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來了?」
老蒼的女音再次響起。這聲音深重渾厚得厲害,像敲響了一口銅鐘,余波繞梁不斷。
你倆?進門的有兩個人?
童筱冬以為自己身後悄悄跟著什麼人,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回頭一看︰卻見身後空空如也。
「不用看了,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的現在就是你倆。你們是兩個人。」
童筱冬心中格登一聲。
像被高人從前胸看到後背一樣,童筱冬覺得自己立馬矮了下去,有一種處在巨人面前般的感覺。
剛才听到這蒼老的聲音時,童筱冬並未看到老人嘴有什麼動作,這時禁不住悄悄向老人的嘴望去,只見癟得不能再癟的兩頰之間,那張毫無血色的嘴里,已經沒有一顆牙齒,就是牙齦,也是烏紫的。
這老比丘尼……老神仙……老活佛……老……童筱冬不知怎麼稱呼她。
童筱冬想起電影上的寺院里,年輕的比丘尼稱年長的比丘尼為師傅,心想就用這個稱呼吧。
「……師傅……」面對這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活佛,童筱冬想想自己如此年輕,用這個稱呼實際上也不自然。「今天上山投靠的就是我一個人,沒有別人啊,您怎麼說成是兩個人啊……我……」
緊張之中,童筱冬這些話說得有點語無倫次。連他自己听來,都覺得別扭。
「呵呵,」老人的笑聲像從喉嚨里往外倒沙子,沙沙地響。「你叫童筱冬對吧,不過,現在的童筱冬,只是一個虛無的人了,你自己清楚,你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一個沒有**的靈魂,怎麼在人世間生活?所以,你現在實際上是兩人合一。本質上是你,外形上卻是另一個人,一個叫做趙麗麗的人。」
這老人未卜先知?他怎麼知道我叫童筱冬?他怎麼知道我只有靈魂了?他怎麼知道我現在用的身體是趙麗麗的?
童筱冬大異。
「……好了,孩子,你不用納悶我是怎樣知道這一切的。你既然看得起我這破寒小庵,來此修行,現在就必須承認你用他人的身體這個現實,只有承認這個現實,才能完成靈肉合一。」
靈肉合一?!
老人繼續悠悠地說下去︰「你只有完成靈肉合一,你才能重新自如地生活在人間;你只有重新自如地生活在人間,你才能做成你想做的事情。」
這麼說,眼前這個老比丘尼,哦,看她的造化,應該叫她活佛才是!……老活佛什麼都知道了。她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難道這現代社會里,也真的有料事如神之活佛?
此刻,童筱冬無暇細究,老比丘尼是怎麼知道關于自己的這一切的,他現在所關心的,是如何理解老人所說的「靈肉合一」。
在這位161歲的活佛面前,童筱冬徹底地臣服了。
不由自主地,童筱冬跪在了老活佛的面前。
看著一雙漂亮眼楮後面閃動的那個真誠的靈魂,老活佛微微地笑了。
「你剛才叫我什麼師傅?可憐的孩子,你哪有資格這麼叫我!你才多大啊,再說你又剛上山。你真正的師傅,也就是幫你完成靈肉合一的師傅,在那里。你瞧……」
老活佛一邊慢吞吞地說著,一邊睜開似乎老得只能睜開一條縫的眼楮在這條縫里,一道電光一般的光芒閃了一下這道精光向童筱冬的右後方射去。
童筱冬循著老活佛的目光一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位年輕的比丘尼一個光芒四射的光頭美女別誤會,不是說她的光頭光芒四射,而是說她那張極俊俏的臉,那白淨得如同剝了皮的煮雞蛋的臉蛋,那生機盎然的五官,特別是那月兌俗的氣質,確確實實光芒四射。她一身布衣,不過這身布衣,穿在她身上,確總也遮掩不住她青春的氣息。她的年輕,她的仙子般的容顏,特別是那雙既流溢智慧又像水一般清純的眼楮,與渾身滄桑老得不能再老簡單就是雕塑般的161歲老活佛形成了極顯明的反差。
看到她如此年輕,幾乎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童筱冬心中懷疑道︰是她做我的師傅?
老活佛說我童筱冬沒資格做她的徒弟,那麼眼前這個小比丘尼,有資格做她的徒弟嗎?若是也沒有這個資格,她又有什麼資格做我師傅?
那位年輕的比丘尼大概悄悄觀察童筱冬已久。此刻正用一雙黑亮亮的眼楮,貌似微笑地望著童筱冬那眼楮里,有審視,有新奇,甚至有幾分欣賞童筱冬所寄居的趙麗麗的身體,同樣光芒四射與比丘尼性質和風格完全不同的塵世間那種級美女的光芒四射。
童筱冬一瞥見她的目光,心中便格愣一聲。
這比丘尼身上,透示出一種大氣,一種逼人的大氣,在這種大氣面前,童筱冬明顯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壓力。
她雖然看上去很年輕,但在童筱冬面前,顯得成熟老道得多,看童筱冬的眼楮,居高臨下。童筱冬心里,立刻想到自己過去想象中的世外女子。
這漂亮的小丫頭……哦,不,這漂亮的小比丘尼,也就是我未來的師傅,她……有著什麼樣的來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童筱冬心里嘀咕著。用他的思維方式去猜斷她。
說心里話,這小比丘尼長得十分可愛,態度也落落大方,氣質也不一般,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師傅教自己,整天廝守,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
可是,童筱冬心中卻產生了排斥心理。
從重生到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種什麼樣的人生處境,卻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修煉才能擺月兌這難堪的處境。因此,他迫切想讓高人指點。從本意來講,他寧願讓那個雕塑般的老比丘尼當他的師傅,也不願在這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小比丘尼身上耗費時間人生百年,如水匆匆,時間實在耗不起尤其是對他來說,更是分秒勝金他和別的重生的人不一樣。別人重生,往往是從少年甚至童年開始,而他這一重生,就是二十六歲的人了。
然而,老比丘尼說了,他沒資格做她的徒弟。他只能做那個小比丘尼的徒弟。
看來這里等級森嚴。
他知道,老比丘尼的話不容違抗。
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