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零三)高帆走舸闖激流

作者 ︰ 曲甲

昨日後夜,秋風悄然而起,一宿之間,天氣涼爽了許多。天空的午陽褪去了往日的崢嶸,顯出一絲柔和的味道。江面上,東風刮得稍急,螞蟻號升起四面主帆,順風逆流急航。

江上本是船行如梭,但錦衣衛的快船早已前去清理了航道,所有的行船都必須靠岸行駛,中央寬闊的水道要留給螞蟻號與錦衣衛的護衛快船。

今日掌舵的是權九,牽晃指揮全局,所有的水手都要上甲板操帆,而且各有崗位,不得擅自走動,也不得大聲喧嘩。甲板上與艙室內共布置了五十名錦衣衛,真是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前甲板上擺著兩張座椅,皇帝與長樂分坐一張,阿圖與嚴象站在他們的後面听命。趙弘今日穿著身寶藍色的直綴,頭蓋小圓帽,帽中瓖青玉一塊,手執折扇,儼然一副貴公子派頭。長樂則是沿續了昨天的喬裝,喬裝也沿續了昨天的蹩腳。

皇帝是微服出游,阿圖事先對船上的水手只說有名大官要來游江,除了要求他們不得離崗一步之外,也不許他們相互交談,更不許盯著那貴人看,否則錦衣衛定要拿他們嚴辦。

嚴象現時的爵位倒比阿圖低,是從四品上的輔國將軍,因此只得站在了他後面的半個身位。他此刻心中正在暗暗地咒罵,咒罵的原因倒不是因為爵位的高低,而是這小子居然攛掇著皇帝來坐他的船,也不事先給他打個招呼。這些船上的水手都來歷不明,其中多半是阿圖的奴民,他本想換上自己的人手,但螞蟻號太古怪,錦衣衛開不了,就只得由這幫水手們自己操作,而讓錦衣衛在一旁監視著。

開始的時候,螞蟻號只掛了兩張貓耳帆。趙弘質問阿圖為何不把其它的帆也打開,阿圖回答說就怕船速快了,護衛船跟不上。趙弘便不高興了,說自己今日乘興而來,船開慢了如何能盡興啊?于是兩張宋帆也開了,結果幾只護衛船很快就被丟去了數里開外。

「稟皇上,此刻船速為二十六哩。」阿圖在趙弘身後躬身說道。

水海濟的活是監測航速並隨時用手勢匯報,阿圖剛剛看了他的手勢,正是二十六哩。今日風並不大,只是適航,但這個速度也足以交差了。

趙弘用扇擊掌,贊道︰「好。」隨即站起身來就往船頭走,慌得阿圖與嚴象趕緊跟在了後面。

嚴象勸道︰「皇上,船頭風大浪急。」

趙弘不去理他,徑自走到了右船艏的護欄邊向遠方看去。長樂也跟了過來,嚴象要攔她,卻被她頂了一句︰「皇兄能去,本公主為何不能?」

昨晚阿圖和她提及今日皇帝要上船來游大江,她听在了心里,一大早就跑來了碼頭。趙弘到來的時候見了她,只好帶她上船。雖然這個妹子不告而來,但趙弘卻很高興,前幾日還是病懨懨的妹子忽然又煥發了青春,這一定是如意男的功勞。

看看滾滾流逝的江水,再昂首望望頭頂上的風帆,趙弘忽然想到個問題,問道︰「如意男,卿既會造船,可知船逆風而行的道理?」

這個問題他問過幾名博士,但博士們只是說這是航船之人模索出來的經驗,至于其中的道理就不知道。

「啟稟皇上,這是因為逆風時,風流經帆凸起的背風面與凹陷的迎風面的速度有所不同。帆表面的風速越快,對帆面的壓力就越小,風越慢,對帆面的壓力就越大,這種壓力差加上風對帆迎風面的推力經過分解就形成了船前行的動力。」

「哦。」趙弘驟然听到這種新奇的解釋,一下子沒領悟過來,便又抬頭去看帆,來領會這帆兩面壓力的差異。

趙弘想了一遭,還是不明白,只得再問︰「愛卿可否解釋得詳細些?」

阿圖取來一只粉筆,先在甲板上畫了一只船,再畫了一面表面彎曲的帆,並表明了風向。接著他又畫了一面鼓起的帆,說明風經過這面帆正反兩面有著不同的速度,這就形成了不同的壓力,然後再將這壓力差與風對帆推力的合力在第一個圖上標記出來。經過了力的分解,就顯示了船逆風前進之力的來源。

听他說了兩遍,趙弘大致明白了,露出了興奮的表情︰「這可是愛卿自己發現的道理。」

阿圖剛想說是前人發現的,但就怕如此一說就後患無窮,只好點了點頭。

「真是奇才。」趙弘得到了他的肯定,言語中更是愉悅︰「愛卿今後若有何奇思異想,應該將其寫出來,刊行天下讓大眾知曉,如此方能造福社稷,藏著掖著可不好。」

「臣遵旨。」阿圖口頭應允,卻心道︰「這種理論又無法申請專利,不象滑冰靴那樣能帶來收益,寫出來豈非白花時間?」

江風將趙弘的衣衫鼓得獵獵作響,眼見螞蟻號將靠岸行駛的船一只只地遠遠拋在身後,意氣頓然風發,吟道︰「長風破浪會有時,只掛雲帆濟滄海。」

皇帝本想作詩一首,但想了半天也開不了頭,只得借用了前人的詩句。吟完詩,覺得不夠盡興,對著阿圖道︰「愛卿既然是北見國才子,那詩歌詞賦也定是作得,何不賦詩一首,以助朕的游興?」

「啊!」

阿圖嚇了一跳,汗水立即就沿著額頭滾滾而下。作詩誰不會啊,比如︰「輕紗帳外點盤香,氣得蚊蟲眼冒光。」也是一句詩,可這種詩沒意思。做詩還是需要點意境的,這恰好是如意男所缺乏的。

嚴象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在一旁皮里陽秋地附和︰「臣素聞如意男的大才,今日也想領略下如意男的詩詞造詣。」

長樂看他一臉的窘迫,知道他做不出來,忙從中轉圈說︰「皇兄,小妹平時並不曾听說如意男作詩……」

「無礙。做得好不好不要緊,隨便一首即可。」趙弘擺手道。

皇妹求情都不行,看來自己是過不了這關了。在流了一身汗,想了幾句亂七八糟的打油詩後,阿圖終于靈光一閃,作了首詩出來︰「高帆走舸闖激流,我與千舟競上游。若得東風來相送,今宵夜泊長江頭。」

趙弘听了詩,在嘴里反復咀嚼了幾遍後,面露喜色道︰「不錯。如意男才思敏捷,這首詩做的不錯。」

長樂笑呵呵地笑著,也幫閑道︰「如意男素有才名,做幾首詩那還不容易。」

听到二人稱贊,阿圖心中那個得瑟勁就直往上翻騰,等了半晌,卻不見嚴象夸他,忍不住轉過頭去說︰「嚴大人……」

嚴象本悶頭悶腦地站在一旁,只得擠出一絲笑臉,苦笑道︰「好,好,做得很好。」

趙弘贊了他的詩,又開口夸獎︰「如意男不僅詩做得好,船也造得好。」

開船之前,阿圖就帶著他、長樂與嚴象把全船都參觀了一遍。趙弘沿途都對螞蟻號贊不絕口,說比他的龍舟要舒服多了,其中帶陽台的艙房、棋室與主艙房最合他的心意。只有那張三枕大床有些扎眼,皇帝看了是面帶微笑,皇妹卻在阿圖手臂上偷偷地擰了一把。

「謝皇上夸獎。」

螞蟻號的時髦深深地刺激了趙弘,相比之下,他的龍舟不但慢得驚人,而且造型還老土要命,于是問道︰「朕要卿為朕打造條龍舟,要大要快也要好,可能做到?」

阿圖躬身回答︰「此乃臣的榮幸。」

「好!那此事就交給你主理。」趙弘當即拍板,又問道︰「卿的這條船所費幾何?」

「稟皇上,乃是五千八百貫。」

听了這個數目,趙弘的聲音一下子就抬高了八度︰「多少?!」

「五千八百貫。」

趙弘呆悶了好一陣,臉色越來越黑,手中的扇子被擰得咯吱作響,用著低沉卻怒不可遏的聲音道︰「這幫蛀蟲!」

長樂雖不知道他為何生氣,卻勸道︰「皇兄,息怒。」

嚴象也踏上兩步,亦勸道︰「皇上息怒。」

「一條破龍舟,他們竟然收了朕十萬貫。」趙弘說完這句,怒氣沖天地坐回到椅子上,扇子在手中敲得噠噠地響。

阿圖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何事,原來皇帝是生氣自己當了冤大頭。不過皇帝不當冤大頭,誰當冤大頭?他最有錢,自然是最合適當冤大頭。

雖然是這麼想,但表面上還是要勸解皇帝一番,阿圖勸解道︰「皇上,蝦夷的物價便宜,造船也自然要比……」

「胡說。你也來糊弄朕,哪有便宜這麼多的道理!」趙弘正沒好氣,當下連他也罵了一句。

阿圖把頭一縮,退後半步,也懶得去理這個茬了。

既然出了這事,大家游玩的興致大減。再開了半個鐘頭的船後,趙弘就讓螞蟻號掉頭回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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