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沼澤（四）
「按我的行程，最多也就兩三天，我們就可以找到充足的食物。」理查德淡淡說著，似是不屑于和身邊這幾位只會擔心柴米油鹽的小人物呆在一起，嘆息著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踱走了。
「真是個古怪的家伙，多一句話都不願意說！」蕭秋不滿地嘟噥道。這個家伙的清高和傲慢，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各人一時無語。只有火光不斷地跳動著，偶爾爆裂出一個小小的火花。
「先前我一直認為，多瑙荒原是我們到達這里的最大障礙，可是到了這里之後，我忽然發覺很不安。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不太對頭，就好象這里才隱藏著最大的危險似的。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奧古拉斯掃視了一眼眾人，喃喃地道。
「有嗎？」蕭秋古怪地看了一眼奧古拉斯，搖頭道︰「陛下，我看你是有點想多了。」經過兩個月的艱苦跋涉，原本看起來很有富態的奧古拉斯面容瘦削了許多，不過更多了一種精悍的氣質。好象是這一段時間的歷練，讓這位總是和謁可親的上位者，變得堅強了很多，同時也沉默的很多。而喜歡沉默的人，有時未免把問題想得過于復雜了。
「陛下，您是不是在擔心著我們的力量不足以捕獲獨角地龍？」雷克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
「我不擔心這個。」奧古拉斯搖頭道︰「雖然沒有了獨角象親衛隊，但我們有克本大師的戰爭巨獸，有波格麗特的精靈神箭，還有這麼多的人手，雖然困難一點，捕獲獨角地龍還是沒有問題的。我擔心的是關于死亡沼澤的傳說。」
「死亡沼澤？」蕭秋奇道︰「什麼傳說？」
「死亡沼澤，指的就是這個黑沼澤。」克本明顯對這個傳說很熟悉，接口道︰「大約在四百年前，蘭蒂斯大陸出現了一位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死靈法師尼古拉?阿萊特爾，他用邪惡的魔法橫掃了整個大陸。在聖宮關于千年大事記的記載里，這個邪惡的家伙駕馭著龍骨飛馬，坐在黃金馬車之上。黃金馬車的車輪碾過的地方，淌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很多有名的強者都倒在了他的魔法之下，包括好幾位名噪一聲的宮庭魔法師，甚至一位聖宮的劍聖也死在他的手下。」
「劍聖？」雷克嚇了一跳，這個傳說他沒有听說過，不過劍聖的稱號他是知道的，那是已經邁入了聖域的絕對強者，幾乎意味著是世俗的力量所無法消滅的存在了。
「是的。」克本點頭道︰「不過據說是由于那位劍聖並沒有估計到尼古拉斯敢于反抗，所以被他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了。」
「一個骯髒的死靈法師，怎麼可能是一位劍聖的對手？」黑暗中傳出了理查德一聲不屑的冷哼聲︰「死在尼古拉手下的其實是大劍師卡萊特爾，但由于他是劍聖佩爾希根的朋友。所以傳來傳去，以訛傳訛，大家都以為是劍聖佩爾希根遭了毒手。事實上那時佩爾希根已經不問世事，直到二十年後才知道好朋友被尼古拉殺死，可惜那時尼古拉已經失蹤，劍聖多次尋找，都沒有發現他的下落，最後不了了之了。」
「能夠殺掉一位大劍師，這位死靈法師的魔力，比邁入聖域的強者也弱不了多少了。」雷克忍不住為這位大劍師惋惜，對于象他這樣的高級劍士來說，大劍師已經是一個不可仰視的存在了。
「後來，尼古拉的惡行終于驚動了一位魔法界的奇才，他就是精靈族的大魔導師亞蘭。」克本咳咳兩聲，繼續道︰「亞蘭足足追殺了尼古拉四年，終于在一片沼澤地里和尼古拉展開了一場大戰，這一場決斗，據說最後雙方同歸于盡了。」
「據說？那不過也只是一種猜測罷了。」蕭秋不以為然地道，忍不住看了看遠處隱在黑暗中的理查德。不過這次這個家伙似乎很認同這點，並沒有表示異議。
「不錯，只是猜測。」克本道︰「不過從那時開始，亞蘭與尼古拉同時失蹤了，所以這種猜測應該是比較符合事實。」
蕭秋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他們決斗的沼澤地就是現在的黑沼澤，這片地方由于死了兩位大人物，所以又被人稱之為‘死亡沼澤’，對不對？」
「是，可是又不完全對。」克本點頭道︰「這里被稱為死亡沼澤，卻不是因為兩人的死。而是從此以後，經過這片沼澤地的商隊常常會失蹤，有少數逃回來的幸存者稱曾在這里面見過屬于死亡世界的邪靈。這個傳言不斷從不同的幸存者口中得到證實，漸漸的，死亡沼澤的名字就這樣叫開了，幾百年來，基本上已經沒有商隊再從這里經過。有人猜測死亡沼澤里的邪靈，應該是被尼古拉召喚出來的，尼古拉死後，這些邪靈就留在了這里，再也回不去他們的死亡世界。」
奧古拉斯接口道︰「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原本這個沼澤地四處遍布著於泥，沒有經驗的商隊很難穿過這片沼澤地。但自已亞蘭和尼古拉決斗之後，這片沼澤地竟然漸漸干涸了，越來越象一片森林。有人說，這是因為那些邪惡的死靈，把這個沼澤地的生命力吸干了，讓沼澤地漸漸地死去。」
蕭秋這才想起，進入黑沼澤大半天了，他確實沒有感覺到這個地方象沼澤地，正如奧古拉斯所說的，這里的確是更象一片森林。
可是對于奧古拉斯的說法他心里不以為然。多瑙荒原干燥少雨，在這樣的氣候下，黑沼澤不漸漸干涸才怪，這和那些死靈有什麼關系？
不過听到克本說起「死亡世界」的邪靈，蕭秋不由得想起了前兩個月，在穴居人的營地見到的那個古怪的骷髏人，心頭不由得一下子沉重起來。雖然不知道最後那個骷髏人和穴居人的戰斗勝負如何，可是一具具骷髏從泥土里爬出的情景，只是想起，他就覺得有點毛骨聳然。
奧古拉斯等人的面色也有點難看，大家一時無話可說，四周再次靜了下來。
理查德果然沒有說錯，隨著著逐漸深入，四周的景色漸漸變了。雖然到處仍然是枯樹斷枝，四周依舊是同樣的空曠而破敗，但不同是，眼中的綠色越來越多，植物也越來越高大。
到了第三天，四處搜索的劍士開始找到了一些可以用來充饑的野果之類，沼澤里還有有一種隨處可見的古怪植物，只有一人多的高度，中間竟然是中空的，象瓶子一樣儲滿了雨水，不知是否是經過了植物的吸收還是分泌作用，這種奇樹中的水出奇的清澈甘甜，和深層的地下泉水也有得一比。
分成了幾組並頭前進的地精奴隸甚至捕獲了不少的動物，其中一些是低階的魔獸。當然，那些低品級魔晶全部成為奧古拉斯麾下那些劍士們的戰利品了。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了，呲牙裂齒地把一塊剛剛烤熟的烤肉吞進肚子里，蕭秋抹了抹油膩的嘴，心滿意足地嘆道︰「他***，總算吃了點油水了。」這種不知名的動物的肉又韌又糙，就象是不夠火候的牛筋，不過蕭秋覺得，這幾乎是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晚飯了。
奧古拉斯、雷克和梅爾洛坐在另一邊，這幾位高雅的蘭蒂斯人早已把優雅的風度忘記了一干二淨。一個個大快朵熙，啃得不亦樂乎。只有波格麗特還保持著比較斯文的吃相，她用一把精致的小刀，一刀刀地把烤肉切成小小的一塊，然後伸入面紗里面，不露聲色地咀嚼著。至于理查德，這位殺手吃肉的本領幾乎就和他的劍術一樣出眾，早已先蕭秋一步吃飽了肚子，開始了每天的例行發呆工作。
散布在四周的地精一個個兩眼放光地看著火堆邊的眾人，僧多肉少，他們分到的肉類並不多，早在半生熟的時候就被這些粗魯的家伙塞到了肚子里。
最郁悶的要算克本了，此刻他正大睜著一雙老眼，用力地撕咬著手中的一塊烤肉。他花白的山羊胡上已經沾染了不少的油膩，可惜被他吃進肚子里的肉並沒有多少，這種如此難得的美味，實在不適他這種年紀的人來享用。
「大師，你不要急，慢慢來。」吃得飽飽的蕭秋看著克本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好可憐，真擔心他一不小心，把幾顆牙齒給扯了下來。
克本沒好氣地白了蕭秋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哼哼兩聲，對著手里的烤肉，狠狠地啃了幾口，終于心有不甘地放下了手中象老樹皮一樣的肉塊。
「大師，睡吧！」蕭秋嘻嘻笑道︰「別泄氣，你這個年紀，正是應該節食的時候啊！」
月影西沉，營地陷入了一片靜謐，只有十數堆篝火明滅不停地跳動著。
時間慢慢地流逝著，正在盤膝靜坐的蕭秋猛然發覺了不對，從一片清明中驚醒。只見地面微微地顫抖起來，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陣「咚、咚、咚」的有節奏的響聲，就好象遠處有一位巨人揮舞著巨錘，用力地捶著地面似的。
幾個巡夜的劍士正在茫然地游蕩著，渾沒發覺有什麼不妥。蕭秋輕輕掠到一個劍士的身邊，低聲道︰「叫醒其他人，好象有什麼猛獸向著營地走來了。」
等到所有人都被悄悄叫醒的時候，腳步聲已如同一陣隱約的戰鼓。就算是神經大條的地精們，也察覺到了異樣。訓練有素的劍士們一一跨上了戰馬，地精奴隸也將兵刃抄到了手中。
這種聲音，連傻瓜都知道，一定是某種巨大的野獸的正在走近，當然充滿智慧的邪勒大酋長也想到了這點。至于有這麼恐怖的腳步聲的巨獸是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他超高的智慧卻沒有空閑去思索這個問題，半饑半飽地睡了大半夜，現在他滿腦子里想的只是香乎乎的烤肉，這麼一個超級巨獸，肉一定很多，足夠把他和手下的地精吃得撐成蛤蟆了。
「還沒有進入沼澤的深處，怎麼會有巨獸？」克本奇怪地說著，低聲叫道︰「大家不要亂動，先看清楚了，不要胡亂攻擊。」
有些巨獸性情較為溫和，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現在正是人手短缺的時候，無端端和一只過路的恐怖巨獸干上一架，如果遭受巨大損失，那就得不償失了。只是听這種腳步聲，這只巨獸一定不容易對付。
訓練有素的劍士一一勒住了馬頭，蠢蠢欲動的地精奴隸在蕭秋的彈壓之下也老實了。所有人屏息靜氣，注視著響聲傳來的方向。
咚、咚、咚——
火光映照之下，一隊數百人的武裝整齊的穴居人踏著劃一的步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領先的是兩個奇特的穴居人，一個身材瘦削，均勻異常，背上背著一把長得不合比例的薄劍，另一個身材粗壯結實，手中提著兩把比他的身軀還要粗壯得多的巨錘。
那一聲一聲擂鼓似的巨響，正是這個穴居人的腳步聲，只見他腳步邁過的地方，地上立即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