗著玩兒哪如果沒有機會,我會如此熬心費力的。」
「啊那你快說說,來,先走一杯,潤潤喉嚨。」
「嘿嘿,這說來話就長了。向道什麼人,你還不太了解,他是個一心修道的真君子,除道之外,別無他求。然而同為‘密域雙尊’的管平大佬確是不然,他是一個標準的利益中人。向道守護師殊族,密域現在根本不知道。你說我要是把這個消息親自透露給管平,會有什麼結果?」
孟飛羽眉頭一皺,轉而豁然的說道︰「師殊族前狸後虎,無路可逃。」
「聰明,對了。依管平的性格,他豈會放過嘴邊肉,屆時他與咱們一定會達成協議,合伙吞並師殊族。」
「你不怕管平獅子大開口?」
木乃同神秘的笑道︰「怕,我很怕,所以咱們只要毫不起眼的三條主礦脈,其他六條都給管平。」
「老奸巨猾,我看可行。只是向道會听管平的嗎?」
「不會,一定不會。嘿嘿,拉瑪山脈修真界誰不知道,此二人明爭暗斗不是一天了,為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向道不听管平的,還會不听逍遙大尊的嗎」
「哈哈,高,實在是高利益面前,神亦不能免俗。哦對了,那個小子真的一招滅了邊萬?」
木乃同聞言臉色一變,他陰狠的說道︰「那混蛋是木家的大仇人,今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既然為師殊族出頭,我就滅了他的念想。飛羽,你別看他年紀不大,修為卻十分的博雜,似乎是無法兼容的道魔同體,出手也十分的老辣,根本不給機會,邊萬那廝大意了。有心算無心,一招,的確是一招,邊萬走的有點冤,卻也無話可說。」
「你應該可以救他,是嗎?」
「來不及的,我也沒想到那小子一上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殺招。」
孟飛羽一眼不眨的盯著木乃同,他不滿意這種托詞。
「哼邊萬一貫飛揚跋扈,無視孟木兩大家族,我為什麼救他,再說他不死,你哪來的機會晉級三聖」
「不老聖和北星有淵源,你不怕……。」
「哼屁個淵源,一廂情願而已,那小子根本不把苦修界放在眼里。再說不老聖並沒約束咱們不踫師殊族,‘無暇靈石’啊師殊族三大主脈一年的產量,可以供養木孟兩大家族所有人兩年躺著吃的費用,十年就富可敵國,你不眼紅……。」
兩顆骯髒的腦袋頂在了一起,木屋外,不時傳出陰險的笑聲,一股暗夜血腥的氣息在星空中飄散。
……
龍翼東部藍海邊緣的守望島,二十艘五桅大船,裝著滿滿登登的貨物,口岸苦力們正蓋著苫布,捆牢繩索,眼看著收尾工程就要結束,船也要拔錨起航了。
岸邊,龍翼四大世家之一的水家家主水濤滿面笑容的送著客人。兩個明顯比龍翼人大兩號的異族人也是笑逐顏開的依依惜別。
「法西比,法西蒙兩位大人,水濤就送到這里了,等二位下趟再來龍翼,做完生意,一定要多盤桓幾日,我水濤做東,咱們暢游落日城,共謀一醉如何?」
「水…水家主客氣,我…我們會再來的,你…你別忘了你的話。」
比水濤高出至少兩個腦袋,大鼻大耳的法西比的龍翼話說的很爛,腔調更是不堪入耳。
望著二十艘裝載著水家年產量一半的兵工產品的大船起錨遠行,水濤出了一口長氣,暗自嘟囔道︰「可他**的算完事了,跟著兩個野蠻人打交道,耳朵都快爆炸了。嘿嘿,只要我拉住這兩只‘野鬼’,用不了多久,水家真正的權利父親必然移交,屆時,哈哈哈哈。」
水濤此時兩眼放光,就差哈喇子橫飛了。
不怪水濤信心十足,六年來,他搭上了極暗大陸野蠻人這條銷售線路,水家的兵工產品經他的手源源不斷地銷往異域,就像水老斥責幾個弟弟說的那樣,「你大哥能高價把產品賣出去,你們竟然生產不出來,一堆廢物」。水濤明白父親的意思,這是造勢哪為他下一步能統攬全局做準備。
六年了,十二批頂級兵工產品換成了真金白銀,跟做夢一樣,水濤慶幸的以為他遇到了一個大時代,他仿佛依稀的看到水家在他的手中邁向了輝煌的頂點。
最後一搜五桅大船船尾,水濤口中的那兩只「野鬼」,正炙熱的注視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朦朧的內陸海岸線。
其中一只「鬼」用極其蹩腳的龍翼語言感慨地說道︰「西蒙,那…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說這些愚…愚蠢‘豬玀’,會…會不會後悔?」
另一只「鬼」目泛凶光,大嘴一咧的道︰「大帝說過,非我族類,殺光屠盡即可。這些人貪婪陰險,自私自利,後悔,嘿嘿,他們只會卑微的俯首或者叫囂著反抗,不會後悔。」
很奇怪,這只「鬼」的龍翼語說的非常的標準,可一直跟水濤交涉的卻是蹩腳的那位,這其中的道道,耐人尋味啊
……
十年,是一段何其漫長的歲月,滄桑巨變,世事更遷,許許多多往事會被遺忘,許許多多記憶會被刪減,已經發生的,正在發生的,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按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次序輪番上演。
「七星行道」轉瞬即逝,七個貌合神離的家伙毫無惜別之言便分崩離析,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七星各回宗門後,受到熱烈歡迎的同時,等待他們的還有更嚴酷的修煉任務。
唯一的例外是天岩,十年間他只回天道院兩次,每次停留不超一月,每次都風塵僕僕,滄桑獨具。
天道院本來不希望他亂跑,混跡于江湖,可看到他的修行境界之後,集體失語,他竟然在育嬰八年後突破,進入出竅期,比有良師督導,刻苦勤奮的芒鋒還早了半年,這簡直不可思議,即便是天道院的大神昊遠真人,也對天岩刮目相看。這讓一直郁郁寡歡的昊武真人重新綻放了笑臉。
……
晨曦城展家的日子好過了。
五年前,被苦力「劈叉」事件搞得焦頭爛額的「慈悲主母」水柔終于出手了,她以天價重金聘請天道院戒律堂首座昊凡真人坐鎮展家,不惜一切要查出原委。
說來也怪,自打昊凡真人一到,「劈叉」一事再無發生,大佬威儀可見一斑。
幾個月後,昊凡打道回府,令人奇怪的是,此後的晨曦城一片平靜,無風無雨。
至于展家家主展青則更加的神秘,基本處于不理家事,隱跡深山密林的狀態,除了一張陰森慘白的臉,他整個人給展家上下的印象是越來越恐怖。
……
十年間,龍翼修真界強勢崛起四個年輕人,可謂鰲頭獨佔,風光無限。
名頭最響的是「烈焰」天岩,他攜修真八決之烈陽決,手持上古神兵「斷情刃」,以悍不畏死的拼命打法威震八荒,所向披靡。
第二個是「天命之子」芒鋒,他乃傲世四典之《道心典》的傳人,天道院的未來院主,神劍「證道」的主人,其潛力之大,天下無出其左。
第三個是魔門月宗魔子邪孩,他不僅是《魔神典》之天魔訣的當代傳人,而且手握遠古凶器「玄魔斧」,一舉令天下嘩然,年輕一輩之中,除了少數幾個,無人敢輕試其鋒。
第四個最令人意外,乃極地宗門的「瘋儒」扈中行,他是另一個類似天岩的苦修者,幾年間憑借手中修真十二神兵之一的「闊鱗劍」,憑借修真八決之一的「極劍訣」,他挑戰天下修真名宿,以戰養戰,他在瘋狂的尋找一個人,凡是擋道者一律斬殺于劍下,他的名聲是用高絕的道法,堅毅的信念和蠻不講理的橫沖直闖博來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每一個存在都無比的真實,每一個人身後的故事都值得尊重,登頂的路何其艱難,我們在記住無數光鮮靚麗輝煌無盡的名字的同時,是不是應該低頭俯視那些已經倒下的,已經掉隊的,已經被命運遺棄的,已經湮沒于滾滾長河之中的人,不是同情,而是一種心靈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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