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七十四)羈絆的雲馬

作者 ︰ 曲甲

松前中路軍兵敗頓別,傅兗利用做了俘虜的高見知詐開了城門,一輪激戰,當場格殺置田猛。城內兵無斗志,聞風棄城而走。

傅兗成功收復松音城,解救了被關押的七百名北見國官兵,堵住了正在攻打枝幸的松前右路軍後路。

右路軍主將梁節聞知松音城失守,遂回軍猛攻松音城,二日不克。第三日,枝幸校尉長野望領追兵一千四百殺到,于山間道路遇班師回頓別的傅異軍,雙方合軍一處,兵勢大盛。梁節見前後受敵,只好立營固守,等待援兵。

梁節軍中存糧有限,本需依仗松音時時供給。數日糧盡,軍心將亂,又見援兵遲遲不來,梁節破釜沉舟,猛攻長野望大營,以期殺出一條血路。

兩軍大戰于山間道,傅兗引兵九百出城夾攻,三方大戰一場。松前軍雙面受敵,兵勢越戰越衰。下午三時,傅異出動頓別鐵騎于東面猛突敵中軍,傅兗也派出二百死士于西面呼應。酣戰之中,什長趙圖披重鎧、執雙陌刀沖破敵陣,生擒梁節,松前軍大潰。

此戰,松前軍被長野望與傅兗共斬首六百,俘獲三千,余者盡棄輜重軍器,翻越重山而逃。

至此,松前北伐軍的中、右二軍全軍覆沒。高見虎本來率領左路軍已攻破幌延,正在攻打德滿城,忽聞此信,不敢再攻,引兵撤回幌延。

又過數日,北見國稚內都督蔡銘由北方率兵一萬殺到幌延,旭川副都督樸成廣亦率兵八千由富良野出兵北上中川,長野望與傅兗合兵二千二百出松音城緊逼中川。

形勢惡化。高見虎便棄了幌延,引兵撤回中川。時中川已收攏不少敗兵,那些從頓別逃回的潰兵逢人便說木槌大仙之法力,弄得人心惶惶。高見虎追究謠言,連斬幾名胡說的敗兵,只是為時已晚,整個大營已是心氣低落,軍心萎靡。

高見虎眼見強敵將至,又思中川城地形不利,便當機立斷,壯士斷腕,再棄中川,全軍撤回遠別,同時暗伏精兵于山谷給予了富良野追兵致命一擊。

樸成廣不防高見虎撤退之時有如此布置,半日戰罷,全軍崩潰,本人也是死于陣上。

蔡銘收復中川城,高見虎退回遠別,兩國又回到了戰前的態勢。

五月十八日,傅兗自中川回師頓別。

※※※

幾只白鳥鳴叫數聲,齊齊飛離斜檐,振翅在空中轉了個圈,然後飛向遠處的蒼山。

圍廊內的軟榻之上,傅蓴靜靜地躺坐著,高枕薄褥,腰部以下毫無知覺。此時的她容顏消瘦,櫻唇帶紫,眼窩深陷,氣色枯傷,但一雙眼珠卻仍是靈動,一眨不眨地從大殿三樓的高空俯望腳下。

臨近黃昏,昇陽城的南門正展開著旌旗,鳴響著金鼓,迎接凱旋的將士們入城。

十一駕靈車,開始魚貫地入城,更有二十幾駕正在城外駛向四面八方,這是本次出征所付出的代價。看到這些挽著白綾的棺木與扶靈痛哭的家屬,她的心驀地收緊了。

往日,每每只想到殺傷幾許,俘獲多少,又怎麼會十分在意戰爭中所消亡的生靈們。人,不經歷過自身的痛苦,便無法體會別家的悲涼。她暗自慚愧。

「啊,他們入城了。」身旁的傅櫻興奮地指著下方說。

果然,城門口,大哥攜著三哥、四哥並肩向城里走來,父親仍然是和母親立在門口等候著他們。這和往年並無什麼太大的不同,只是大哥的步履更加的沉實,三哥更加張揚,四哥還是那麼地波瀾不興,但父親卻是明顯地疲憊了,背部帶著些佝僂。最大的差別是,哥哥們身後還缺了往日的那個小妹。

「夜叉花蕊。」

想到這四個字,四肢百骸之間就突然涌出一股酸楚,她急忙將目光投向天空,讓自己強忍著不要落淚。

裊裊雲彩在天邊如花似絹地張揚著自我,宛如天才畫師的卷軸般奔放著奇思。

風卷雲舒,一朵浮雲正要月兌離群體,化成一匹駿馬,被夕陽映得赤紅。風輕雲慢。馬尾巴始終是月兌離不開大團雲的糾纏,拉拉扯扯,藕斷絲連。

「六姑,看大伯。」

傅蓴從雲那里收回目光,低頭下望,遠遠地瞧見傅兗正伸出了右拳,對著自己這邊振臂一舉。隨後便是傅異與傅恆,然後就是佐藤織與幾名都尉。再之後,所有城里城外的士兵都張開了他的右臂對著自己奮力地揮動。

這是鼓勵與安慰的揮臂!

沒有人拋棄了她!

她忍不住地放聲大哭,任淚水肆意地奔流來釋放著自己內心的苦悶、孤獨、委屈與不甘。

傅櫻抓住她的手安慰說︰「六姑,別難過……」一句話沒說完,自己卻嗚咽而哭,泣不成聲。

終于,傅蓴漸漸地收住了淚水,再望下面。

這時,所有的步兵與多半的騎兵都入了城,卻有五匹馬從隊伍後面跑上來搶到前頭,也不入城,只是堵在了城門口。

當先的黑馬之上便是那個小子,只見他雙臂一展,就舉起了一個用干草扎起的特大拳頭,對著上面就是一陣上上下下地晃動,姿態可笑。隨後,他身後的四名騎兵也紛紛揚起了手中的家伙,卻是四面平展的箭靶,上面蒙了白紙。四張靶每張分寫一字,湊起來讀就是「等你回來。」

「這小子。」傅蓴破涕為笑。

看到這個特大的拳頭和那四個字,入了城的人轉過頭來與沒入城的人一起笑著同聲鼓噪,齊喊︰「等你回來!」,聲徹全城。

心中忽然迸放了一股熱流,她用手抓起了一方手絹並將之伸出欄外,向著下面用力揮舞,報答著四方的熱情。

下面的人得了她的回應,呼聲就喊得更加地嘹響。

距離如此之遠,她卻恍然覺得有道眼神正越過一切,象刀子一般掃蕩著自己的七髒六腑。久病的人容易脆弱,她不敢接視,匆匆地收回了目光,心卻是跳得急促地慌張。

良久,她收回了手臂,人群也慢慢地散去。再看天邊,只見那匹雲馬不知在何時已然掙月兌了雲團的束縛,正向著無盡的長空不羈地昂首奮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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