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七五)故人重逢

作者 ︰ 曲甲

如同上次的螞蟻號游江一樣,錦衣衛事先清理了水道,所有的江面行船都只能靠岸行駛。

觀景台上,皇帝向左方望去,但見沿著岸邊正航行著一條雙體船。其船尾甲板之上,幾個文士正在向著江中指指點點,或許是在吟詩作賦,又或者是在指斥方遒。見龍舟行來,幾名文士連忙躬身長揖,恭候其經過。趙弘笑道︰「這里也有艘雙頭船。」

那條船的尺寸比螞蟻號都要小得多,只有並立的雙帆,正是寶江船廠所造的小型雙體船。

「稟皇上。自傳出皇上要造雙龍頭寶船以來,京都各大船廠都接到了許多的訂單,大家都要造雙頭游船。眼下,正有許多艘雙頭船在同時開工。臣估計,用不了多久,這江里就會跑滿了雙頭船。」鄭梓再次出來獻言。

鄭梓說的是事實,雙體船已經成為了京都最時髦的新鮮玩意,大家爭先恐後地要造這種豪華游船,雙體船的訂單也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鋪天蓋地般地下到了各大船廠里。

當然,這其中最發財的就是寶江船廠,他們的雙體船要價比別的船廠高了二成。奇怪的是,那些有錢人明知他們的要價貴,卻還是要把船交給他們造,好像寶江船廠出來的船帶著龍舟的福氣一般。不過說實話,看如意子造龍舟的奢侈勁,那些想造豪華船的是找對了人。如今寶江船廠的雙體船業務好得不得了,船廠十八個船塢都在開工,手中的運兵船、客船和游船的訂單加起來有四十余艘,龍舟的效應實在是非同小可。

忽然有人向江中一指,難以置信地說︰「哦。這也算得上是雙頭船?」

眾人適才沒注意,一看之下,果見江邊還真是有條奇特的雙頭船。這條雙頭船太過特別,乃是用了兩艘破舢板拼接起來,上面釘著幾塊破橫板,在那橫板之上還像模像樣地立了面硬帆。駕著雙頭船的人見龍舟經過,也不起身行禮,還得意地向著這邊招了招手。

群臣見了此景,頭腦均是一昏,心道︰莫非造艘雙頭船竟是如此地簡單,那趙圖豈不是發大了?

趙弘似乎看得呆了,下意識地揮了揮手。

忽听得「啪」的一聲輕響,那雙頭舢板船中間的橫板突然斷裂開來,中間那駕船的人隨即大叫一聲,落入了滔滔江水中。

一揮手就把人揮到江里去了,趙弘放聲大笑。

※※※

江面上忽然卷來一陣怪風。

「哎呀」一聲驚叫,趙栩肩上的絲質披巾被風刮離了脖子,在一丈多高的空中擺舞幾下,向著船尾直飄而去。

一根纜繩突忽而起,飛入半空只一卷,就將披巾帶落,下面的人伸手一接便穩穩地拿住了。

趙栩身邊的安小藝贊道︰「好帥的身手!」

中午將近,皇帝吩咐要在船上宴客,開宴時間為午時一點。同時又宣布,在此之前,若是那名臣子能從江里釣起魚來,就可以與老婆一起獲得與皇帝、葉昭儀、長公主、長樂公主及駙馬同桌用膳的殊榮。因席位有限,所以還得先釣先得。

能和皇帝一家同桌而食,這份榮光可是非同小可,于是眾臣子紛紛拿起船上事先準備好了的魚竿和魚餌趴在船舷旁釣魚。至于女客,就隨意地在船上走走,看看船艙,覽覽風光,彼此之間說點閑話罷了。

趙栩與胡若璇、安小藝三人成伴在甲板上散步,一不小心,披巾就被風給卷跑了。

披巾安然無恙,駙馬趙圖手捧著它走過來,笑容可掬地對著趙栩道︰「長公主,披巾。」

趙栩身著件石青色緞繡三藍花蝶便袍,圓領、對襟、窄袖,雖貴氣,卻稍嫌老氣。阿圖暗自嘀咕︰「傳言這個婆娘最沒眼光,果真如此。」再看她身旁兩名夫人,一個著翠,一個著紅,容貌雖遠不及她,卻比她更顯眼。

故人重逢,回想起湯山之夜的旖旎,阿圖止不住地在兩女臉上流連數眼,惹回幾絲神秘曖昧的眼色。

趙栩對著他一笑,取回了湖藍色的披巾,往肩上一搭,滿意道︰「不錯,身手果然厲害。」又問︰「可我還是不信你能打一場仗傷三百人,是不是吹牛的?」

這個婆娘真是要得,好話只說了半句就急轉直下,實在有風格。阿圖笑道︰「那都是傳言,當不得真。」隨即頷首道︰「長樂還在那邊釣魚呢,小弟過去了。」

趙栩點點頭︰「去吧。」

對著另外兩人說聲失陪的同時,目光在胡若璇胸前略一停歇,阿圖轉身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胡若璇微微一笑,對著趙栩說︰「我說啊,咱們這個駙馬好象不太愛與人結交,平時也不怎麼听他和誰往來,這個性子倒是和長樂挺相配的。」

趙栩想了一下,搖頭道︰「我初初也是這麼想,不過最近倒是听說他和老五走得挺近,還跟楊文元那幾個不成器的潑皮打得火熱。」

安小藝目光閃動︰「駙馬打北疆而來,沒個親朋故友,我听著都覺得孤單。公主說的那幾個人,雖然的確是不怎麼爭氣,但玩起來可都是把好手,讓他們帶帶駙馬也好。」

听她這麼說,趙栩可不干了,只把眼楮一瞪道︰「他還孤單,家里嬌妻美妾一大堆,長樂一周都輪不上一次……」說到這里,她看看四周,見著身旁沒人才低聲道︰「這小子,如今已有七房妻妾。我听長樂說,他還定下規矩,每十日一輪,每日去一房,剩下日子他自己做主。另外,他還打算著再娶兩房小妾。到時候,恐怕要改成每兩周一輪。」

「哦。」胡若璇呵呵地笑道︰「看來駙馬倒真是個風流種子。」

「哼!」趙栩柳眉豎起,怒氣勃勃說︰「看我們長樂這個品貌,換個男的都不知道怎麼疼才好,偏偏這小子花心得很。我看啊,每兩周才……」跺腳道︰「氣死我了,才輪到一次,我看長樂嫁給他也就跟獨守空閨差不離。」

她說得有趣,身邊的兩個女人都「撲哧」地笑出聲來。見她們兩個發笑,趙栩不樂意了,翻眼道︰「怎麼了,莫非我說得不對?」

兩女微笑道︰「哪能呢。說得是。」

接著,趙栩繼續抱怨,說要早知道這小子是這般品行,自己早就要一力阻止長樂嫁他。又埋怨自己的妹妹,說她連個駙馬都管不好,什麼事都由著他,不但聘禮幫著他出,賀禮也不拿一文,還恨不得拿自己去當他的丫頭使喚。她越說越想就越氣,突然蠻橫的勁兒發作,囔道︰「不行,我得去罵罵他!」

胡若璇和安小藝均心道︰「別人剛幫你攔下了披巾,又沒招惹你,你無緣無故地上去罵人,這倒是個什麼道理。」于是趕緊攔住她,胡若璇勸道︰「不可,今日是皇上請大家來乘船。可別鬧出事來,潑了皇上的面子。」

安小藝也勸道︰「是啊,千萬不可。」不過她可是個不怕事的,隨即賊賊地一笑,「要罵,改個時日將他招去府上罵。听說公主上次教訓他的時候,在花園里給他跑了。這次不妨把他喊進房里,我們幾個姐妹在窗口門前堵住,絕不給他溜走。」

「別瞎說!」胡若璇罵道。

趙栩卻連連點頭,轉怒為喜︰「這倒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改天把他喊來,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來個……來個甕里罵鱉。」

听到「甕里罵鱉」這個新詞,三個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哦,對了。」趙栩忽然想起來什麼,說道︰「上元節那晚,這小子還專門向我問起過你們兩位是誰呢?」

這個消息象雷擊一般地襲來,胡若璇與安小藝一下子就從笑意盈盈到滿臉煞白,表情猶如見了鬼,還同時驚退半步,口中發出「啊」的一聲。

其實安小藝本不該那麼緊張,畢竟在湯山的那一夜前,她跟他見過兩次面,即使是問起也屬正常。可恰恰是因為心懷鬼胎,且這話又是從平素八卦的長公主口里說出來,就更使人神慌了。

兩人的舉止異常,趙栩眼里流露出了懷疑的神色,質問道︰「你們這是干嘛?」

「沒什麼,沒什麼。」胡若璇強笑道。無奈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她竭盡全力也是無法掩飾過去,雙腿忍不住地打晃。

安小藝這時已然想到了兩人曾見過面了的那個問題,可無奈不知道胡若璇能不能沉住氣,看到她那副緊張的模樣,連帶著自己也越來越慌張。

趙栩目光里的疑惑越來越濃,還轉頭去看看趙圖,再回頭來看看她們兩人。這個舉動的含義就是把她們兩人與趙圖聯系在一起,更加地令人心驚。隨後,她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地問道︰「你們兩個啊,倒底在瞞著我什麼?」

胡若璇和安小藝一向與她交好,對彼此的性情知根知底。尤其是胡若璇,她和趙栩自小就是閨中密友。趙栩一向都藏不住心思,說話也直截了當,突然這麼皮里陽秋了起來,就說明她真是起了疑心。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長樂的喊聲︰「姐」,然後就見著她在船舷那邊對著這邊連連晃動著魚竿,一旁的趙圖幫她提著魚線,魚鉤上釣著條小小的魚兒。

原來長樂釣到魚了。趙栩對著那邊應了聲「來了」,板著臉對著她們冷哼了一聲,邁開步子就走了過去。

長樂幫著解了圍,胡若璇與安小藝終于緩過口氣來。

「怎麼辦?她懷疑了。」胡若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色陰晴不定。

安小藝咬著唇,目光里流露出一股狠勁︰「她懷疑又怎麼樣?能拿咱們怎麼辦?」

胡若璇若有所思一陣,問︰「你說,那小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了?」

安小藝低下頭,細想一陣後道︰「那日晚上,我也只是依稀在開門、關門的時候見著了他的模樣。門一關就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可咱們是套著外袍,還戴著面具的,他怎麼瞧得出來是咱們?」

「可咱們也說了話,那他會不會?」

「世上說話相似的人多了,就咱們那寥寥兩句,他憑什麼能認定。再說,那晚的人多著呢,他也不一定記得住誰是怎麼說話的。」安小藝分析道。

胡若璇听了,臉色逐漸地放松了,「我和你的感覺一樣,諒這小子也不可能認定是咱們。」听了安小藝湊到耳邊說完的兩句話,月兌口而出︰「不成,怎麼可以這樣!」

安小藝眉頭一沉,凶狠狠地說︰「你怕了?怕了,我也可不勉強。你那日也沒與我一道進去,可後來還是進去了。現在已經是這樣了,要麼咱們以後再也不去,若要再去,得先想個穩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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