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二八一)月想衣裳花想容

作者 ︰ 曲甲

夜風習習,空中的彎月星星掛得晶瑩如洗。

一行人騎馬越過鎮子,清水松說要去前方領路,帶著另四騎打著火把跑到前面,身後則上來了一騎,開始與阿圖並肩跑著。這隊侍衛很奇怪,共有十二人,乃是六男六女,皆穿紅色制服,外披黑色風衣,與傅兗親兵的裝扮有幾分類似。

馬蹄之下是條可容六馬並行的官馬大道,路面用平整的石塊鋪成,接縫嚴密。路旁每隔數丈便有一棵青松作為行道樹,高徑華蓋,可見栽種的年代已久。

出了鎮子,沿途便是空曠的田野,然後又轉入一條山道,兩側樹林茂密,晦暗如舊。馬蹄聲噠噠得敲著地面,使安寧的夜道更彰顯出一份幽靜。受到蹄聲的驚擾,林中傳來「咕咕」的幾計夜鳥聲,鳴叫得刺耳。

身旁上來的女騎忽然轉過臉來問︰「公子可是初次前來我出雲國?」

一縷月光恰好照在帽盔下臉龐上,使得她的顏面顯現出了一副額外的冷艷感。阿圖轉頭去瞧,微微地一怔,心道︰「怎麼這里會有個美人兒?」于是點頭道︰「不錯。」又問︰「姑娘如何稱呼?」

女騎的嘴唇稍大而薄,緊閉著的時候顯得有些嚴肅,此時卻彎成了個笑的圓弧︰「奴家想容。」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阿圖道,「可是詩仙句中的那個‘想容’?」

女騎咯咯直笑︰「非也,乃是‘想容易一點’的‘想容’。」

她回答得有趣,阿圖笑道︰「不知姑娘希望何事容易一點?」

想容嘆了口氣,道︰「希望什麼事都能容易點。」

「比如呢?」

「嗯……就好比奴家老是有很多事做,而且其中的很多事都很難辦,奴家希望它們能容易一點。」

阿圖哈哈大笑︰「那你不干不就得了,把活給辭了,回家睡覺。」

想容橫了他一眼道︰「奴家可不是那種不負責的人,既然干著別人的活,就得想辦法把事做好,可不能因難而退。」

漫漫的夜路在前方不斷地延伸出來,五騎打著火把在數十步開外引路,後面的六騎又遠遠的墮後,好象是專門留出了這個一大段的空間給他們說話。留意到這個情形,阿圖朝著她瞅了好幾眼,暗中納悶她的真實身份。

馬蹄鏜鏜地踏著,夜風將風衣拉扯得獵獵,一行人跑出山道,前面就是條臨海的大路。海邊的漁港里泊著一溜兒的漁船,早起的漁家們想必業已入眠,船船的桅桿上掛盞昏黃的燈火,隨著潮水的漲落而高低搖晃。

「听說公子在三之戰中,以一人之力突到了敵軍本陣,還擒住了其國主熊傷?」想容問。

三之戰中他表現得太過矚目,到現在已有些後悔當時的張揚,聞言則掩飾道︰「以訛傳訛而已,一人之力如何能破千軍,在下只是恰巧位于一隊沖陣人馬的前列。」

「公子謙虛了。」想容道。眼見與前面的馬隊離得稍遠了些,說著便一揚鞭子,在馬臀上輕擊一下,「其實,奴家也不信能有力破千軍之人,有關公子的傳言已近乎妖。」

「姑娘明白就好。」阿圖打馬跟上,嬉笑道︰「雖然在下無力破千軍,但對于姑娘卻不難。」

听到這種論調,想容向著他看過來,美目中帶著詢問色︰「公子怎麼說?」

阿圖嘿嘿干笑了幾聲後,道︰「象姑娘這般的玉容,只要戰時不穿著盔甲上陣,而是一身霓裳羽衣。屆時在陣中一現,那對方的兵啊、將啊必定看得發呆,然後我軍一涌而上,手到擒來,姑娘不就等于是把千軍給破了。又或者,敵兵敵將看到了姑娘,心道是仙女下凡,主動舉手投降都說不定。」

這番話說出來,想容只听得愣了。又見他忽然垂下頭來,喪氣地說︰「不成。」便不由自主地問︰「為何?」

「唉!」阿圖長嘆一聲,「在下千算萬算,就是少了一算。似姑娘這般容顏,別說敵兵,連我軍也是要看呆的。到時候,敵兵投降,我軍也投降,誰降誰都搞不清了,那可怎生是好?」

想容大笑了起來,馬鞭一指他說︰「那可不成,你得想個法子讓我軍不可投降。」

阿圖裝模作樣地苦著臉思索一陣後,作出副恍然大悟的眉色道︰「那姑娘就只能遠遠月兌離本陣,背對著我軍。我軍見不著姑娘的玉顏,就不會投降了。」

「不行!」想容饒有其事地搖頭道︰「若是敵兵中有幾個不長眼的,不為本姑娘的容顏所迷,幾支亂箭射來,本姑娘豈不是香消玉損?」

阿圖大怒道︰「世上怎可有如此有眼無珠之人!本公子遇上了,定要敲破他的榆木腦袋。」又轉而笑眯眯地說︰「無礙。到時在下拿著面大盾牌站在姑娘身旁。亂箭射來,本侍衛用盾牌一擋,‘叮叮咚咚’一陣亂響,再細看身前……」

想容鼓起了腮幫子,一副氣呼呼的模樣︰「哼!大膽敵兵,竟然射來了這麼多箭。」

「姑娘息怒!根本就不是敵兵射來了箭,而是一大堆被我軍亂箭射倒的敵兵摔倒在身前……」

「哦,這又是何故?」

「唉!怪只怪這些敵兵太有眼光了,眼見姑娘這般的神仙人兒,寧被我軍的箭射死也要跑上來瞧清楚些。這還不說,那些敵兵臨死前還蘸著自己的血用手指在地上寫下兩字……」

「啥字?」

「‘崇拜’二字。」

听完他這番瘋狂的馬屁,想容只在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來了,花枝亂顫道︰「公子真是趣人。」

阿圖咧嘴笑道︰「姑娘不僅是妙人,更是可人。」

這句話便帶著些調笑的意思了。想容听了,只把頭微微地一低,夜色昏暗,也看不清她臉上究竟是什麼神情。

馬蹄有節奏地踏響著,馬上之人的身形一起一伏,這個想容的馬術極好,沿途的說笑也絲毫沒影響到她駕馭身下的那匹白馬。騎隊跑過臨海的兩處小鄉鎮,便來到了大田城。

大田城也是一座因銀山而發展起來的城市,這里離仁摩鎮約二十里路,因為平原相對廣大而聚集了四周來自山區的人,又開闢了許多諸如紡紗、織造、木器、手工之類的實業,帶動了本地的民生,逐漸發展成了一所中型城市,有八千戶人家。

對于本地的風情與歷史,想容似乎如數家珍,每過一處地方都會說說有關此處的特色,這種才能在女人中可算是罕有。

過了大田,阿圖再也忍不住了,笑著問道︰「妙人兒,你到底是什麼人?」

想容眨眨眼楮,說︰「你看不到我穿著侍衛的軍服嗎?」

「穿軍服的也未必是軍人。」阿圖搖頭,皺眉道︰「你決不是普通的女侍衛。老實交待,到底是做什麼的?」

「算你有點眼力。」想容把身子在馬背上一挺,正色道︰「本姑娘乃是國主的女衛隊長。」

就這麼簡單?想到芊芊原來在傅蓴身邊戰時為親衛,平時為婢女的前例,阿圖再次對著她上上下下地一陣好瞧,便狐疑地問︰「那算不算是妻妾?」

「呵呵呵……」想容掩嘴而笑,眼波流動道︰「猜猜看?」

這個美人兒約麼二十來歲,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間都帶著股大家氣。阿圖嘆道︰「我若是國主,又不是瞎子的話,定然是不會放過你的。」

想容笑得更加厲害了,最後道︰「嗯!這個猜測有道理,那就算是吧。」

悲乎哀哉,美人已是他人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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