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城隍廟不是說修就能修好的,再加上資金到位特別慢,所以,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齊士賈也就是將城隍廟修整成一個勉強可以居住的屋子而已。即使是這樣一個屋子,里邊依舊躺滿了人,甚至連城隍廟門外牆邊都是人,只要是能避風的地方,一定能夠看見人影,這就是現在平鄉舵的現狀。
白敬酒站在城隍廟外,雪天過後凜冽的寒風和天上有些孤單的月色都證明著他的現狀不容樂觀。四十多平米的城隍廟就算是修好了也住不了多少人,人挨人躺著也放不下五十個,到底這些人該怎麼辦呢
他手下可不光是五十個多個外來乞丐,還有原本就屬于平鄉舵的二十多人,加起來小八十人的吃喝讓白敬酒十分頭疼。
慢慢蹲下的白敬酒看著不遠處的平鄉,漸漸地,入了神。
柳夢巧此刻就站在白敬酒身後,一語不發。弟弟病情的好轉和她斷手被接上的恩德,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對白敬酒心底充滿了感激,她發誓,總有一天,自己會報答眼前這個看上去五大三粗,實際上壞到極致的男人,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白敬酒一回頭道︰「夢巧姑娘,你怎麼沒進去休息?」回過神的他看見身後越發漂亮的柳夢巧之後,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白大哥,我想,謝謝你,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實話,有的時候就是如此蒼白。
噗嗤。
白敬酒笑了,很久沒有洗過的臉上,在夜晚泛著油光說道︰「以身相許吧……」
或許男人天生就是嘴賤,白敬酒就屬于那種一看到漂亮女人哪怕明知道不會發生什麼,也要調戲幾句的人。當然,這也是很多感情必須要經過的開端,主要受限于那些知識匱乏又找不到有創意的搭訕方法的男人。
這次輪到柳夢巧笑了,她本就是一個很特立獨行的女孩,再加上曾有一個更加特立獨行的先生教導,她並沒有和這個大時代中大多數女孩子一樣那麼大家閨秀。否則一個女孩絕不可能有把自己賣進青樓給弟弟看病的想法,這已經是萬中無一了。
「白大哥,你不可能成為我的男人,那樣的話,是我拖累了你。」
白敬酒听見這句回應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些類似的,比如‘你一定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我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配不上你’之類的,本就沒什麼心思去泡妞的他,安慰性的開口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白大哥……」柳夢巧欲言又止的開口道。
白敬酒回頭看著她的時候,柳夢巧繼續道︰「夢巧真的配不上白大哥,只是,夢巧不能說……」
「沒關系。」
白敬酒走回城隍廟,躺在屬于他的那張門板上,他忽然想到了前世在學校的上下鋪床位,或許在城隍廟里多弄些‘上下鋪床位’能夠安排下這麼多的乞丐。
當沉沉的呼嚕聲響起的時候,就在白敬酒不遠處的小男孩站了起來,緩緩走出城隍廟。
「姐。」他清脆的聲音證明著還未經歷變聲期,但是那一聲稚女敕的呼喚中,充滿了親情。
柳夢巧看見是自己弟弟的時候說道︰「柳絮,你怎麼出來了,你不知道擠進城隍廟里睡一夜多不容易麼?有些人就算是起夜,回來的時候也會發現自己的位置上躺著別人,快回去,你的身子受不了嚴寒。」
「我出門的時候,剛才睡過的地方已經躺上人了。」柳絮毫不在乎的說出這句話,然後開口道︰「姐,我想問你件事。」
柳夢巧看著弟弟坐在自己身邊道︰「說吧,只要你別說你有心上人了,現在讓姐給你娶媳婦就行,咱們現在沒有那個條件。」
「我沒開玩笑!」柳絮第一次如此嚴肅,嚇了柳夢巧一跳道︰「姐,我就是想知道,為了救我,你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柳夢巧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弟弟會問這個,回答道︰「是白頭人好願意幫助咱們……。」
柳絮搶話回應道︰「我不信,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誰!我在高燒的時候,我明明听見你哭泣著向老天爺許願,說只要有人願意治好我,你什麼都願意,你願意給人當小,願意被賣進青樓,甚至就是當丫鬟,當牛做馬都行。我不信那個白敬酒在這種事情的時候,還能把持得住。」
啪!
柳夢巧打了弟弟一個嘴巴,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打向自己最疼愛的弟弟,但是,打完之後沒有一點後悔︰「柳絮,你不感激我沒關系,我是你姐,不圖什麼,但是人家白爺沒坑咱們半點,你不許出言不遜。」
「姐,咱走吧。」柳絮沒有提起那一巴掌,甚至連去撫模一下火辣辣的臉頰都沒有︰「姐,咱們趁夜走,以後我養活你,我定能考上狀元。」
柳夢巧模了模自己剛剛打過的地方,有些心疼道︰「姐知道,但是,姐不能走,大恩沒報,不能走。」
「別報恩了!爹要不是為了報恩,柳家堡幾千號人怎麼死了個干淨……」
柳夢巧一把捂住弟弟的嘴,看向四周,見人听見之後輕聲道︰「噓,別說,這些事要說出來,天下間最後一塊容身之所也沒了。」
夜,已深。
繁星似錦,狂風死命的吹,仿佛要將自己變成錦布上的雲紋。
平鄉濟春堂內,燭光昏黃,兩個人影在紙窗中頻頻閃動。齊士賈和一位客人正在八仙桌子上飲酒,難得大出血一次的他特意派人去天津拉了一些海產,這個季節,在燕京,海產還真不常見。
應齊士賈邀約的人是一個光頭,明朝留光頭大多有病,要麼天生,要麼賴利頭,這位,卻是每天找人用刀往下刮。九爺,是這位的名號,曾經敢在燕京糧倉混飯吃的混人,平鄉的大混混,天津人,就好一口海產。
「哎呀,我說齊爺,為嘛我今天來吃你這頓飯?來到燕京,我多少年都沒吃過這麼正宗的海產了,還有嘎巴菜,貼餑餑熬小魚,齊爺,今還麻煩您準備了兩壇子上好的好酒,我得謝謝您。」滿嘴天津話如同標簽一樣著名了他的出產地,而後,將天津著名的混混風格帶了進來︰「齊爺,吃我也吃了,喝我也喝了,在下,告辭了,改變我請你啊,說好了……」
「別走!」齊士賈差點沒氣死,到底是混混,抹抹嘴就想不認賬︰「別走,九爺,今日相請,實在是有事相求啊。」
九爺笑吟吟的坐下,他就知道得有這一幕︰「嘛事,齊爺你說。」
「九爺,前些日子,我濟春堂的事你也听說了。說實話,我齊士賈這輩子都沒讓人欺負過,這口氣我咽不下。」
「齊爺,你想找我報復那群叫花子?」
齊士賈听完之後點點頭。
「齊爺,這事可太難辦了,一群窮叫花子,都要了飯了,我再去欺負人家,這不是逼著這群人跟我玩命麼?在說,他們身上也沒有油水不是,我教訓他們一頓,傷幾個兄弟,還得自己掏銀子瞧病,您老這齁老貴的藥錢我也給不起啊。」
齊士賈心里暗罵‘你什麼時候看病給過錢’?
「九爺,不是這話。小老兒,有心意送上。」齊士賈這次真是大出血,在袖口處拿出一張銀票,整整五十兩!
明朝,普通百姓對于銀兩過手不多,有些人甚至一輩子也未必用過銀子,大多數用銅錢,只有有錢人家才會使用銀兩,電視劇中的狗血劇情中成箱的銀子都是為了吸引眼球,這五十兩銀票在明朝,已經算得上是一筆巨款。
「呦,齊爺,這怎麼話兒說的,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您放心,這事我辦了,您說要什麼結果吧。」
「我想讓白敬酒,在椅子上過年。」齊士賈惡狠狠的說道。
九爺沒事人一樣笑道︰「齊爺,您這人忒你-媽哏兒了,打斷兩條腿都說的這麼酸,行了,這事我應了,听信吧。」
天亮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的時候,叫花子也早早進了城,呼呼啦啦一大幫人開始了蹲點、賣藝、裝悲情的乞討工作,而山頂城隍廟中的白敬酒,並不知道大禍將至,正在冥思苦想,怎麼才能讓這群乞丐過個好年。
PS︰女孩子不該寫這些髒話的……可是不寫出來覺著沒有混混的感覺,哎……給沙沙幾票吧,都要打廣告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