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奮,慷慨激昂。所有人都在白敬酒的話語中陷入了一片憤怒,眼看著年關了,今年天時又不好,雨水不足,北地百姓都是靠天吃飯的人地里收成少日子自然不舒服,沒錢沒糧食的時候怎麼過日子?還不是靠當點東西活著,等待開春之後買種子,期待有個好光景嗎?當東西就得去當鋪,當鋪向來是見價砍一半,好好的東西只給一半的價錢,逼著你賣,過期不贖回東西就是人家的了,誰不心疼!
吃過當鋪虧的百姓們怒氣沖沖瞪著當鋪,一個個眼神中甚至要噴出怒火來,這股火若是在澆點有油肯定能成燎原之勢,將天燒的通紅。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別激動,各位,冷靜!」白敬酒這個時候竟然當起了和事老,實際上他是嫌火不夠大,他要再次拱火。
永昌當的頭櫃看出了門道,當日白敬酒整垮濟春堂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熱鬧,立刻張嘴道︰「小六子,小六子!」
小六子是永昌當的活計,听見頭櫃招呼趕快走出來道︰「掌櫃的,您有事?」
「快,借匹快馬,去良鄉,找東家,讓東家叫些衙役來,今天這事肯定是因為白敬酒打死九閻王之後咱們家沒給規矩錢來搗亂的,你快去。」吩咐完,頭櫃陰笑著看向白敬酒道︰「搗亂?好,讓我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怎麼和關斗!」
白敬酒根本就沒听見這些話,張嘴道︰「各位,咱們別听齊士賈一個人說,萬一他冤枉了當鋪呢,對不對?現在,咱們請平鄉縣最有威望的人,曾經的平鄉縣,黃老爺來說說對當鋪的看法。」說完白敬酒請齊士賈坐下,讓黃老爺站起來,給眾人都看清楚之後問道︰「黃老爺,我想問你個問題,您當父母官當的好好的,為什麼遞了辭呈,要告老還鄉了呢?」
黃老爺微微一愣道︰「哦,本縣……我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在干下去,就該耽誤平鄉政務了,故而遞了辭呈。」
平鄉縣絕對算不上一個好官,上任三年,光是各種莫須有的稅收就增加了四五種,這也不是他想要這麼干,要怪還得怪明朝當官工資太低,一個平鄉縣,手下養著那麼多人,一年才領六十石米,怎麼夠吃?朱元璋治下,官員能過上最幸福日子時期就要屬洪武十三年,那一年朱元璋開始給官員們發寶鈔,寶鈔是什麼?就是銀票,老朱家想印多少就有多少,可朱元璋卻沒有為發行的寶鈔準備好兌換現銀,致使整個大明朝物價從洪武十三年飛漲。到洪武二十年,各官員俸祿驟降,不但寶鈔沒有,俸祿又回到早期洪武四年的低薪時代,這是導致貪污橫行的基本原因,誰讓朝中重臣都領著雙俸或者三俸呢?像平鄉縣這種小人物,不光要養活手下的一群人,還要自己生活不是?
明朝的衙役最早並不是公務員,屬于一個村內的百姓輪流擔任,後來趕上農忙時期,每家每戶都打算種地,于是鄉紳一類有威望的人就會將大家聚集在一起討論農忙時節衙役由誰擔任的問題。最後一般都會選擇村內游手好閑的閑雜人等,也算給這種人找個正事干,這時大伙會聚集些銀錢,算是這個閑雜人員代替他們當衙役的報酬。而後久而久之,人選就定了下來,每年百姓們都會給官老爺手下的公務員們湊些工資。
黃老爺看上了這些給衙役們湊的工資,他自己日子都沒過舒坦,怎麼會讓衙役們過舒坦了?他截留了衙役的工資,師爺的工資,掌印師爺的工資,整個官府的工資都成了他私人的用項,日子這才過舒服。衙役們沒了工資,肯定不會出力干活,明朝要以的規矩是,案犯發生後一定時間必須破案,否則衙役要受罰打板子,這麼悲慘的工作還不給工資誰干?平鄉開始有越來越多的衙役罷工了。黃老爺肯定不能讓事情繼續下去,他召集了百姓,開始增加各種稅收,既然原來衙役們的工資是百姓出,那麼羊毛肯定還要出在羊身上,這才造成了平鄉百姓生活疾苦的樣子。
由此可見,平鄉百姓到底對黃老爺有沒有好印象。
趙老三一看說話的是黃老爺張嘴就罵,正好手邊有一塊剛啃完的狗腿骨頭,順手扔出去之後罵道︰「給我們加這麼多稅,自己臨走了還去當鋪,肯定是把平鄉縣的東西給當了吧?你個吸血鬼!」
百姓們可不知道趙老三喊出了西方世界中的一種神奇生物,但是所有人都明白眼前這個人在平鄉縣任都干了什麼,紛紛大罵,石子、土塊、狗腿骨頭,各種各樣紀念品都免費送給了黃老爺,其中還有有一些落在了白敬酒的身上。
齊士賈一看黃老爺樂了,他沒想到在平鄉有人比他還慘,瞬間,他平衡了。
黃老爺被砸的滿頭是包,早就躲在了桌子下邊,哆嗦著不敢出來,他不知道這樣之後他究竟還能不能走出平鄉,心里已經把白敬酒罵了九九八十一遍,嘴上還是一點不恭敬都沒有︰「白爺,白爺,您得救救我啊!」
「都住手!」白敬酒一聲厲喝,百姓們都停手了,不是他威望高,而是當街殺人的震懾依然存在︰「你們是來听故事的,還是來鬧事的?」
賴利頭在下邊安撫著道︰「都坐下,是不是想掏錢吃飯?」
一听到錢,老百姓老實了,一個個坐了下去,趙老三反映了過來,心道︰「這些好像都是你白敬酒勾搭出來的情緒吧…」這話他可不敢說,說了恐怕就要掏飯錢了。
白敬酒道︰「黃老爺出來吧,咱們繼續,他們絕對不會在這樣下去了。」
「黃老爺,我問你,你來賣的,究竟是何物。」
白敬酒也不多問,知道他不說實話,他可不是為了問實話的,他的目標是永昌當。
黃老爺開口道︰「家傳翡翠,價值應該在千兩左右。」
「當鋪給了多少錢?」
黃老爺顫巍巍道︰「三百兩!」
「黃老爺,再請問你,祖籍何地?」
「廣東。」
「當期多少?」
「一個月!」
白敬酒憤慨道︰「這就是明搶!」
明朝可不是現代,明朝沒有火車,就算騎馬狂奔,也不太可能從廣東一個月趕到燕京平鄉,兩地一南一北,天地之遠,永昌當就是看好了這一點才會給這麼少當期。
黃老爺又不敢回到廣東在賣貪墨之物,這可是九閻王之前的孝敬,鬼知道九閻王從哪弄來的,萬一這東西出現在廣東,在破了案,還不得牽連他黃老爺?所以,在平鄉,賠也就賠了,黃老爺是咬著牙心里滴著血簽了當票。
這一點誰不明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話我不多說了。」白敬酒嘴上說不多少了,可實際上一句話都沒少︰「你們還記得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被永昌當的人給逼的無地自容?你們還記得不記得,自己賣東西的時候,被永昌當的人用話擠兌?還記得不記得明明當的是一件上好皮襖,到了永昌當就變成了‘蛇蟲噬咬,千瘡百孔,破皮爛襖一件’?」最後一句話是他曾經在相聲里學的,像不像已經無所謂了,他看到了台下一張張黑著的臉,包括賴利頭。
「告訴我,你們恨不恨!」
「恨!」所有百姓,不管那女,全部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瞪著永昌當。
「告訴我,恨該怎麼辦!」
賴利頭是受永昌當最多氣的,每當弄到點好東西的時候來永昌當從來不會給超過十個銅板,還會搭上一副丑陋的嘴臉道︰「叫花子能有什麼好東西?」誰不氣,誰不恨?
賣東西不求高價,起碼物有所值是不是?
「砸了它!」
這不是賴利頭說的,是趙老三!
不顧是否燙手的趙老三順手抄起活過,掄圓了像永昌當砸去。
踫!
紙窗頓時破碎!
明朝不是沒有玻璃,實際上在元末我國已經發現了玻璃產地,但是普通商戶還是用不起,畢竟要節約成本。
紙窗一碎,火鍋涌入當鋪,不知道燙著了誰,里邊‘嗷’一嗓子鬼叫,緊接著有人開始往外跑。
跑是跑不了,外邊百姓準備好了桌椅板凳,出來人就死命的砸,完全瘋狂。這時哪怕白敬酒喊上一句‘咱們反了’,老百姓也會跟隨而喊‘反了’,而不知道這句話會創下滔天大禍。
這番說辭,這番手法,白敬酒依稀還記得,好像是自己年少時被好友騙去丹東弄傳銷時學的,沒想到用到了今時今日。
嗖!
火鍋橫飛,板凳桌椅四射,整個永昌當成了廢品收購站。
「各位,且慢動手,我宣布一個消息,永昌當要是結業,我丐幫,在原來九閻王的宅院內就新開一個當鋪,童叟無欺啊!」白敬酒趁機廣告了一番道︰「丐幫也是窮人,窮人絕對不坑窮人!」
這一來,百姓們更瘋狂了,有人甚至踩在人肩膀上,連永昌當的招牌都給摘了下來,而後狠狠砸碎。
白敬酒抱著肩膀笑道︰「這可不是我砸的,法不責眾!」
此刻,從良鄉而來的捕快沖了過來大喝︰「住手!」
奇怪的是,一種乞丐圍了過去,死活不讓這群衙役過來。
白敬酒上前幾步道︰「給位官爺,白某沒見過幾位,不是平鄉衙役吧?」
已經不是黃老爺的老黃走到白敬酒身邊解釋道︰「白爺,他們應該是良鄉衙役,這家永昌當背後……」
白敬酒一揮手道︰「平鄉的百姓們,我終于找到,永昌當為什麼敢欺負我們了,原來他們有良鄉官府當保護傘!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大明朝下,竟然有仗勢欺民的狗官,丐幫,給我打!」
兩個衙役,三十個乞丐,加上蜂擁的百姓,其結果,不是悲慘就能形容的……
「別打啦,人腦袋都打出狗腦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