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理研律師事務所寬敞的茶水間里,幾位律師加完班後,聚在一起喝咖啡。
此時牆上的電視正播著新聞,一則起火新聞竟扯出了前名模杜蕬蕬的八卦消息,引來大家的討論。
畫面不斷的重復播放,似乎有意將這條小消息當成大新聞。
「女神果然是女神,就算當了媽還是一樣漂亮,完全嗅不到一絲大嬸味。」
某位資深男律師給予公道的評論。
「的確,還是一樣漂亮。」另一位律師也給予正面評價。
「不過新聞說女神好像是單親媽媽,獨力照顧小孩真是辛苦。」
「你別忘了,女神家財萬貫啊,就算那個搞大她肚子的男人不負責任,女神也不缺錢花,她的身價背景可是雄厚的嚇死人了。」
「我差點忘了,女生可是杜群峰的獨生女,含著金湯匙出身。」
大家討論的十分熱絡,沒發覺蔣國法變得奇怪的僵硬神色。
「女生生的兒子也很帥,嘿,看起來有點眼熟,瞧,那模樣還真像——」評論的某人,突然將目光轉向僵在門口的蔣國法。
「蔣律師。」
鐘紫韻听了皺了皺眉。
她看著熒幕又轉頭看向蔣國法,的確有些神似。
「蔣律師,可惜你不是那個幸運兒。」
杜蕬蕬瞞著他生下孩子?
蔣國法腦袋還在消化這個訊息,完全無法回應同事間無傷大雅的玩笑。
他放下馬克杯走上前,仔細盯著熒幕看。
誰說他不是那個「幸運兒」?
杜蕬蕬抱在懷里的小男孩,絕對是他的親生骨肉。
這消息太過震撼,蔣國法陷入震驚中。
「國法,你怎麼了?」
鐘紫韻走過去輕拍他的肩。
「抱歉,我有事先下班了。」
他回過神,頭也不回的飆出茶水間。
望著他快速離去的身影,一堆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蔣國法感覺心跳加快,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微微發抖,渾身血液逆沖向腦門。
他踩著油門風風火火趕往杜蕬蕬的住處。
她跟兒子就住在他月兌手賣掉的那間老公寓里!罷剛在新聞上他看見了熟悉的街道,立即認出火警發生的地點。
一路疾馳,一向沉穩的蔣國法此時情緒復雜又紛亂。
他沒料到,事情會有如此出人意表的發展,而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杜蕬蕬。
這任性的女人。
蔣國法大為火光,可心里憤怒的想狠狠打杜蕬蕬的同時,卻又興奮的彎起唇角,胸口怦怦狂跳。
孩子……他媽有了愛的結晶。
他已經等不及,要看看孩子和她了。
杜蕬蕬正襟危坐,目光帶著譴責的望著挨在蔣國法左右的雙胞胎寶貝。
什麼叫陣前倒戈?就是眼前這現實的陣仗。
火災發生之後,她處于兵荒馬亂的狀態。
躲開記者進入家門,先是替兒子洗澡更衣,安撫兩個孩子的情緒,然後又團團轉的準備晚餐。
新聞很快上了電視,她不可避免的曝了光。
關切電話不斷涌進來,等擺平所有人的關心,她已經口干舌燥,渾身虛月兌。
匆匆吃了幾口飯,接著收拾廚房。
待一切忙完,她以為終于可以喘口氣,本想抽空洗個澡,這時門鈴卻響起。
她以為爸媽還是不放心,親自過來一趟,拖著步子問也沒問便要開門。
結果,來人卻是蔣國法!
蔣國法凜著一張陰鷙俊容現身,她還來不及反應,平常老愛抱著相簿翻看老爸照片的兩個寶貝蛋,立刻就認出老爸,興奮地沖過去,一人抱住一只大腿,大聲雀躍的自我介紹,開心之情溢于言表。
寶貝瞬間融化蔣國法,他厲害的一手抱一個,微笑抱著兩人進屋內。
兩個寶貝跟老爸相見歡,可苦了她這個小媳婦。
他對孩子笑容滿面,對她則擺張酷臉。
要不是因為自己理虧在先,她怎容得下他如此囂張的行徑,早不顧形象站起來指著他鼻子大罵一聲混蛋!
呃……蔣國法心里大概也在罵她混蛋吧?嗚,瞧他連正眼都不肯看她,讓她好不安。
「爹地,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我誰?」杜守英爬上老爸的大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
「小英,爹地要回爺爺家睡覺,不會住在這里。」杜蕬蕬嫉妒的瞪著女兒,看著曾經專屬于她的位置被霸佔。
「小英,我會留下來。」蔣國法不給杜蕬蕬面子,給了女兒滿意的答復。
他看著漂亮的女兒,撇開肥嘟嘟的身材不說,那臉蛋簡直是杜蕬蕬的翻版。
轉頭們看著安靜窩在他懷里的兒子,他又是一陣贊嘆。
瘦弱的兒子跟他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有夠神奇。
不必查證、驗DNA,他在電視上看見這雙兒女,立即就確認他是孩子的爸。
而坐在對面的前妻,竟然瞞著他生下孩子,這麼多年更不曾向他透露。
望著一雙兒女,他激動又滿足,但抬頭對上杜蕬蕬,他心火頓起。
他對她自私的行徑感到非常生氣,但怒氣的背後卻是心疼和不舍。
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獨力生活,恐怕得勇敢接受外界的異樣眼光吧。
「小正、小英,你們先回房間睡覺好嗎?媽咪有話跟爹地談。」杜蕬蕬心想這樣僵持不下也不是辦法。既然事情發展到她無法掌握的地步,那只好硬著頭皮承受下來。
「可是爹地答應今晚跟我一起睡。」杜守英不依,緊緊抱著老爸。
「我也要跟爹地睡。」杜守正臉蛋浮現暗紅,小手緊緊抓著老爸粗壯結實的手臂。
「你們兩個……」杜蕬蕬快發火了。
「我陪你們睡覺,但你們得先告訴爹地,房間在哪里?」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兒子,完全不理會杜蕬蕬。
「樓上右邊第一間。」杜守正開心的回答。
二樓?他這才注意到樓梯。
看來,這屋子改變不少。
帶著一雙兒女拾級上樓,蔣國法注意到房子里充滿了巧思布置。
以往,杜蕬蕬鮮少會將精神花在家里,但現在卻完全不同,擺飾、家具的樣式顏色,還有壁貼都有她的風格。
來到兒童房,他替寶貝換上睡衣,自己則月兌去外套,他躺在床鋪中間,一邊抱著一個寶貝蛋,關了燈,一大兩小抬頭望著天花板的星星。
兒童房的天花板特別請人畫上夜光星辰,一關燈,天花板就發亮,非常特別。
「爹地,你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嗎?」敏感的杜守正率先丟出一個問題。
「笨蛋哥哥,爹地當然要跟我們住在一起。」杜守英自以為聰明的說。
「小英,不可以罵人。」他寵溺的模模女兒柔軟的發絲,轉頭給兒子一個有力的保證。
「小正,我會住下來。」
「真的嗎?永遠都住在一起?爹地再也不出國了?」杜守英爬起來趴在老爸的肚子上,眨巴著圓滾滾的眼楮,開心的哪。
「爹地因為工作的關系可能需要常常出國,不過爹地保證不會再國外停留太久,很快就會回到你們的身邊。」他的語氣毫不猶豫,非常篤定。
「爹地,打勾勾。」杜守正坐在老爸身側,為確保老爸守信,打勾勾為證。
「我也要打勾勾。」杜守英跟著起哄。
他笑著起身跟他們打勾勾、蓋章確定。
「好了,我們可以睡覺了嗎?」抓著兩個寶貝,重新躺下。
「爹地晚安。」杜守英親他的左臉頰,杜守正啵右臉。
房間里,氣氛溫馨甜蜜。
他陪著一雙兒女睡覺,胸口彌漫激動溫情,久久不能自已。
虛掩的房門外,杜蕬蕬早已熱淚盈眶。
她偷瞧著房內的動靜,為一家人終于團圓感到開心,同時愧疚感也跟著攀升。
她的心情很復雜,蔣國法可能對她有所怨懟,接納孩子並不代表也願意接納她……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杜蕬蕬帶著落寞的心情走下樓,一個人獨自蹲在院子里,怔怔的望著那兩顆代表小正和小英的櫻花樹和楓樹發呆。
蔣國法在確認兩個孩子都睡沉了之後,才悄聲下床離開房間。
他輕輕將房門關上,看了看表,時間來到九點四十分。
一樓燈還亮著。
他拎著西裝外套走下樓,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正納悶著她人在哪兒,眼角余光看見玻璃窗外有人。
邁開長腿走過去,他站在階梯上,看著她抬頭望著兩顆小樹的單薄身影。
深夜氣溫極低,她卻只穿著米色毛衣和長裙,一雙粉臂環抱著瑟瑟發抖的身子。
她明明冷的打顫,卻堅持待在外頭不進屋內。
蔣國法還在氣頭上,所以刻意壓下對她的關心。別開視線,他筆直往前走,打算回老家拿點衣物用品。
但才邁開幾步,見她仍蹲在地上不動,他無聲的嘆口氣,高大身軀倏地一轉,朝她走去,將手里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兀自陷在思緒里的杜蕬蕬,因為肩膀突如其來的重量,縴軀一震。
她猛然抬頭,對上一雙深如黑潭的眸子。
四目相對,互相凝視。
他們誰也沒有移開視線,復雜的情緒在這短暫的交匯點流轉。
隨後他冷淡的別開視線。她帶著濃濃的落寞站起來,西裝外套往下滑落,她忙不迭抓住西裝領口。
「你……要離開了嗎?」瞅著他的側臉線條,那臉龐透著一絲冷漠,讓她心口發澀。
「不是答應孩子要留下來過夜?」
難道只是哄哄孩子的話?
望著隨時可能離開的他,杜蕬蕬多想上前抱住他、挽留他。
可是,他那拒人于千里的冷淡神情,讓她望之卻步。
「我得回去整理行李,答應孩子的事,我不會食言。」剛剛他想了很多,想起過去,也想著兩人的未來。
他愛她和孩子,復合是唯一的路。
但在這之前,她隱瞞懷孕,堅持離婚的這筆賬,必須跟她算清楚才行。
現在想來,當初她提出離婚根本就是障眼法。
她佯裝無情的推開他,讓他帶著內疚不敢挽回,心灰意冷的按照她的計劃,一個人出國深造治療情傷。
現在,他完成夢想,進入知名律師事務所任職。
他走的路,恐怕跟她當初所想的一樣。
難怪他第一天上班,就在公司附近遇上她……
他想,倘若沒有這場小火災,讓孩子提前曝光,她會以各種巧合出現在他面前,引起他的注意,讓他一步步落入她撒好的情網里,重新擒住他的心。
「行李不必急著拿,我有替你準備衣物和盥洗用品,東西很齊全。」他願意信守承諾,讓她稍微放心。
「你就這麼篤定,我終究會回來?」
「我們挨著彼此。」她相信,只要有愛,他們注定享受。
面對她的篤定,他冷冷的笑了。
驟然回頭,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將她困在胸膛和灰色磚牆間,緊握拳頭對她低聲咆哮——「我是海挨著你,但我的心受了傷,蕬蕬,你難道不曾想過,我可能因為情傷太重,干脆在國外娶妻生子,再也不回國了?」
如果事情演變至此,那麼他們還深愛著彼此也枉然。他們這輩子終將錯過,不再有機會復合,他的孩子將永遠無法跟他這個親生父親相認,而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對可愛的雙胞胎。
一思及此,怒從中來,她怎麼可以這麼貿然魯莽!
「不,如果你還愛著我,你不會這麼做……不會……」不會嗎?突然間,她不那麼確定了。
她輕輕搖頭,想表現出自信,好反駁他的假設,但蒼白臉色泄露了她的恐懼。
當初她自認了解他,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的算計他。
四年前那場意外她並不怪他,但卻被她利用來推波助瀾,讓他放下責任,海闊天空的去飛。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十分篤定,當他完成夢想,他會回到自己身邊。
可此刻面對他憤然的指責,惶惶不安如浪潮般淹沒她。
「你錯了,我考慮過這麼做,我一度想接受另一個律師樓的聘請,長期待在紐約工作——」他眼色凌厲的說著。
「當初我若選擇待在紐約,可能七年八年或更久。」
「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
「你願意等,我不一定願意回到你身邊。」他負氣的反駁。
「你……不願意嗎?」驚愕的望著他一臉森寒,杜蕬蕬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