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化驗單坐在醫生對面，清蕊緊張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她的記憶中，似乎所有的婦產科醫生都是一樣的形象——中年，微胖，通過無框眼鏡折射出來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想到多年前的經歷，清蕊真想拔腿就跑，可是，想到昊天，她把這股沖動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醫生用她白皙的手指翻閱著一張張化驗報告，她的沉默讓清蕊越來越不安，想問又不敢問，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如坐針氈。
醫生總算看完最後一張，緩緩地抬起頭，面無表情的說︰「情況不是很好，你唯一的輸卵管也堵塞了。」
雖然有心里準備，可還是很失落，清蕊試著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弱智地問︰「能治嗎？」
「治是能治，只是受孕的機會還是比較低的。像你這樣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疏通後做試管嬰兒。」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清蕊感覺自己在抖。她匪夷所思地抬頭看看白花花的太陽，誰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真的走不動了，剛好旁邊有一家飲品店，她想都沒想，推門而入。
昊天在接到電話後，風風火火地趕來，一見到他，清蕊的眼淚便洶涌而出。不待昊天說話，她一把拉起他，往外走去。
昊天識趣地不說話，腦袋卻在飛快地運轉，剛才在電話里，清蕊只是說她在醫院附近，問他能不能來接她。至于為何去醫院，只說見了面再說，現在又這個樣子，真讓人擔心，昊天的心拎到了嗓子眼。
上了車，清蕊像個孩子似的投入昊天的懷抱，邊哭邊說著對不起。
昊天的心咯 一下。盡管急得要命，但仍試著先安撫她︰「不哭了，好嗎？有什麼事慢慢和我說，放心，有我呢，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他越是安慰。清蕊越覺得愧疚。抬起梨花帶雨地臉。哽咽著說︰「對不起。昊天。我。我。我可能不能給你生孩子了。」
預設過種種不幸。唯獨沒有往這方面想。昊天一下子懵了。直愣愣地問︰「不能生孩子。怎麼可能？你不是。不是生了小妮嗎？」
和昊天談那段往事真地難以啟口。可是不說又怎麼向他解釋？清蕊咬咬牙。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我和他。和他在小妮之前有過一個孩子。但是那時條件不允許。我只好去做了人流。結果術後感染。落下了病。」
清蕊沒有勇氣抬頭看他。雙手緊緊地捏著拎包。繼續說下去︰「後來。想要孩子卻怎麼也懷不上。去醫院一查。才知道是輸卵管堵塞了。經過一段時間地治療。好不容易有了小妮。生下小妮一年後。居然又有了。那一次地人流。我失去了一側輸卵管。」
「我從來沒有把輸卵管地事放在心上。當時還傻乎乎地想。反正也不打算生第二胎了。拿掉一側也好。還減少了懷孕地概率。和你談婚論嫁地時候。我也沒有想到再生孩子地問題。要不是你媽提起。我真地自以為是地以為我們有小妮和小天就夠了。」
清蕊終于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昊天。不巧正好與昊天地目光相遇。她像個做錯事地孩子。迅低下了頭︰「可是昊天。你要相信我。我真地願意為你生孩子。生一個我們地孩子。所以你媽來地第二天。我就去了醫院作檢查。這兩天我一直在禱告。我祈求上天開恩。再給我一次做母親地機會。可是今天。去醫院拿報告。醫生說我另一側輸卵管也堵塞了。就算疏通了。懷孕地概率還是非常小。昊天。婚前沒有告訴你這些。真地不是刻意隱瞞你。而是我自己根本沒有想過這事。真地。昊天。你要相信我。」
昊天的臉色鐵青，這是清蕊第一次看到他生氣。他沉默了很久，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 出一句︰「他不愛惜你，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保護自己嗎？」
清蕊不明就里地看著昊天，他這是在說什麼？他應該埋怨自己對他地隱瞞才對，怎麼反過來卻在心疼自己？
「好歹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難道他不知道人流對女人的危害嗎？第一次可以理解成年少無知，但是後來地那次呢？難道這就是他表達愛的方式？」昊天在嘲諷周濤，卻如同在用鞭子抽清蕊，清蕊漲紅了臉，眼淚再一次流下來。
昊天的確在心疼她，可是，一想到孩子的問題，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安慰她。雖然，就算婚前知道這些事，他依然願意娶她。
「你罵我吧，那樣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清蕊的話讓昊天覺得好氣又好笑，事到如今，責備她又有何用？前面有一輛車開進來，這地下車庫實在不適宜談話，昊天動車子，往家里開去。
夫妻兩個很有默契地往臥室走去，一前一後各懷心事，小隻一看這架勢，暗叫不好，肯定是吵架了。
一路上清蕊已經想好，如果昊天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麼只能離婚了，雖然舍不得離開他，但是，作為羅家的獨子，她不能讓他斷了後。所以一進門，清蕊便急急表明立場︰「是我對不起你，我願意為我的過去承擔一切惡果。」
昊天一听，氣不打一處來，這女人在說什麼，她願意承擔一切惡果，是什麼意思？他走到她面前，惡狠狠地問︰「好，那現在說說你打算怎麼承擔這個惡果？」
話到了清蕊這邊，讓她理解成，他在等她表態。她的心糾結在一起，很疼，但是事情明擺著是自己不對，她只能自己咽下這枚苦果︰「我退出，還你自由。」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心在撕裂。
昊天地火騰地一下升起來，這女人在說什麼？還他自由？他們的婚姻對她來說，就是這麼可有可無的東西嗎？一句輕飄飄的我退出，就可以結束他們的婚姻。昊天痛苦地閉上眼楮，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得到她的心。
看到昊天這樣，清蕊非常內疚，她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慢慢地蹲下來，握住昊天的手︰「你別這樣。都是我不好，有火就沖著我出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無話可說。」
昊天突然睜開眼楮︰「好，那你說說看，我們離婚地話，我應該分你多少家產？」
清蕊一陣驚愕，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問題︰「我什麼也不要，這兒地一切都是你的。我怎麼來的就怎麼走。」
「你就那麼想離開我嗎？啊，你說，為什麼這麼想離開我？」昊天抓住清蕊的手臂。扯著聲音地大喊大叫起來。
清蕊嚇了一大跳︰「不是的，昊天，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我想離開你，而是我不能害你啊！」
清蕊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你對我好，對孩子也好，和你在一起，我從未這樣安心過。你讓我依賴你，我也習慣了依賴你。你給我的幸福不僅是物質上地，更是精神上地。說真心話，我也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老天爺總愛和我開玩笑，在我覺得幸福的時候，他總要給我一些打擊。昊天，都是我地錯，所以我只想彌補，而不是拖你後腿。你明白嗎？」
昊天苦澀地閉上眼，她只是內疚了，因為她不能給他生孩子，所以她偉大地還他自由。他感覺自己快氣炸了，深深地呼吸一下，調整一下自己地情緒，然後一字一句地問說︰「我明白了，現在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只要給予肯定或否定就行了。」
「純粹是因為不能生孩子。才決定離開我的嗎？」
清蕊點頭。回答︰「是。」
「如果我不介意孩子，還會想離開嗎？」
清蕊仿佛看到希望一亮。差點喜極而泣。可是轉念一想到他父母，臉上的光芒立即暗淡下去。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昊天地眼楮，他趕緊追加一句︰「我只是在和你討論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要去想別人的想法，包括我的父母。我再問一次，如果我不介意我們生不生孩子，你還會想要離開嗎？」
清蕊堅定的搖頭︰「不會，可是……
「夠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有了，下一個問題，有沒有後悔嫁給我？」
「沒有。」回答的很利落。
「如果離開我，會不會傷
「會。」神情很暗然。
「為什麼會傷心，是因為和我有感情了嗎？」
「是。」
昊天的心情在慢慢輕松,問下一個問題的時候，有點緊張︰「這感情是什麼？親情還是愛情？」
清蕊沒有急著回答，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堅定地回答︰「愛情！」
昊天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是不放心地問︰「你確定？」
清蕊點點頭，深情地看著他︰「是的，我承認剛結婚的時候，只是抱著過日子的想法和你一起生活。可是慢慢地，我從心里接受了你，要不然，那天晚上，我，我不可能有感覺。」
「什麼感覺？」昊天明知故問。
清蕊紅著臉，硬著頭皮說︰「你明明知道的，我覺得這種事要靠感覺的，如果不愛那個人，是不可能會覺得幸福的。」
听到這樣的回答，本應欣喜若狂，可是一想到剛才她輕易地說出「離婚」二字，昊天決定給她一些懲罰，他要讓她明白，不管生什麼，都不該有那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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