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法搭乘高鐵轉計程車趕至墾丁,現在對他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可怕的煎熬。
他跟艾咪,方警官保持聯絡,得知警方已經派出人馬尋人。
艾咪,其他工作人員以及飯店人員也在附近找人。
隨著時間流逝,每次聯絡都沒有得到好消息,讓蔣國法一顆心越來越往下沉。
他抬手揉著眉心,盡避快要被恐懼淹沒,但他不能倒下,必須撐下去。
大手爬過凌亂的黑發,他低垂眼簾強撐著,直直望向手里的手機,驟然間手機震動起來。
「方警官,情況如何?蕬蕬……人找到了嗎?」他立刻接起,聲音緊繃。
「蔣檢,人是找到了,她應該沒有性命危險……」方警官捎來的好消息,但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怎麼了?請你如實告訴我。」萬分自責的蔣國法紅著眼眶,不管杜蕬蕬發生什麼事,他都會陪在她身邊。
「杜蕬蕬確實是被魏雄挾持,人被帶往偏僻的海邊,不過幸好有幾個大學生在海邊夜游開趴,他們認出來杜蕬蕬,也發覺她的神情有異,因此引來他們的注意,他們上前詢問,魏雄竟舉刀要傷害杜蕬蕬,那群大學生反應快,立即沖上救人,魏雄被逼急了,一不做二不休,持刀往杜蕬蕬的肩頭刺下,並劃傷她的臉,企圖毀容……」
「……傷勢嚴重嗎?」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蔣國法再也無法克制的掉下眼淚,聲音沙啞哽咽。
「有點失血過多,目前已經緊急送往醫院,至于杜蕬蕬臉上的傷,我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外觀,這件事可能需要當面詢問醫師。」在魏雄欲逃月兌時,警察也及時趕到,在大學生的協助下,眾人聯手將魏雄繩之以法。
「魏雄逮到了,這一次,我們不能再讓他月兌罪。」
「這個案子,我會全力以赴。」即便內心傷痛,但他還是要咬牙苦撐下去。
「我有個疑問,魏雄怎會知道杜蕬蕬在墾丁,這點問出來了嗎?」
「杜蕬蕬前幾天曾單獨從上海返台對吧?魏雄說他發現杜蕬蕬進入你所住的公寓,又跟著你離開,他判斷你們關系匪淺。他鎖定杜蕬蕬的行蹤,透過媒體報道,得知杜蕬蕬會前往墾丁,因此他決定挾持綁架。」
「我知道了,謝謝方警官。」跟他所揣測的沒有太大出入。
「不客氣,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蕬蕬送往哪家醫院,你知道嗎?」
「我等一下把醫院地址傳給你,另外承辦員警紀明典的電話也留給你,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協助,可以直接找他。」
「好的,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還有,有件好消息,張香隻氣極的月兌離險境清醒了,等她狀況再好一點,立即安排她之人魏雄。」
「嗯,這件事越快安排約好,我不會放過魏雄。」
收了線,他將手機塞回西裝外套口袋,雙手抱住低垂的頭,久久無法自已,無聲掉著淚。
他的蕬蕬並沒有性命危險……真是太好了。
縱使魏雄狠心的劃傷她的臉頰,但不管蕬蕬的外貌有任何令人心疼的變化,永遠都是他蔣國法唯一深愛的女人。
四十分鐘後,蔣國法匆匆抵達醫院。
杜蕬蕬已經被送進開刀房,處理肩頭和臉部的傷勢。
艾咪和藍妍佳等在開刀房外,另外還有兩名警員。
「我是蔣國法。」他腳步急切的來到開刀房外,他走上前跟負責的警官說話。
「你好。」紀明典稍早前已經跟蔣國法聯絡上了,他將杜蕬蕬的最新狀況跟蔣國法做了說明。
杜蕬蕬是公眾人物,熒光幕前性感亮麗,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沒想到,這位女神竟然已婚,委實令人驚訝!
這一刻,紀明典終于見到蔣國法的廬山真面目,高大挺拔的蔣檢察官絕對足以跟女神匹配。
「手術情況如何?」即便已經通過電話,但蔣國法依舊憂心忡忡。
「目前不清楚,應該一切順利。」
杜蕬蕬何其幸運,她肩頭的傷勢並不嚴重。
比較棘手的是臉部那道長長的刀傷,即使痊愈了也可能留下疤痕,未來可能需要做整形美容,但能否百分之百恢復原本容貌,得請專業醫師評估。
蔣國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眉頭卻沒松開過。
他和紀警官談了一下案情,隨後紀警官連同警員先行離開了。
結束談話後,蔣國法這才得空走向艾咪。
「你好。」他曾和艾咪見過一、兩次面,雖然沒攀談過,但還算面熟,一眼就能認出她。
「蔣先生,蕬蕬沒事。」艾咪較為鎮定,身旁的藍妍佳則仍舊未從恐懼中月兌離,她們一直守在蕬蕬身邊,寸步不離。
「蔣先生,我已經通知了霍向鵬,他將蕬蕬托付給我,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該跟他說一聲。」杜蕬蕬當初和艾咪合作,是由霍向鵬居中牽線,霍向鵬和艾咪頗有交情。
「謝謝你代為通知,這件事是我疏忽了。」一路上,他承受著強大的恐懼和恐慌,壓根兒忘了得知會岳父、岳母一聲,他們勢必對他這個女婿更加不滿。
此時,開刀房的燈號熄滅。
蔣國法立即走上前,迎向從開刀房走出來的醫師。
「請問她情況如何?」
「手術順利,現在杜小姐很穩定,但仍舊不能掉以輕心,需要觀察,等麻醉恢復後即可轉入普通病房。」醫師跟他說著大致狀況。
「但杜小姐可能會情緒不穩,你們要多費心安撫她的情緒,還有麻煩請到櫃台,有些資料需要家屬簽名。」
一切已無大礙!但蔣國法卻怎麼也擠不出笑容,無法放下心來。
他得去處理事情,但他不想離開。他必須親眼見蕬蕬一面,才能安心。
「蔣先生,你先去吧,蕬蕬還要半小時才會醒來。」艾咪走過來,推了推蔣國法。
「醫師說蕬蕬沒事了,你放心吧。我跟妍佳先去恢復室外頭等,你再過來也不遲。」
他鎖著眉頭朝艾咪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走到走廊的轉角,一直強撐著的他,雙腿癱軟的靠在白色牆壁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一切都沒事了。
他眼眶忍不住紅了,抬手抹了抹疲憊的臉龐,強自壓抑下激動的情緒,抹去眼角的淚光。
蕬蕬月兌了險,他心中大石落下。
可未來,還有很棘手的事得面對。
頭一回,他質疑起自己能否真的給予蕬蕬幸福的婚姻,經歷一回的危險,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
此時此刻,他心情十分復雜,情緒一片混亂。
在抵達醫院之前,不論蕬蕬情況如何,他都會陪伴著她一起走下去。
但這一刻,他卻不那麼篤定了。
四年後。美國紐約。
天空落下點點白色雪花,整座城市洋溢著聖誕節的歡樂。
一整排店家都裝飾得五彩繽紛,聖誕頌在街頭悠揚,游客來來往往,讓整座城市熱鬧非凡。
蔣國法身穿黑色長大衣,圍著藍色格紋圍巾,戴著御寒的皮質手套,手里拿著一杯熱咖啡,高大的身影佇立在某個櫥窗前,雙眼瞬也不瞬的望著櫥窗內充滿設計感的珠寶飾品。
他看中一只玫瑰花造型的彩寶別針,精致且高雅,讓他想起來艷麗外放的杜蕬蕬。
駐足許久,他將空咖啡杯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轉身回到精品店前,伸手推開玻璃門,一邊月兌掉手套走入店內。
將手套塞入大衣口袋里,他跟上來招呼的金發店員詢價,沒猶豫多久,他掏出信用卡,買下那只彩寶別針。
幾分鐘後,他重新戴上皮質手套,拎著精致的寶藍色紙袋,形單影只的走在熱鬧的街頭。
走入位于轉角的郵局里,他將禮物放進購買來的包裝盒,寫上地址後,掛號將禮物寄出。
禮物是寄給杜蕬蕬的,即便兩人早已離異多年,毫無瓜葛,她已經不再愛他。
但他心里依舊有著她,深愛著她。
前年、去年,他分別買了斗篷外套和耳環當聖誕禮物寄給了她,用此表達他不曾減弱的一份愛意。
踏出郵局,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蔣國法加快腳步走向公車站。
站在公車站前,雪花落在他寬闊的肩頭上,他的臉頰冰冷,但心頭暖熱。
抬眸望著繽紛落下的雪花,他想著杜蕬蕬——
他們已經于四年前簽字離婚,結束婚姻關系。
杜蕬蕬被毀容後,她即宣布退出熒光幕,專心休養,並且進行美容手術。
那段期間,他聯系不上杜蕬蕬,杜家人也不願透露訊息,讓他無法跟杜蕬蕬見上一面。
他將萬般思念化為動力,全心全意辦著魏雄的案子,將魏雄關進牢里。
案子處理完畢之後,他又去了杜家一趟。
那日,他終于如願以償見到了杜蕬蕬,但卻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豐腴了,氣色很好,臉上的傷痕也幾乎痊愈。
她美麗如昔,耀眼迷人。
他激動的走上前將她擁入懷里,杜蕬蕬卻退後一步,拒絕他的接近,擺出一副巨人于千里的冷淡姿態——
「我想清楚了,我不該再浪費青春跟你在一起,我們根本就不適合,跟你在一起,我必須舍棄父母給我的一切,還得隨時保持警戒以免危險找上身……抱歉,我累了,求求你還我清淨的生活,求你高抬貴手,跟我簽字離婚。」
她冷著臉遞出一張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給他,協議書里她完全不要求任何贍養費和財產,去意堅定。
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刺痛著他的心,幾乎要承受不了而倒地。
他高大的身軀受到強烈震撼,猛然一顫。
望著她冷漠的神情,他萬分痛楚的心直直往下沉,跌落地獄深淵。
他想問她為什麼如此狠心拋開他,但又沉痛自責的開不了口。
他不該責怪抱怨她,是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連累她收到傷害。
當時他耳畔浮起醫師的叮囑——身體的傷痕可以恢復,但心靈的創傷卻很難磨滅。
他霎時明白,杜蕬蕬受的是心理的傷。
低垂眼簾望著那張協議書,沒有辯駁半句,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挽回她。
她說的全是事實,他給不起她富裕的生活,還得隨時提防被挾怨報復。
唯有放開她,才能讓她擁有平靜又安全的生活。
那日,他沉痛的接過協議書簽了字,兩人在隔天便辦了離婚,結束婚姻。
接著,他留職停薪肚子去環島旅行,沉澱心情規劃未來,不記苦之後他遞出辭呈,毅然決然只身來到紐約深造。
時間過得很快,他一個人在紐約生活了將近三年半,這三年半間他完成了學業,並順利考取律師執照。
再過幾天,他將回到台灣,重新開始另一頁新的人生。
可這新的人生沒有深愛的人一起陪伴,他感覺空洞又空虛,心情有些茫然。
如果可以,他想挽回她,跟她重新開始。
只是一切還來得及嗎?
公車抵達。
排隊的人魚貫的走上車子。
蔣國法收回游離的思緒,大步走上車。
車里暖氣放松,溫暖多了。
他月兌下圍巾手套,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望著不斷往後飛掠的繽紛街景,他想著過往和杜蕬蕬的點點滴滴……
驀然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眼前迅速閃過。
蔣國法驚得從位子上站起來,趴在玻璃上。
那令他感到熟悉的身影,這時很有默契的轉過身來。
望著那張陌生的臉龐,一股強烈的失望涌上心頭。
他又認錯人了。
重新坐下,薄唇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在異鄉生活的這段日子以來,這種情況不知發生了多少次。
他對杜蕬蕬的思念,隨著一天一天過去,益發強烈。
公車這時靠站停下,有人下車,有人上車。
蔣國法目光依舊落在窗外雪花繽紛的街頭上,人群來來往往很熱鬧,唯有他十分孤單。
「嗨,國法。」
驀地,一聲嬌嗓在耳邊響起,身旁的空位旋即有人落了坐,一陣熟悉的響起圍繞著他。
蔣國法轉頭一看,揚唇淺笑。
「鐘小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