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二二三)鷹女王

作者 ︰ 曲甲

一朵櫻花捏在修長白皙的指尖,食指在拇指上靈巧地一搓,花睫沿著拇指滾動著,將花瓣旋起一片粉色的影團。

謝呆呆地看著手中花瓣,心中一片茫然。他去年雖然病愈,也娶回了自己夢縈牽繞的女人,但卻是患了上另外一種說不出口的病疾,那就是無法人道。

他清清白白地記得,去年病愈之後他還曾經與一名小妾試過魚水之歡,可沒兩天這股惡疾就悄然纏身了,無論是私請的名醫還是府中的國醫都是束手無策,吃了多少的藥也是絲毫無效。若不是他的側室已經為其生育了一子一女,這世子之位恐怕都要大受影響。

世子妃可從來沒為這個抱怨過,她在他看來似乎純潔到不懂世間有夫婦人道這回事。男人總會把自己的女人,特別是摯愛的女人想象成不食煙火的仙子,而仙子都多多少少是有點傻的,尤其是在常識上面欠缺得很。

就這樣,世子妃好像被瞞住了,謝松了口氣。雖然內心萬分苦痛,但對她的歉疚卻是因此而增添了十倍,不但平素凡事都依著她,連進她的房都要得到允許方可。

「世子妃請世子入內。」婢女安安悄悄來到他的身前說。

謝入內,然後就看到了她穿著身暗紅色的寬敞羅衣,躺在一張軟榻上看書,看到得意之處,嘴角上流溢著會心的笑紋。

傅蓴的身材很高,幾乎與謝不相上下,勝過通常的男子,但這麼蜷縮在床榻之上,便猶如一只小貓,也不知她的骨骼怎麼能如此般地柔軟。

謝看著這幅春光圖,意識一陣模糊,心中一陣迷蕩還是算了……

世子府佔地極大,內有六處獨立的院落。謝弁做了新的國主,那麼謝就成為了新的世子,傅蓴也就是新的世子妃了,謝弁的世子府也就歸了謝。按傅蓴目前的世子妃地位應搬去正院與謝同住,但她卻獨獨瞧中了西北角的這個小院,改造了一番後就作為了自己的居所。謝不敢違拗她的意思,就自己一個人居于正院。

傅蓴這院的正房也仿照著她在頓別的閨房,乃是打通了相鄰的數間房合並為一個大房,四處顯得通敞無比。房間里照樣有個極大的高腰青銅花斛,粉白的櫻花覆滿著斛口。

「夫人今日可好!」

謝很有風度,手上還拱了拱手,然後才坐上了婢女給他搬過來的錦凳。世子每日早上是必定會前來給世子妃請安,恐怕只有北見國才有這樣的規矩。

「好啊。」傅蓴隨口答道。

「夫人看的是何書?」

「不過是女人看的閑書而已。」傅蓴這才側頭來看了他,眼見他眼角直往封面上瞟,便干脆將書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謝一看封面,上面寫著書名為《鷹女王》,作者名叫「漿糊不笑生」。書名與作者著實都古怪得緊,好奇地問道︰「夫人,那這書里到底寫著什麼?」

傅蓴笑問︰「世子要听?」

謝連連點頭。于是傅蓴就講起了故事︰

遠古以前,有一名美麗的女王,她與英俊的宮庭侍衛長相戀了。可她的鄰國有一個會諸多魔法的邪惡法王,因心慕這名女王風姿並看中了她的王國就向她求婚,當然遭受了女王的拒絕。他懷恨在心,就對女王與侍衛長施行了魔咒。

從此以後,每逢太陽在天邊露出一絲光亮的時候,女王就會化身為一只鷹;每到太陽在西邊墮入黑暗中時,女王才會變回人形。侍衛長卻正好相反,白日為人,夜間化狼。兩人永遠都不得以人形相見。

于是,他們不得不離開了自己的國家,一人一狼,或者一人一鷹,相伴著在江湖上流浪。這樣過了很多年,終于在某天發生日蝕。這一天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法王的毒咒失去了魔力。化為了人形的女王與侍衛長趕回了宮庭,在一群江湖好友的幫助下,經過一番激戰,侍衛長手刃了法王,破解了那個魔咒。

終于,女王得回了自己的王國並與侍衛長結成了夫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個故事很有些傳奇色彩,傅蓴又說得寄興寓情,傷心處是梨花帶淚,勝利時是索笑解語。謝一邊听故事,一邊看老婆,漸漸地痴住了。

「好了,故事講完了。世子今日還有何事?」

謝回過神來,趕緊說︰「夫人的故事真是好听……」

「我是問有何正事。」

謝的馬屁剛拍了不到半句,就被老婆給打斷了。

「哦,是這樣的。今年高見虎又在深川集結大兵,似要對我國不利。去年他在深川集結了兵馬卻是最終出兵北方,若非你傅家力挽狂瀾,後果真不堪設想。可如今大哥已改封了豐原,往後咱們這北方就少了支頓別強軍,防御大為削弱。國府上下都在暗中揣測,到底他葫蘆中是賣的什麼藥,會不會趁著頓別軍遷移之際再出遠別取中川。我想夫人平日素喜兵事,因此前來……」

謝知道傅蓴一向愛玩刀弄槍,為了拍老婆馬屁,本來還想為她組建支女衛隊來護衛世子府,讓她來統領。可傅蓴拒絕了,說既然嫁了人就不再是武將,也不會再去擺弄刀槍了。

他跟她平時也說不上什麼有實質內容的話,往往是滿懷著熱切想跟她來一番深談,卻每次都是被她幾句話給打發掉了。今日,想到她平時也愛看些兵書什麼的,因此就拿著兵事來說,以求找到個共同語言。

傅蓴笑道︰「咱們蝦夷這兩國打來打去這麼多年,都是徒然耗費人命錢財,始終都打不出個結果。就打咱們北見國來說,若不是有紋別的金礦,早就打不起這仗了。你說。這仗打得有意思嗎?」

「夫人明見萬里,為夫實在是佩服萬分。」謝忙再次獻上馬屁,自怡自得地繼續說︰「但蝦夷之地還是得歸于一統,否則無法修生養息的,這也是歷代國府的國策。」

「妾之意並非說是不打仗了,而是說這仗打得沒意思。」傅蓴微微一笑。

謝一愣,問︰「那夫人是何意啊?」

這時安安端了個托盤走了上來,上面放著兩碗燕窩銀耳羹,擺上了桌子。

傅蓴從軟榻上起身,走到桌邊坐下道︰「國府無人是高見虎對手,自然猜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還不如安心守城算了。」然後自取一碗並將另一碗推去對面,說︰「喝碗羹吧。」

「多謝夫人。」謝坐到她的對面開始喝羹。剛喝了兩口,嘆氣道︰「其實國尉一生戎馬,久經戰陣,治軍嚴整,未必就不是那高……」

話剛開了頭,便眼見她面上似笑非笑,連忙收口道︰「夫人以為田夫子如何?」

只听得她淡淡地說︰「這是你們謝家之事,妾就不多嘴了。」

謝心中一凜,心道︰「你不是我謝家的媳婦嗎?怎麼說不關你事。」面上卻是堆起了笑臉說︰「為夫愚鈍,還得請夫人多多指點。」

他的言語太過謙和,傅蓴皺眉道︰「也罷。妾今日就多說幾句,世子若覺得能听則听,不可听則不听,」見他連連點頭,繼續說︰「田夫子長于謀略,但短于決斷,可以為謀,不可專責一方。」

謝聞言一愣,仔細一想田夫子其人,果然如此。他往往會就一件事給你出數個主意,若是你要他拿個明確的選擇出來卻是勉強,于是問︰「那夫人覺得何人可用?」

傅蓴說︰「文事妾不甚明寮,但世子若是求將,妾以為枝幸總兵長野望乃是大將之才,其兵法韜略,武功膽略均是上上之選,我國只用以守御一方,殊為可惜。」

長野望謝是見過好多次,還是他們兩個的媒人,當下心中再細細把此人想了一遍,便連連點頭說︰「夫人之言甚是,二姊夫確有將才。」

「若要我北見國尋出一人可抗高見虎者,非阿大不可。」傅蓴正色道……

謝非常走了,帶著愉快的心情。他今天有兩個收獲,其一是跟傅蓴說了幾乎兩個小時的話,這是前所未有的;其二是她向他推薦了一個將才,他要向父親推薦長野望,讓他在將來擔負起更大的職責。

門「吱」地一聲關上了,屋內盡頭的一扇門打開,阿圖怒氣勃勃地走了出來。這是安安的臥房,與傅蓴的房間相連,彼此只隔著一扇門。

「為何讓他呆了這麼久?」阿圖怫然作色,然後在她身邊的榻上坐下,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傅蓴听了指責也不答話,只是露出了滿臉的嬌媚色,在他唇上重重地吻了下去,隨後兩人就分不開了。

安安看到如此情形,慌忙往自己的小房走。來北見城之後,她發現傅蓴竟然會有個情郎,而且還是趙圖,那個驚疑就不用提了。這趙圖每隔一段時間總要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上一次,在小姐這里呆上個一兩晚。更奇怪的是世子卻甚少在這里留宿,兩人也不睡在一起,好像小姐的夫君是趙圖,而不是世子。

當她走進自己房間之時,忍不住回眼望去,但見趙圖的一雙魔爪已然伸入到傅蓴的衣裙里面,而後者卻只是嬌笑著任他肆意妄為。見此情形,她猛然地將門關上,背靠于門,心下更是一陣狂跳。

隨後屋外便傳來了腳步聲與傅蓴吃吃地笑聲,接著腳步聲去到了床那邊,之後的響動她便是再也無法听下去。

她渾身無力,腳步軟綿綿地幾欲摔倒,勉強走去了自己的小床躺下,將一個枕頭抱得緊緊的,心中猶如烈火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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