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求愛（三）
這個精靈少女一直以來就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蕭秋和她相識也有幾個月了，也算得上是患難與共的伙伴，但這時看到她走近身邊，仍不免詫異萬分。要知道幾個月來，兩人交談的話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句而已。
愣了一下，蕭秋才有點意外地問道︰「波格麗特小姐……」轉身看了一眼正在高談闊論著亞蘭，奇道︰「你怎麼不和他在一起？」
波格麗特面上飛起了兩坨潮紅，淡淡地道︰「我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
蕭秋不由得有點窘迫，按說亞蘭對波格麗特的勤，傻瓜都看得出來。不過蕭秋這句問話曖昧了點，而且還帶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未免有點唐突了。
「在整個蘭蒂斯大陸，遇到一個精靈是一件很少見的事。亞蘭大師是您的同族，又是一個人人景仰的大魔導師，他這種身份的人無論出現在哪里，都必定是所有目光的焦點，注定是不可能被人冷落的。」蕭秋苦笑道︰「我只是奇怪，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人記得我這個低賤的阿巴斯。」
波格麗特轉過臉來凝視著蕭秋。眼前這個神秘的暗殺者，身上帶了太多的矛盾。他武技高超，行為粗魯，毫無教養的行事方式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認。波格麗特甚至還清晰地記得在克里鎮的時候他看著金幣時那種貪婪的表情，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反面典型。
同時，這個貪婪的阿巴斯卻又有著紳士般的慷慨、騎士般的勇敢和貴族一樣的傲慢。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整袋的金幣送出去，可以單槍匹馬殺入成千上萬的穴居人營地，甚至在一個大魔導師的面前，也毫不掩飾他的張狂。
可是現在，在眼前這個總是滿面不在乎的阿巴斯人的身上，她感覺到的只是一種不被人所認同的苦悶以及深深的孤獨感。
波格麗特默默地看著蕭秋，片刻才道︰「秋，在我印象里，你好象從來沒有覺得自已是一個低賤的阿巴斯，我還記得你和梅爾洛大師決斗之前說的話。」說到這里波格麗特的嘴角彎起，牽起了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你的傲慢與自信足以讓一個國王自卑，我估計那怕是一個高傲的國王，也未必敢于對一個魔法師說同樣的話。現在你似乎有點苦悶，可是你會因為亞蘭的傲慢而難過嗎？這可不太象你的風格。」
蕭秋古怪地看了一眼波格麗特，奇道︰「波格麗特小姐，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我們認識了幾個月，說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這也不象你的風格啊！」
「人總是會變的，雖然有時候有些轉變需要時間。」波格麗特語意雙關地微笑著說，停頓了片刻，接著道︰「一直以來，作為一個活在人類中的精靈，我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愛護。所有的人，無論是高貴的王公貴族，還是卑微的僕役，每一個人待我敬如上賓。這麼多年來，我也習慣了別人的尊敬和禮遇，習慣了把自已和其他人分隔開，從來沒有覺得別人的存在，也和我的存在一樣有意義。」
「直到離開了阿姆斯特公國，來到這里。」波格麗特幽幽地看著斜陽，緩緩道︰「一路上，我默默地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看著這些原本在我心里並不屬于高尚的人，用他們的生命來闡述著高尚的定義！我看到了忠誠、友愛、勇敢和犧牲，看到了……愛，還有離別……」
波格麗特說到這里，面上忽然浮起異樣的表情，因為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在月夜之下默默流著淚的少女。以及在流下眼淚之前，她所做的事。
出神了片刻，波格麗特才喃喃地接著道︰「于是我漸漸地理解了，生命原本真的是不分貴賤的，其他人的存在也同樣的有意義。那怕一個卑微的僕役，在人類的感情的世界里，他和一個富有四海的君主沒有什麼不同。會傷心、難過、痛苦和絕望，也同樣擁有快樂和心靈的富足。高尚的品質和幸福的感覺並不只屬于上位者，從這個意義上說，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沒有低劣和高貴的差別。」
蕭秋有點意外地看著波格麗特，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冷如冰霜的精靈少女，內心里面原來有著如此豐富與細膩的思考。而現在，當眼前美麗的少女向著他傾訴著內心的歷程，除了茫然，蕭秋還有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畢竟和波格麗特，嚴格來說，兩人僅僅只是認識。
茫然了片刻，蕭秋才有點奇怪地道︰「波格麗特小姐，你說的都不錯。可是……你怎麼會想起對我說這些？」
「為什麼會對你說這些？」
波格麗特微笑道︰「因為我明白了，人與人之間，有時不需要保持太遙遠的距離，尤其是對于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伴。放開自我，生活會變得精彩很多。就象現在，你和我互相微笑著交談，難道你不覺得，這才是朋友之間最恰當的氛圍嗎？」
「我們是如此相似。一直以來，我高高在上地在別人目光的仰視之下生存著，而你，卻時時被排斥于人群之外，無奈地忍受著不被別人接納的苦悶。我們雖然處在不同的極端，但我們卻有著共同的感覺，我們都常常感到孤獨，那怕是在熱鬧的人群中。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很象，難道你不覺得嗎？」
「雖然你內心自信、高傲，但你仍然會難以擺月兌那種被排斥在人群之外的寂寞，就象是現在。其實我想說的是，精靈一族熱愛和平，友善而溫和。如果亞蘭大師大師真正了解了你的內心，他也會象克本和梅爾洛一樣，成為你的朋友。」波格麗特毫不回避地凝視著蕭秋，如古井般深幽的眼神里，流露著一股如水般輕柔的笑意。
一抹夕照落在波格麗特如花的面靨之上，蕭秋在這一瞬間有點失神。眼前這位美麗的精靈小姐的面容仿佛在漸漸淡去，幻化成了美蓮娜清透的臉龐。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不論快樂或者痛苦，以後的日子總是要面對。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選擇快樂地活下去……」
眼前的波格麗特和美蓮娜屬于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她們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有著完全迥異的氣質，但是卻是同樣的溫柔和善良。
「謝謝你，波格麗特。你使我想起了另一個女孩，她同樣美麗、善良，有著一顆助人為樂的心。」蕭秋嘆道︰「你放心，我和亞蘭大師之間不過是一點點小小的不快，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其實亞蘭大師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獨自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幾百年，他的高尚品格，我心里也很佩服。」
波格麗特的臉紅了，痴痴地看著眼前的鱗鱗波光，嘴角再次泛起了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