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四四五)坦白從寬

作者 ︰ 曲甲

八月二日深夜,阿圖回到了京都的家中。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蘇湄的房里和她親熱了大半夜,繼而再轉去傅蓴房間,直到天光。

第二天是周六,早飯之後他就給老婆們分派從曼薩尼約帶回來的禮物。禮物主要是墨西哥特產的銀飾品,銀飾雖然做工精美且帶著異國情調,但銀子怎麼說都算不上名貴貨料,為此他還在深海里采集了十來顆大珍珠和一叢紅珊瑚帶了回來,把老婆們高興得樂陶陶的。

派完禮物,他就帶著傅蓴與蘇湄去了自己的房間,和她們講要事。他在曼薩尼約的經歷,長樂、傅萱和傅櫻是絕對不可告訴的;里貝卡要遲一步才和她說;花澤雪、寧馨兒與盤兒還不知道他那麼多的秘密,也最好不讓她們知道。

進到房內,阿圖把門一關,先恭請兩名老婆上座。隨後,自己站于堂中,手舞足蹈地把美洲之行給胡吹海吹了一遍,又即席賦詩一首,詩雲︰

肩負大使命,別妻走萬里。浮雲為白馬,颯沓如流星。

難舍心頭愛,淚奔逾江海。海上生明月,默念阿蓴名。

初到西洋城,賭場來尋本。圍骰曰豹子,江湖任我贏。

銀行借債券,翻手雲化雨。平地起大利,風發意氣生。

湄湄愛國說,五腑常銘記。投致總督,救我子弟兵。

磨拳上戰場,酣戰海底人。可惜力未逮,壯哉終未成。

仰面長嗟嘆,俯首定交易。彼土為我用,替國謀遠慮,

高風感蒼穹,亮節貫素霓。誰堪比忠義,耶穌在聖經。

听完他說一般的講述,蘇湄正準備被相公的愛國情懷感動得熱淚涕零,忽有一絲疑問上心︰在長樂入門以前,死小子一直說土地是無用之物,意指長樂的封國對他來說無足輕重。難道那是句假話,或者說他跟德阿維萊斯這名敵將還有什麼潛在的交易,其中另有玄機?

再瞟眼一旁的傅蓴,嘴角分明流露著幾縷譏諷,頓有所悟,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逼問道︰「德阿維萊斯一說你就把錢交給了他,老實交待,里面倒底還有什麼名堂?」

喊她們兩人來不就是為了老實交待的麼?瞧瞧兩名老婆,一名是杏眼環瞪,一名是面帶冷笑,便向著四周一看,然後神神秘秘地說︰「我探得一個重要的情報,里貝卡是德阿維萊斯的女兒。」

「什麼!」

蘇湄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卻又即刻癱軟在座中,滿眼金星亂冒。阿圖趕緊搶上幾步,仔細查看,口中連喊︰「湄湄。」

半晌,蘇湄才緩過氣來,有氣無力地問︰「當真?」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蘇湄又騰地一下子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房間里焦急地走來走去,急切道︰「這可不是玩的。要被別人知道了里貝卡是西洋軍統帥的女兒,恐怕咱們這個家就要有大禍了!」

「不怕,我們不說,誰又能想得到她是德阿維萊斯的女兒。」

「不怕?只怕萬一!夜長夢多,打不準哪天就有人知道了。」

看著她一副緊張的模樣,阿圖心里大不以為然,轉向傅蓴問道︰「阿蓴,你說呢?」

傅蓴本就不信他的那一番鬼話,但也沒想到事實是這般的讓人震憾,經過了初始的那股緊張,心中把此事前前後後地想了一圈後,便得出了計較,也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安慰著蘇湄道︰「妹妹,其實相公已經成竹在胸了。俗話說︰福與禍相依。只要運用得好,也沒什麼緊要的。」

阿圖雖然讓寧馨兒管家,但家里實際的話事人是傅蓴和蘇湄,連他自己都听她們的。正因為如此,兩女也深知彼此維護的重要性,不僅從來不潑對方的面子,若有異議也只在私下商量而不是針鋒相對,免得鬧得家里雞飛狗跳。所以,蘇湄也不願去反駁傅蓴的話,只是皺著眉對阿圖說︰「要不,你干脆把里貝卡送到她父親那里去算了,做得秘密些,別讓人覺察出來。」

阿圖堅決地搖頭︰「那不行。我是約定了讓他看看女兒,可不是把里貝卡送還給他。他看完了,里貝卡還是得回來做我老婆。」

都什麼時候了,家里藏了個大敵人的女兒,這位夫君還一心想著要火中取粟,從中賺錢,真不愧是大仙。蘇湄惶急得咬唇道︰「我不贊成你和德阿維萊斯做交易,你是大宋的子爵,皇家的駙馬,凡事都要以國家利益為先。」

阿圖不服地說︰「我和里貝卡她爹做交易,和國家利益無關。」

「怎能說是無關,他是西洋聯軍統帥,就是咱們大宋的仇人!」蘇湄義正言辭道。

阿圖笑道︰「不做也做了。三百萬已經給他了,剩下的一百萬就是不給,他也可以當他的公爵,我平白少拿了半個巴拿馬。」

「你!」蘇湄大怒,欲待甩手出門就此不理,卻又不忍心看著因他的行差踏錯而把這個家毀了,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不要就不要,少了三百萬咱們照樣過日子。」

八月的天氣仍是悶熱,關著的門窗和彼此的爭吵更給室內增添了幾分煩躁。阿圖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把蒲扇搖搖,嘴上雖然不說,心頭暗暗不滿︰「說得倒輕巧,三百萬就這樣不要了?真是女秀才不知柴米貴。」

蘇湄繼續道︰「至于你說的那個和談,是戰是和乃皇上和朝廷的事。假使要和談,朝廷自會派人去與西洋人接觸,你私下與他們聯系,就有通敵的嫌疑。」

「你的意思就是國事勿管勿問?」

「剛才不是說了嗎?凡是要以我大宋的利益為先,凡對國家有利的,你當然應該做?」

「要是我覺得和談對大宋有利呢?」

蘇湄斥責道︰「你啊!虧你讀了這麼多的,這哪是和談,是城下之盟!」見他還待辨解,疾言厲色地說︰「如果你分不清哪是對國家有利,哪是不利,那就一切勿問好了,這樣起碼不會犯錯。」

門窗早已牢牢地關上,滿室回響著她激昂的聲調。母老虎一發威,阿圖只得照著常例暫時退避,陪笑道︰「成,不管就不管。」又嘀咕一聲︰「這種出力不討好的爛事,我本來就懶得問。」

看他的態度不錯,蘇湄稍稍平息了怒氣。再向傅蓴望去,只見她神色從容,一臉的淡定,也不知道究竟是贊同還是反對自己的意思,便說︰「蓴姐覺得呢?」

傅蓴微微一笑︰「我同意蘇妹妹,但理由卻不同。」

「什麼理由?」兩人齊聲問道。

傅蓴道︰「賠錢取地,千古未有,世人難以明辨此中利弊,或言合算,或言吃虧,稍有不慎,就是個‘宋奸’的名聲。即便是成了,亦為世人認可,土地為皇家所有,相公頂多就是升升爵,所得無多;倘若民眾覺得以錢換地吃了虧,或者事有不成,相公則背千古罵名,妾私以為不值。」

說到這里,傅蓴站起身來,走到阿圖身邊往他懷里一依,做撒嬌狀︰「況且,妾也不信朝廷會派你這個毛頭小子去主持這麼大的事情,所以呢,相公還是算了吧。」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且最後還是以這種方式來完結,阿圖頓感暈乎,這可不是她的一向作風,莫非她的上天梯又練深了,把女魔頭練成小鳥了?心中雖疑惑,手上卻不停,一把摟住了她的小腰,在她唇上熱吻了下去,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你看不起毛頭小子,就讓他來給你點顏色瞧瞧!」

剛親了沒幾下,就感到腰間有手指一捅,蘇湄面色不善地在身後說︰「先解決里貝卡的事。」

兩人分開,傅蓴若無其事地走去椅子上坐好,阿圖出門喊來真兒,讓她帶里貝卡前來。回到房內一瞧,眼見女魔頭早已將剛才的小鳥狀變換成了滿臉的煞氣,看得連自己都有點膽寒,暗中為里貝卡捏一把汗︰「聖母保佑你。」

未幾,里貝卡被真兒請到。走進房門,抬眼就看到一身淺紫色深裙的傅蓴正襟而坐,氣象凶惡。

這是要訓人的信號,里貝卡心神立馬不寧起來,轉眼去看阿圖,他卻偏過了頭去看牆上的一幅山水畫。蘇湄則是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神色同樣流淌著不善。

「你自己說,有什麼事瞞著大家?」傅蓴不慍不火地問。如今的這個家里,每每需要一個惡人出面來訓人,阿圖或蘇湄每次都找了她,好像她就是個天生的惡婆娘,大家都害怕。

「我……」里貝卡嘴里嘟囔著,最終低下頭道︰「沒有。」

「啪!」的一聲,傅蓴在案幾上一拍,霍然起身指著她怒罵道︰「還不老實交待!一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見她發這麼大的火,連阿圖心頭也撲撲地替里貝卡亂跳一陣。這惡人找得對,換了自己都得坦白,指望從寬處理。

里貝卡臉色煞白,連退兩步,背上汗都出來了。阿圖看著她,和她眼光相逢,做了個老實交待的手勢。

傅蓴走到她身旁,圍著她轉了兩圈,陰森森地說︰「你要再不說,我就做主把你賣了,反正你的奴民證還在我這里。至于賣去哪里,我看印度那兒能賣個好價錢。」

「啊!」阿圖吃了一驚,自娶了里貝卡之後,他根本就忘了她是奴民的事,所有的奴民證都一直都收在傅蓴那里。

「說不說?」

女魔頭的語氣生冷得令人不寒而栗。里貝卡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委屈地抽泣著︰「我說……我的父親是薩爾瓦多侯爵。」

說完,她在三人臉上飛快地掃視了一眼,見他們沒有絲毫的驚訝,便松了口氣︰坦白是正著,他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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