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墮落與背棄第五十七章死去活來
神女峰四周的空中，十五個巫靈圍成一個圓圈，全部低道垂眉，低聲吟唱著魔法咒語。雖然雅姬和蒂露絲心急如焚，但這神女峰亙古以來的魔法屏障強大無比，十五個巫靈一起吟起心靈咒語，要在這道魔法屏障之上打開一道空間之門，也需要耗費一段接近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行。
湖泊邊上，蒂露絲直直地看著蕭秋盤坐于神女峰頂的身軀，眼眶之中，含滿了傷心的淚水。
識海之內，蕭秋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看著如山一般自空而降的大手，無力地閉上了眼楮。
正在這個時候，虛空之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怒哼，那只大手陡然間停頓，突兀無比的虛懸在蕭秋的頭頂之上。
尼古拉身體一僵，寂然不動，緊接著他眼眶中的冥火驚慌地跳動起來，這一刻，他發覺自已也完全動彈不得，而且與識海的聯系也陡然之間中斷了。
彌漫在識海之上的薄霧飛快的地半空之中凝驟成了另一個淡淡的虛影，有一股微弱但是強大的威壓頓時撲面而來。
蕭秋霍地睜大眼楮，一看到空中的虛影，禁不住失聲叫道︰「阿德斯？」
半空之中的虛影長發飄飄，相貌古拙，雙目凝成一個漆黑的十字星，隱隱的透出一股霸道絕倫的威壓，正是幾天前在靈台會場之中湮滅了的阿德斯。
尼古拉背向著阿德斯，並沒有看到身後的景象，听到蕭秋的驚叫聲，不由得絕望地嘶吼起來︰「不可能，阿德斯，你不是已經殞落了嗎？」
「你也已經殞落了，為什麼還在這里？你一個聖階一重的死靈法師都可以死而復生，我一個聖階七重的的巨龍為什麼不行？你的靈魂印記可以瞞過我的朋友，卻瞞不過我。」
阿德斯冷冷一笑，說道︰「對于靈魂之力的運用，你難道比得上一個純靈魂體的聖階七重的強者麼？你可以隱藏起一絲殘魂，我當然也可以。你可以在識海中留下靈魂印記，我也同樣可以。你說的不錯，雖然這個印記只能短暫的控制住識海，但是要讓你灰飛煙滅，卻是足夠了。」
阿德斯說著，舉手輕輕抓來，半空之中頓時現出一只大手的虛影，狠狠的落向尼古拉。
尼古拉絕望的嘶叫起來︰「不要——」
阿德斯毫無所動，大手一把攥住了尼古拉，一股強大的靈魂之力從巨手之中彌漫而出，瞬間將尼古拉吞沒。尼古拉慘嚎著在巨掌之中絕望地掙扎扭動，身影漸漸變得稀薄，慘嚎之聲也逐漸的低了下去，片刻之後，「噗」的一聲輕響，化成了絲絲縷縷的意識流，沒入了識海之中。
由識海所化的大手砰然碎落，蕭秋渾身一震，他發覺與識海之間的聯系又回來了。驚喜之下，一絲可怕的念頭忽然從心中一閃而過，蕭秋一下子呆住了。
湖泊邊上，蒂露絲眼楮一亮，驚喜地叫道︰「等等！」
雅姬一怔，道︰「怎麼了？」
蒂露絲破涕為笑，抹了抹眼楮，說道︰「讓巫靈前輩們不要再打開空間之門了，免得打擾了尼古拉哥哥冥息。尼古拉哥哥……他又活過來了。」
「啊？」
識海之上，阿德斯的雙目的十字星很快的恢復了常態，看著有點愕然的蕭秋，阿德斯微微一笑，道︰「尼古拉，不，蕭秋？是不是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吧？」
看著阿德斯坦坦蕩蕩的眼神，蕭秋回過神來，不禁羞愧無地，搖了搖頭，嘆道︰「阿德斯，對不起。」
「呵呵！」阿德斯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卻渾不在意地笑道︰「強者之路，有時候比世俗之中的利益爭斗還要慘烈十倍，你倘若連這一點兒戒心都沒有，恐怕也不會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換作我是你，也一樣會有這樣的懷疑，這沒有什麼好羞愧的。」
片刻之前，蕭秋驚喜之余，卻忍不住懷疑阿德斯在他的識海之中留下一縷殘魂的動機。但是此時轉念一想，便知道自已是小人之心了。如果阿德斯抱著和尼古拉同樣的目的，在領域之內，就可以直接吞噬他的魂識取而代之，而不必潛藏起來，多此一舉。
一念及此，蕭秋便知阿德斯的好意，更是汗顏不已。
「如要我沒有看錯，尼古拉是一個背棄了死亡世界的墮落者，在死亡世界里面，他應該是僅次于死亡君主的暗黑領主。」
「是，有什麼問題麼？」蕭秋有點詫異地看著阿德斯，從阿德斯語氣當中，他听出了點不尋常的味道。
阿德斯緩緩道︰「暗黑領主在死亡世界里是僅次于死亡君主的存在，尼古拉背棄了死亡君主，他的靈魂會受到死亡君主的詛咒而在死亡世界之中沉淪，卻不會湮滅。所以尼古拉實際上可以說有兩個，來到這個世界的只是他的一個分身。一個背負著詛咒而來的分身都有一重天的聖階之力，死亡世界的那一個尼古拉，恐怕未必會弱于全盛時候的我。」
蕭秋忽然感覺到似乎有點不妙，皺眉道︰「那又如何？」
「這個世界的尼古拉分身既然湮滅了，死亡君主對他的詛咒也就失去效用，死亡世界的尼古拉必定會同時蘇醒。雖然那個尼古拉不會擁有這個尼古拉的記憶與意識，但是他們卻有著同樣的生命印記，尼古拉的分身湮滅在你的識海之中，你的識海便有了他的靈魂印記。在死亡世界之中，尼古拉恐怕也會坐立不安。靈魂印記失落在外，對于死亡生物來說是一種非常痛苦的懲罰，因為無時不在而且無法壓抑的憤怒會讓他們備受煎熬。除非他親手將你殺死，否則這種憤怒無法消解，尼古拉也會永世無法解月兌。」
蕭秋愕然道︰「不會吧？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死亡世界的尼古拉以後會不顧一切地追殺我？不死不休？」
「是。」
蕭秋道︰「既然尼古拉是死亡世界的領主，他想來殺我，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我需要擔心麼？」
阿德斯說道︰「你也太小看這些暗黑界的頂級存在了。尼古拉要來到物質世界，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背叛死亡君主，以分身降臨這個位面，如果是這樣倒不至于擔心。他分身的實力未必是你的對手。二是獲得死亡君主的同意，親身降臨到這個位面，如果這樣你就危險了。但是這種方式可能性也不太，死亡世界屬于魔界的一部分，受到上古之時創世契約的約束，除非魔界大舉入侵，否則死亡君主不會允許尼古拉以暗黑領主的身份來到物質界。」
蕭秋松了口氣道︰「我說呢！這就不是沒有問題了嗎？」
阿德斯沒好氣地橫了一眼蕭秋，道︰「我還沒說完呢！剛才說的是指通常的情況。萬年之前神族與魔族大戰之後，物質界和魔界之間有著無數的被撕開的空間裂縫，這些空間裂縫幾乎遍布整個物質世界，如果尼古拉通過這些空間裂縫，也同樣會來到這個世界。只是這些空間裂縫極不穩定，就算是暗黑領主，要安全通過這些裂縫，也要冒很大的生命危險。」
蕭秋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呵呵一笑，道︰「尼古拉既然舍得冒生命的危險而來，難道我還舍不得這條命和他拼一場麼？」
阿德斯苦笑著搖了搖頭，忽然摒指一點，蕭秋渾身一震，突然之間發覺自已又失去了與識海之間的聯系，整個人也再度被禁錮，不由愕然道︰「這……」
阿德斯也不理會蕭秋，身體卻在忽然間化為一片淡淡的薄霧，向著識海之下輕輕拂去，便即消失于水面之下。
湖泊邊上，正靜靜地看著蕭秋的蒂露絲微微一震，面色隨即大變，低聲叫道︰「雅姬族長……」
身旁的雅姬轉身一見蒂露絲的表情，不由驚道︰「又怎麼了，蒂露絲。」
蒂露絲眼淚潺潺而下，泫然道︰「召喚巫靈。尼古拉哥哥……他又殞落了……」
「啊？！」
識海之上，蕭秋愕然的表情只是一瞬，便即歸于平靜。他知道阿德斯不會害他，率性安靜地閉目而坐。
時間一分一分的流逝，閉目安坐的蕭秋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眼楮一下子睜開了。只見一絲絲薄霧漸漸從識海中逸出，幻成了阿德斯的虛影。
阿德斯的影子看起來似乎有點疲倦，一凝出了身影，也不說話，摒指輕輕一點，解開了蕭秋的禁錮。
蕭秋身體輕輕一震，他發現跟識海的聯結重新連接上了，但是一絲詫異之色隨即便出現在他的臉上。因為他發現腦海中突然之間多了大量的東西，一些熟悉但完全不屬于他記憶中的東西不斷的從他的腦海中閃現而過。他臉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變幻起來，諸多的情愫在他的臉上一一的閃現而過。
神女峰四周的的半空之中，巫靈們低低的吟唱在回蕩著。她們施展心靈咒語已經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現在已到了最後的關頭，一絲絲銀白的光芒漸漸的匯合到了一起，眼看著空間之門就要打開了。
「等等！」
一聲女乃聲女乃氣的叫聲再次從地面響起，十五個巫靈微微一怔，望向了地上的蒂露絲。雅姬也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蒂露絲。
蒂露絲無辜地眨了眨眼楮，很認真地道︰「我看還是不要打開空間之門了，我又感覺到了尼古拉哥哥，他又活過來了。」
眾人頓時無語。
識海之中，阿德斯靜靜地看著蕭秋臉色變幻，直到片刻之後。蕭秋的表情恢復正常，阿德斯才緩緩道︰「這些都是尼古拉記憶中的東西。我自作主張地消除了屬于他以前生活之中的所有記憶，只留下純魔法意識中的東西。尼古拉總歸是聖域強者，魔法上的學識可以說浩瀚如海，這片刻之間，你有所感悟的，只不過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在我離去之後，你必需立即將全部的魂識融入識海，徹底深入冥息，這些知識才會真正的屬于你。邁入了聖域，魔力浩瀚，自成天地，世俗界的魔法其實已經不再適合我們。我和你交手過程之中就有所覺，你對于魔法的運用其實非常單一。如果我不是成為靈魂體，大部分魔法已經不能再施展，你根本沒有機會傷到我。你要記住，我們不是世俗界的魔法師，我們是這個世界最頂端的存在。對于聖域強者來說，這個世界沒有最強的魔法，因為我們本身就是最強大的魔法。一個聖域強者，必需懂得融匯貫通，自成一系，才算是真正的強者！」
一絲靈光倏然從蕭秋的腦中一閃而過，似乎仿佛間有一縷明悟留在了他的心頭，他點了點頭，恭聲道︰「是」
阿德斯滿意地點點頭，接著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徹底消除尼古拉的靈魂印記，只能暫時地將它封印了起來，我畢竟只是一縷殘魂，靈魂的力量太弱了。這個印記以你現在的聖之力還無法感應得到，最少也要達到聖階中級的層次，你才會對這個印記產生感應，至于那時候，能不能徹底清除它，就要靠你自已了。」
蕭秋點頭道︰「是。」
阿德斯緩緩道︰「這靈魂印記雖然被我封印，卻還不算完全的清除了隱患。因為靈魂印記與尼古拉之間的聯系是無法隔絕的，尼古拉對此同樣有感應，只是不能確定你所在的位置罷了。現在死亡世界的尼古拉應該已經醒來，但是僅僅只能感應到你在夜風大陸，這樣你會安全一點，但危險始終存在，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而且識海穩固，我的封印自然也穩固，但是一旦識海過于動蕩，我的封印同樣也會破碎。你現在已是聖階第三重天的頂峰，一旦升階，識海擴張，我也有點擔心封印必因此破裂，那時候尼古拉就會確切知道你的所在。」
蕭秋對這個反而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道︰「就象你說的，強者之路比世俗間的爭頭慘烈十倍。強者之路既然有那麼多的凶險，多一個尼古拉也不算什麼，知道就知道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听蕭秋這麼一說，阿德斯也是微微的一笑，眼里閃過一絲欣賞，卻也不再多說什麼。嘆息了一聲，淡淡地道︰「是時候了，我也該走了。」
蕭秋心里一沉，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斂起來，他張了張嘴，卻也沒有說什麼。阿德斯以一縷殘魂，其實可以如同尼古拉一般潛藏于他的識海之中，但是蕭秋卻知道，詩瑪大祭司已經湮滅，這頭多情的巨龍是絕不會獨活的。留下這縷殘魂，其實不過是為了幫他對付尼古拉而已。一想到這里，蕭秋更是百味陳雜。對于這頭死在了他的拳頭之下的巨龍，他實在是欠下了太多。
阿德斯卻似是完全洞悉了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如果湮滅了，我的軀體落在尼古拉手中，後果必定慘不忍睹。我這也不過是為了我自已，你不必覺和欠我太多。」
在蕭秋的注視之下，阿德斯的笑容漸漸的虛幻，片刻之間，整個人化為一縷縷的霧氣，只是這一次，這些霧氣不再凝聚在半空之中，而是徹度的和識海融合在了一起。
蕭秋凝立不動，心里掠過一絲深深的失落。阿德斯最後那麼說，蕭秋知道他不過是安慰自已罷了，就算阿德斯只是為了自已打算，自已也算是欠了阿德斯一份永遠也還不清的債了。且不說阿德斯先後兩次救過自已，就在剛才，阿德斯沒入他的識海之時，蕭秋忽然之間便產生了一絲清靈的感悟，而他已經凝煉到了極致的識海，這時又有了一種滿溢的感覺。
蕭秋知道，那一絲清靈的感悟來自阿德斯遺下的魔法意識，而識海滿溢的感覺，卻是源于阿德斯所遺留下來的強大的靈魂之力。先前在阿德斯的領域之內，阿德斯所貫注的靈魂之力，已經硬生生的讓他 升了一階，這時的阿德斯留下的靈魂之力，剛好讓他產生了識海滿溢的感覺。蕭秋心忖，這必然是阿德斯精心計算的結果，如果不是擔心蕭秋再度升階導致根基不穩，阿德斯遺下的靈魂之力恐怕會更為浩瀚。
默然了半晌，蕭秋終于收拾起心情，他的身影再度消散，緩緩的沉入了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