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醉難求
血腥彌漫,怨氣沖天的山麓一腳,天岩喃喃自語的道︰「其他恩怨,這不可能,難道……,三師伯,謝謝您,我似有所感,我要去天涯海角找他問個清楚……。」
天岩跑了,昊空看著手中靈性全無的神劍,一旁昏迷不醒的芒鋒和那兩個驚駭莫名的丫頭,他搖頭苦笑,他知道自己的麻煩不比天岩少多少。
……
青嵐大陸北極嶺山脈南部,伽河入海口的海基城外,下游的伽河水柔順的匯入了奔騰呼嘯洶涌的南北海路。
這條海路北連怒海,南接無垠海,寬約千丈,就是它腰斬了青嵐、龍翼兩塊大陸,成就了關于遠古詛咒的無上傳說。
海路邊,遠離凡人輪渡口的一塊巨大的礁岩之上,一個寸發,麻衣,布綁腿,中等身材的黑臉年輕人臨濤而立。
他整個人貌似不起眼,可細細觀察之下,會讓人越看越糊涂,他的身上竟然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截然相反又完美融合。
他十分的滄桑,隱隱有一種堪透世情的大智大慧大圓滿,仿佛是一個歷經輪回洗禮看破紅塵繁華的得道高僧。
他又十分的靈動,充滿著一種詼諧頑皮的韻味,幾乎就是一個還沒有長大,尚需歲月磨練的大孩子。
這兩種極端另類的氣質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誰看了誰都想不明白個中因由。
「大哥,你就在對面的這片天地之間,你回家了,那回家的感覺是否真的令你那顆孤寂的心得到稍許的暖意,你快樂嗎?你找到你喜歡的生活和日子了嗎?你可還記得,在青嵐,你有一個生生死死的兄弟,正日夜思念著你。」
麻衣年輕人虎目含淚,他的手有些顫抖,他的心有些悲愴。
「布扎師兄,妃雅如約而至。」
一個一身龍翼儒生打扮的英俊男子,飄然而至。
麻衣年輕人頭也沒回,他揶揄的說道︰「梵尼,今天是約定的最後一天,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沒想到你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啊」
「師兄說笑了,妃雅俗務纏身,累及師兄久候了。」
「嘿嘿,浪費點時間到也沒什麼,可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總感覺大哥處境艱難,步履維艱,他需要幫助,而我這個做兄弟的不在他身旁,你說我的心能好受嗎?」
麻衣年輕人怪罪的意味很明顯。可剛來的那位英俊後生卻抿嘴笑了,他頗為動情的說道︰「師兄的情義濃烈的讓妃雅慚愧,其實妃雅何嘗不想背生雙翼飛到他的身邊,與他一同仗劍天涯,共同書寫瑰麗的人生畫卷。可最近青嵐三大神殿的形勢微妙,身為當事人之一,師兄應該有所感悟,我實在是月兌不開身啊」
「呵呵,微不微妙的你我說了不算,大梵天超然物外,最急的應該不是你們,而是大慈悲天。可對于我來說,什麼事情都比不上到龍翼找大哥,何況我感覺他有危險。」
「危險北星是什麼人,他在青嵐創造的輝煌幾乎無人可以超越,大悲大情,外圓內智,血手慈悲,神修絕頂,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沒有什麼人能威脅到他?」
「梵尼對我大哥的評價很高啊」
「這不是我的評價,是本初佛疊伽聖師給北星下的評語,我只是原話照搬而已。」
布扎聞言很驚訝,他回身望向來人,更加驚訝的說道︰「梵尼,你…你這是什麼打扮啊?」
「師兄眼窄了,此去龍翼萬里迢迢,妃雅豈能不做準備,這樣的裝束不惹人注意,倒是師兄也該換換了。」
「沒想到梵尼是有備而來,沒想到聖師他老人家對我大哥的評價如此之高,布扎都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天涯從腳下開始,布扎師兄,請。」
「呵呵,還是梵尼先請,再說我听指揮已經習慣了。」
……
晨曦城南,距離展家南區石礦場二十幾里的大風鎮,我一個人落寞的游走于此。
這里異常的喧鬧,幾乎家家戶戶都是買賣人,主街的兩側林立著各種各樣的手工作坊,往來穿梭的人們手提肩扛行色匆匆,大多都是附近的礦工苦力。
信步走入一間冷冷清清的酒肆,我直奔櫃台,撇了一塊散金,回身坐在了角落的一張桌旁。
店老板是個矮瘦的老頭,他卡著一副老花鏡,貓著小腰跑了過來,帶著幾分驚懼。
「客…客官,您來點什…什麼?」
不怪他緊張,時間距晚時飯口尚早,這不晌不夜的,突然來了這麼一位生面孔,衣服褶褶巴巴,左肩還帶著傷,一身的戾氣。若不是出手大方,老板早喊人了。
「兩樣小菜,一壇子彤山城‘醉龍酒’,三副碗筷。」
呦還真是食客,這是先來等人的,最近很是不太平,見誰都不像好人,真是越混越膽小了。
那店老板腰桿一挺,朗聲吆喝道︰「有客了,兩樣小菜……,馬上就好 」
聲音是驅趕冷清的法寶,炒勺聲,提酒聲,小二的跑步聲交織在一起,這小店活泛了,一股子熟悉的貼心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令我很舒服,減了不少的眉愁。
我的傷非常的重,可我沒有半點覓地療傷的心思,就這樣痛著挺好,它令我無比的清醒,清醒的感知著情感的苦,兄弟陌路的苦,力有不逮的苦,這苦在清醒中發酵,令我一刻都不得安寧。
現在的我只想買醉,一場酣暢淋灕的大醉,一場忘卻一切的大醉。
一碗烈酒入喉,那火辣辣的感覺十分過癮,我戀上了杯中之物。
「哎哎小伢子,那個年輕人喝幾碗了?」
一個模樣清秀的店小二縮了縮脖頸,噓聲的說道︰「一口菜沒吃,第…第九碗了,我的媽呀‘醉龍酒’,可了不得。」
矮瘦的老板無意識的從眼鏡上沿掃了一眼角落,搖頭說道︰「又是一個傷心人哪伢子,瞅著點,他等的朋友也該到了。」
一張破酒桌,三把長條凳,三碗酒,一個人在狂灌,這場面有點詭異。
「兄…兄弟,干了這…這碗,我們手…手拉手,犁庭掃穴,殺…殺他個干干淨淨。」
「天岩大哥,咋倆…咋倆干一碗,你起開,不帶你個臭…臭童桐。」
「啊你說什麼?大…大點聲,我听…听不清楚……。」
一碗接著一碗,一碗接著一碗,無盡無休。
傍晚來臨,小店開始熱鬧了,一個清秀的女孩在他爺爺古琵的伴奏下,唱著晨曦小曲,為食客們增添著情趣。
我意識迷離的還在喝,已經兩壇了,我成了這小店中的另類怪物。
突然,街面上一陣騷動,霹靂啪啦的關門聲,雞飛狗跳的慌亂聲,人群跑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于黑子來了……,快跑啊」
不知誰喊了一聲,小店喝酒的食客面色驟白,轟然而散。
「伢子,伢子,快關門,快呀」
老板和小二合力三下五除二的關上了店門,息了燈火。
「老…老板,他…他怎麼辦?」
加上說唱的一老一小,四個人得得嗖嗖的擠在櫃台後,伢子驚愕的發現還有一個人沒跑,就是那位擺了三副碗筷,喝了小半天的怪人。
「哎呦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三尺小店攤上這麼一位酒鬼,天地神佛保佑,但願他不要出聲,不要惹那位混世魔王的注意啊不然可就有難了。」
老板一臉的苦相,合掌求拜不已。
……
「混蛋,都他**的把門打開,把燈點著,爺爺我今天心情好,與民同樂,誰敢不營業,我他**的把他家點了天燈。」
一聲聲怒喝響起,很明顯一幫子隨從在挨家挨戶砸門。
「伢子,去,去把門開開,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去了,這一條街好吃好玩的地方有都是,于爺不會選咱們家的」
店老板自己安慰著自己,開了近五年的酒館,這種情況經歷了不少,可總是听說,卻從沒見過那位「混世魔王」,他幼稚的以為他的那間「破廟」不會招來「大神」。
然而世事難料,下雹子都能砸死人,喝涼水塞牙的事兒多了去了。
燈火剛點著,店門剛開,十幾個黑衣人一擁而入,中間一位獐頭鼠目的錦衣少年紅光滿面,一看就是剛喝完。
「他**的混蛋,你這個破店還打不打算開了,竟然把小爺我關在了外邊,活寧歪了是不是?」
「哎呦各…各位大爺,各位大爺,您就是給小老兒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把諸…諸位關在外面啊」
啪的一聲,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去,眼鏡橫飛。
「少他**的廢話,好酒好菜給我往上端,伺候不好我掀了你的王八蓋子。」
一錠金子撇在了地上,眾人擁著錦衣少年坐在了大堂的正桌,吆五喝六的開始刮噪。
捂著臉的店老板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了坊間的傳聞,「混世魔王」為人囂張跋扈,動輒砸店傷人,可要是伺候好了,他出手絕對的大方。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店老板忘了害怕,忘了惶恐,他抻脖大喊道︰「于爺打賞,好酒好菜的招呼啊」
鍋碗瓢盆的交響曲再次奏響,街面也有膽大的生意人打開門臉,重新吆喝起來。
「爺,就是那個,怎麼樣,夠水靈吧?」
一個黑衣人趴在錦衣少年的耳邊嘀咕著,那少年單眉一挑,眼光曖昧的看著先前賣唱的那個清秀的小女孩。
「嗯就他**的你小子眼賊。」
錦衣少年盯著小女孩素花上衣內剛剛隆起的稚女敕的乳峰,酒勁驟然上涌,一股子燥熱直頂喉間,他恨不得現在就撲將上去,揉搓捏捻,辣手摧花。
「爺,那邊有一個不知趣的酒鬼,我把他撇出去。」
「哎等等,你傻呀我爹不是交待了嗎非常時期,一定要保持低調,與民同樂,各玩各的知道不?」
「少爺您真是胸襟廣袤,雅致高量啊您就是當世的‘孟嘗君’,啊不,當世的活佛啊以您的身份與這種人同堂喝酒,傳出去那就是一段佳話呀」
小眼黑衣人的馬屁功夫超越一流,這小子要步入仕途,那絕對是個地方科局長的材料,錦衣少年被他拍得那叫一個舒服,連汗毛孔都開了。
同行的其他護衛很嫉妒小眼黑衣人的得寵,可又不得不順著他起的頭拍下去,一時間阿諛奉承的臭屁在小酒肆中響個不停,頂風都能燻倒路人。
「哎小姑娘,這是我們于爺給你的賞銀,來來來,唱上一段,助助酒性。」
「對對對,爺現在最想听曲。」小眼黑衣人又佔先了,他總是能號準錦衣少年的脈,眾護衛不服都不行。
一盤子一盤子的酒菜端了上來,一壇陳年美酒開封了,酒香四溢,在小女孩清爽的嗓音中,眾人開喝了。
「怎…怎麼沒酒了,拿酒來」
我推落了桌上空空的酒壇,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整個酒肆清晰可聞。
「哎你個混蛋,敢掃了爺爺們的雅興……。」
「算了算了,于爺說過,與民同樂嗎」
小眼黑衣人拽住了另一個護衛,他很壓事。
「來…來了。」店小二里倒歪斜的給我弄來一壇子酒。
又是一碗接著一碗,我渾然忘記了一切,我的眼里只有酒……。
我醉了嗎?我沒醉嗎?我不清楚,兩壇子酒下肚,我的意識和身體是分離的,意識很清醒,可身體不听支配,有點晃,有點目眩神搖。
店里發生的一切我一清二楚,可那跟我毫不相關,我就是想喝酒,想喝醉,想遺忘一切。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轉眼圓月當空,繁星滿天。
「走了,走了,咱們回去再喝,不過這小姑娘唱的真好,我們多給銀子,領回去接著听,明早送回來。」
跟在錦衣少年身後的小眼黑衣人一揮手,兩個黑衣護衛架起小女孩穿堂而去。
「孫女,我的孫…孫女啊」
傻了的店老板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有點明白了,這幫子混蛋王八蛋根本就是沖著人家小姑娘來的。
「老哥,老哥,你不要這樣,你起來,這都是命。」
店老板扶起了須發皆白淚流滿面的賣唱老漢。
「計老板,你…你得幫幫我,我們是奔你來的啊」
「老哥,老哥,我倒是想幫你呀可…可…可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認了吧貧民的命,不值錢。」
屋外的夜漆黑如墨,那痛失孫女的老漢的哭喊聲,直刺星空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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