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九十九)騎馬火槍兵

作者 ︰ 曲甲

從西洋屋出來,已經是接近下午五點了,阿圖走進了隔離的文寶軒,準備歸還借書並再借上幾本。

在店里看生意的仍然是孟冬兒,她穿著一套暗青色的深裙,布料上印著寫墨綠的花紋,雪白的兩條胳膊露在外面。看到他進來,她的臉上忽然顯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神色,既沒有打招呼,還匆匆地把頭低下。

阿圖並沒在意她的態度,因為听說張泉前兩日在街上又發了一次病,是路人將他送回家的,或許她此刻的心情是帶著些難堪吧。

唉!這對夫妻也真是可憐。听說張泉在得病前還是傅兗最看中的年輕將領,說他有將才,二十三歲就讓他做了隊正。雖然隊正只管三十來人,但早先頓別軍統共就八百多人,能這麼年輕就當上隊正的,在傅兗的手里還是頭一個。可惜,一次戰事中的受傷就將什麼都毀了。

阿圖在舊書櫃里翻看了一陣,選好了十二本書,然後連同要退回的書一起遞給了她。他看書沒個準則,不管是經史子集,還是諸子百家,或者是教你如何農林漁牧、開礦冶鐵、建房造船等等的實用書,以及八卦閑書都是來者不拒。

孟冬兒很快就給他辦好了借記的手續,在他要離開以前忽然問道︰「趙圖,听說你力氣很大。」

听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阿圖伸出胳膊,做了個鼓肌肉的動作,笑道︰「恐怕比你所見過的所有人都大。」

孟冬兒好象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說︰「家里……沒米了。等會換工時,我想請你幫我扛袋米回家,可以嗎?」

原來是扛米,那簡直是小菜一碟。阿圖笑嘻嘻地說︰「好。可你和張大哥得留我吃晚飯,我一頓要吃四碗。」

孟冬兒見他答應了,欣喜地抬起頭來說︰「沒問題。今晚我就多做八碗飯,讓你一次吃個飽。」

「大哥喝酒不?」阿圖問。

他時常能踫到張泉,大家見了面都是「張大哥」、「趙兄弟」般地叫著,也能說彼此說上幾句話了。但無論怎麼說,張泉都二十七歲了,和阿圖一向交好的小開、阿晃這幫年輕人隔著半代,交往起來還是客氣的成分居多。

「醫師說他不可喝酒,但他偶爾也偷著喝點。」

阿圖點點頭,說︰「我去去就來。」說完,就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提上了一只燒鴨。這時,跟孟冬兒換班的小妹已經來了。很快,孟冬兒跟她交接完,兩人一起走出了店鋪。

出了門,孟冬兒都埋汰道︰「去嫂子家吃頓飯還買什麼禮,你也太見外了。再說,你還幫我扛米呢。」

「是給張大哥的,你也就別說了。」阿圖道,然後問︰「大哥這兩天怎麼樣?」

提到張泉,孟冬兒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他的身子越來越弱,病發作的時日也不見稍緩,心情也很不好。」

阿圖默然,他其實很想幫幫他們,讓羅拔去把張泉的病給治了,可自己又以什麼名義呢?自己跟他們算不得交好,又不是醫師。假如給張泉治好了病,萬一這事傳出去了怎麼辦?那後面還不成天都跟著求醫的人,煩都要煩死了。

孟冬兒見他沉思不語,偏過臉來問︰「想什麼呢?」

「沒有。」阿圖言不由衷地說。

這時,米店到了。轉眼功夫,阿圖就扛著一石一包的米出來了。本來孟冬兒只準備買半石米,但半石算是零賣,合計要賣三百六十五文,一石一包的只賣六百八十文,一石石地買可以便宜不少,于是阿圖就堅持讓她買上一石。

手提著烤鴨跟在他後面,孟冬兒看著他的肩上頂著個大米包,不禁贊道︰「你的力氣真大。」

「這有什麼,你再買個幾石,我也一樣可以跟你一次扛回去。」阿圖牛皮哄哄地說。

孟冬兒咯咯地一笑︰「這我可不信,那有一次可以扛幾石米的人。」

阿圖停住了腳步,不服道︰「不信,回去抗給你看看。我可以跟你打賭,至少能扛這麼四包米。」

孟冬兒听了,笑著將他一拉︰我信了總成吧。走吧,回去還要做飯呢。」

她的家也不遠,就在南四巷中。到了門口,孟冬兒將門一推,跨入門檻便喊︰「張泉,趙圖幫我扛了米回來,你來接一下。」

這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北面正房,兩側廂房的格局,都是單層的平房。院中還種著兩棵棗樹,歪著脖子在暮色中發呆。阿圖听小開說過,本來張泉夫妻是住在城里的,但張泉覺得住在城里精神壓力太大,就想搬到鎮上來住。傅異知道了,就送了這麼套宅子給他,市價值得二百多貫,對他算是很有情義的了。

「哦。趙圖來了。」

里面傳來了張泉的聲音,然後就听到一陣腳步聲走了出來,他走到了阿圖身邊,準備去接他肩頭的米包。今日的天氣炎熱,阿圖穿著件短袖衫,孟冬兒也穿著件短袖深裙,但張泉卻是穿著件灰色的長袖布衫,而且是質地稍厚的那種,衣紐也是全數地扣了起來,可見他的身體著實不怎麼樣。

阿圖見他要來接自己肩頭米,趕緊側身道︰「張大哥,不用接,你只告訴我放哪兒就成。」

張泉在受傷以前是傅異訓練出來的武將,一身武藝想來也是要得的,可他現在落到這種田地,阿圖哪里敢讓他胡亂地使力,就怕他一下子又犯顛了。

听他這麼說,張泉也不堅持,只是雙手托在他的米包上給他省點力,將他帶到了西廂房中,指著地面道︰「就放這兒吧。」

米包放下後,張泉就帶著他進到屋里,請他到廳中的八仙桌前坐下,然後開始收拾桌上鋪開著的一些圖紙。廳里的陳設簡單,堂中正壁上有一副潑彩梅花圖,楹聯上寫著︰「年酒迎新綠;梅花送暗香。」畫和楹聯的下方,設有平頭條案,案前擺放八仙桌、太師椅。

阿圖伸頭看看那些圖紙,問道︰「這是什麼?」

「沒什麼。」張泉喃喃地應著,手里卻卷個不停。圖紙一共有五六張,急切間也不可能馬上收完。

孟冬兒端著一壺沖好的茶走進來,數落著說︰「他啊,成天就在家里畫火槍,說要設計出一種適合在馬上開槍的短火槍。這不,都是他畫的圖。」

她這麼一說,阿圖便來了興趣,伸出手去問︰「張大哥,看看成不?」

張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慢慢地松開了手,任他取去觀看。阿圖看了幾幅圖,問道︰「張大哥以前學過設計槍械?」

真是有志者事竟成,他的圖已經畫得很不錯了,槍械的各個部件結構、運動的方式都繪制得很詳細,參數也都全數標明了出來。阿圖問︰「張大哥為何想設計這種火槍?」

既然阿圖開始與他談論火槍,張泉的眼神就開始放光了,說道︰「這是因為長槍在馬上開槍不方便,手火槍的威力又太小。要適合在馬上開槍並換彈,槍身還是需要短一些為好,但也不能太短。」

阿圖再細細地比較一下這幾張圖紙,只見上面的火槍有長有短,口徑有大有小,顯然他設計了多種風格的短火槍。另外還有數種與火槍相匹配的槍套,每個槍套上可插放三至四支火槍,掛于馬月復兩側,便于隨取隨放。與圖相配的還有一疊稿紙,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細細一看,卻是講述如何利用這種火槍行軍布陣。

阿圖問道︰「為什麼需要在馬上開槍?」

張泉答道︰「我頓別軍的輕騎都是以弓箭射擊為主,這已然完全不適合戰事的需要了。」

「可我覺得好一個好的弓兵比一名好的火槍手更有用。」

張泉听了,面露微笑道︰「這就是了。你說的是‘好的弓兵’,可訓練一名好的弓兵太難了,想想我們頓別軍中,箭術好的人也真的不多。大宋的軍中現在都不怎麼配備弓兵了,而是改為了火槍兵,再配以少量的弩兵。」

他說頓別軍中好弓手不多是個事實,至于大宋的軍隊阿圖就一無所知了,不過他的話听起來仿佛很有道理。

阿圖再向他望去,只見此時的他一臉的眉飛色舞,完全不是平時那種病泱泱的樣子,但他比去年冬天初見之時瘦了不少,只是二十七歲,眼角上都布滿了魚尾紋。

「那張大哥的意思是使用火槍輕騎?」

「差不多,但確切的說是騎馬火槍兵。可以用作突擊,可以游騎,也可以步戰。」張泉糾正道,「我頓別人口稀少,兵源也少。可頓別守有財力,也有馬,得好好地利用這個優勢。」

「那具體怎麼做?」

「一兵配一馬,長火槍一只,短火槍四至六只,手火槍兩只。馬上沖鋒之時可以連續不斷的進行發射,予敵以最大的殺傷。」

這些短火槍的尺寸只與箭支相仿,手火槍的長度更只有一尺左右,于是阿圖想象著一名火槍兵騎在馬上,鞍前鞍後與身上到處都插滿了火槍,隨手取一支就放,放完再另換一支。陷入敵陣中後還可以使用更短的手火槍射擊近處敵兵,火槍不斷地發射,可說是潑水般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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