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以前,阿圖做賊般偷偷地從客棧里獨自溜出來,疾步快走回碼頭。來到螞蟻號泊位前,抬眼一瞧,好些船員已經站在了船舷邊,還紛紛向他打起了招呼。
阿圖下到主層艙,迎頭踫到真兒,悄悄拉過一旁問︰「她們回來了嗎?」
真兒知其所指,回答道︰「三位小姐下午回來過,可大半個鐘頭前又一起出去了。」
又再問一聲︰「溥小姐呢?」
得到的情況是,她和顏明真以及芊芊一直都沒有回來。阿圖放心了,傅萱她們三個怎麼想他才不在乎,最主要的是不給傅蓴起懷疑就成,于是哼著小調施施然地踱回艙房。
進門後往軟椅上一坐,看到茶幾上的糖果盒下壓著張便條,取來一看︰「蠻子,下午死到哪去了?回來後老老實實地呆著。否則,三天……」
一看就是蠻妹的筆跡,幾個字寫得張牙舞爪,而且還用「三天」來威脅自己,素不知相公已然小小地風發了一把。阿圖不屑一顧地將紙條往茶幾上一扔,起身就朝房外走去
走到甲板上,眼見前田切背對著這邊上了跳板,腳下加快幾步,兩人便前後腳下了船。
「一起吃飯去。」阿圖招呼一聲。
「好。」前田切答道。
傍晚的街道上,雖然天色尚亮,但沿街的鋪頭前已經有人拿著竹竿將屋檐下的燈籠取下,燃點著里面的燈芯。兩人出了碼頭,拐向左邊,走過了大森銀號就看到前面的路邊有個飯館,二層樓高,白牆黑瓦,招牌旌旗簡潔干淨,看來是個放心的去處。
進了飯館後,二小跑上來伺候。阿圖開口就要一個包間,小二卻回答說本酒樓沒包間,但二樓設有雅座。
雅座也行,兩人隨著小二上樓。小二遞上菜單上來,阿圖翻看一看,菜式倒是不少,林林總總的有上百樣。點菜他不在行,于是就交給了前田切。可惜後者更是個外行,兩人只好胡點了一番。
不多時,飯菜送來,擺滿了一張小桌。
「你以前來過這里沒有?」阿圖夾了個肉丸,略嚼了數下後一口吞下。肉丸做的很不錯,鮮軟松滑,肉里面還包著一些冬菇、鮮蝦仁之類的料,吃起來份外地香甜。
前田切吞下個肉丸後,回答說︰「沒有。」
「你找我比武前是做什麼的?」
「在家鄉四處混唄。」
「那你家人呢?」阿圖見他臉現猶豫色,補問一句「比如你爹?」
前田切俊目一閃,用自嘲的口吻說︰「我有兩個爹,不知你問的是哪一個?」
兩個爹?剛開吃便上了道勁料。這其中定有不少的八卦內含,可不能輕易地放過了,「哦,都說說看。」
「其實也沒什麼?我生父與養父是好友。有次我養父來我生父家做客,見到了生父的一位側室就喜歡上了,然後向我生父索求。我生父性格豪爽,就將那名妾送給了養父。可是她肚里已經有了孩兒,嫁給養父才七個月就生了個男孩,那男孩就是我。」前田切淡淡地說。
這番八卦的料可比那些閑書可猛多了,前田切的生父實在是大方,養父也實在能開口。是這個世界太混亂,還是自己太落伍了?
阿圖接不上這話頭了,只好用手中筷子一指說︰「噢……嗯……這條魚蒸得不錯,你試試……」
前田切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吃了兩口魚後,口中贊道︰「嗯,好吃。」
兩人悶頭吃菜,間中干上杯酒,前田切的酒量不錯,喝了五、六杯都不見臉紅。過了一陣,阿圖終于忍不住問︰「你養父對你不好,所以你要跑出來?」
前田切搖了搖頭︰「我養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是我覺得呆在那小地方沒意思,就想一個人出來闖闖。」說完,目光里露出熱切之色,問道︰「你練的是什麼功夫,怎麼這麼厲害?」
「你練的是什麼功夫,也很不錯啊。」
「我練的是八重門的武功。」前田切回答,然後解釋說八重門是尾張的一個門派,是一名來自與中土的武師在八十年前創辦的,在當地名氣很大。又說他打四歲開始拜入八重門學藝練武,已經練了十五年了。
八重門阿圖可沒听過,因此只是「嗯」了一聲。
前田切見他不以為意,也不著惱。實際上他是個練武的奇才,雖然二十歲不到,卻已然練成了本門的第一高手,練師傅都打不過他。可雖是如此,卻一個照面就被趙圖扔到了海里,便道:「以我看來,你的功夫是天下第一,沒人打得過你。」
這句話的聲音有些大,旁桌上一名魁梧男子听了,忽然轉頭來恥笑道︰「大言不慚!」
「二弟,不得無禮。」同桌的一名中年男子出聲喝止,還對著這邊舉手一拱以示歉意,道︰「敝人兄弟莽撞,二位勿怪。」。
阿圖與那中年人目光一對,但覺他眼神和善,再看他本人,約三十五、六的樣子,臉色白淨,身著寬大的儒衫,舉手之間自有一番氣度,便也向他一拱手︰「不礙」。
魁梧男子見兄長阻止,就轉過了頭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來。前田切本要發作,但被阿圖在桌下一拉,也便不說話了,只是悶頭吃菜。
阿圖與前田切的座位是二樓靠窗的一個小桌,他們那桌卻是張大圓台。大台此時只坐了他們二人,卻擺了好幾副碗筷,顯然還在等人。
「阿圖,前田切。」
伴著兩聲招呼,阿晃和阿茂並肩走了上來。他們兩人似乎剛從鎮上買了些東西,每人都拎著兩個繩子捆扎的紙包。
阿圖叫兩人坐下後,又喚小二去拿來菜牌讓兩人加菜,問道︰「你們買的什麼東西?」
「衣服。」阿晃口里答著,手里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夾起菜來。
阿茂在東主面前沒有阿晃那麼隨意,解釋說︰「這里鎮上賣的衣服款式好,做工細,價錢只抵得咱們頓別六、七成,適才我見到溥小姐和芊芊都買了不少。」
阿圖听著有些心動,便尋思著待會吃完飯要不要也去買點。
過一會,只听得樓梯聲響,走上來三個人。當先一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英俊瀟灑,青衫儒巾。他一上得樓來,看到大圓桌上的兩人便道︰「小弟來遲,讓大哥、二哥久等了。」
原來這青年與先前二人是兄弟,接著三人紛紛落座,魁梧男子便高聲喚小二上菜。另外那兩名隨行的人中,其中一人三十來歲,打扮和這後來的青年也差不多,還有一人卻是一身武將的服色,年紀與那青年相仿。听他們這數人之間的稱呼,這三名兄弟都是姓毛利,武將姓邊,另一人則姓歐陽。
「這三兄弟都是好手。」前田切低聲說道。
阿圖也看出來了,這三人武功都不弱,尤其是那魁梧漢子,坐在那里就有氣勢不凡之感。
旁桌那五人相互說了幾句閑話之後,魁梧男子便與青年耳語了幾句,那青年听罷不禁笑出聲來,眼光卻是往阿圖這邊瞟,就極有可能是嘲笑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過他只是看了數眼,面上便露出了凝重之色,隨後湊到他大哥的耳邊說了幾句。中年人听了神色一變,往這邊看了幾眼後便點了點頭。然後,青年又在他二哥耳邊說了幾句,那魁梧漢子也是面色微變,眼光卻不住地向這邊看來。
青年接著站起身來,走到阿圖這座的面前向著他拱手一禮道︰「鄙人毛利璟,字伯玉。請問那北國的少年俊彥,頓別趙圖可是公子?」他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先把趙圖捧了一下,然後才問是不是他。
阿圖見他過來行禮問話,就站起身來回禮道︰「不才正是。請問公子又是如何得知在下是趙圖的?」
毛利璟哈哈笑道︰「只怕這世上之人,但見了公子的品貌與碼頭中的雙頭船就會猜測得到了。」
實際上,他和四小姐所用過的套路是一樣的,因為好奇就去碼頭查了螞蟻號的底細。碼頭的入港登記冊上記錄的船東名就是「頓別趙圖」,不過嘴上可不能坦言自己去窺探了別人的**。
于是,毛利璟又將另外四人介紹給他認識。中年人叫毛利淳,字仲雅;魁梧漢子叫毛利旭,字其祥;另外二人的名字分別為歐陽啟,字道明,邊得功卻是沒有字。隨後,阿圖也將阿晃等人介紹給他們認識。
大家見過禮後,毛利淳含著笑邀請道︰「既然今日有緣相見,公子何不與貴友一同坐過來湊成一桌,彼此也好說話。」
阿圖對他的印象很好,說了聲叨擾後,就和同桌的三人一同搬去了他們那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