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晌午將至,日光漸暖,天邊並不刺眼的太陽總算釋放出讓人感覺到渾身一松不在緊繃的溫度,甕城的百姓卻沒有在這個溫暖到來之時做買叫賣,而是紛紛閉門閉戶趴在自己門外听著城內的動靜。
他們怕,怕城池被破之後,那鮮血淋灕的殺戮
老百姓怕有情可原,可是連徐凱都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接連交手幾個回合的徐凱有些震驚了,眼前這個毛頭小子功夫扎實且不貪功的打法讓他無計可施。他甚至想過賣一個破綻出來收拾掉眼前這個連胡子都沒長的女圭女圭,可是柳絮根本不領情,眼看著破綻從眼前溜走也絕不冒進。而後徐凱又想趁錯馬之後時間彎弓搭箭解決戰斗,可是箭矢都已經抽了出來卻發現柳絮根本就沒在原來的軌跡上,而是側馬橫走。
哪來的真麼一個小滑頭!
徐凱只好甩手扔了弓箭,極其怨恨的回馬再戰。
該死,大帥怎麼還不收兵?這都眼看著晌午了,每日不都是此時收兵麼?莫非一定要自己栽于小女圭女圭之手,才肯鳴金?徐凱咬著牙駁馬回旋,迎風再次沖了上來。
有些焦急,有些心慌,又顧忌自己這麼多年的名聲又不願意拼死而敗在女圭女圭手里,徐凱打的畏首畏尾,毫無戰將臨危舍生死的氣勢,更沒有了手中雙錘的威猛。
再次交馬,錘影閃爍,接連兩個虛晃逼回了柳絮的長槍,紅纓槍絕不和徐凱的鑌鐵錘相撞,好似愛惜寵物的主人不肯請讓貓狗亂涉泥潭。徐凱想要發力和柳絮一戰時,又變成渾身力氣無處發泄的憋悶之人。
怪了,是誰造就了這個古怪貨色?十六七歲而已,怎麼在戰場上如常年混跡的泥鰍?
二馬交錯,徐凱思緒萬千之時忽然听得背後一片驚呼,對面則是歡呼如海,正在納悶。肋下猛然一陣疼痛,似被利刃擦著肋骨戳破了皮囊一樣渾身火辣。
嚓!
徐凱在馬上一個趔趄,差點沒有被一股巨力拽下。幸虧他雙腿死死夾著戰馬,否則這一場等同于敗了。
再次低頭,徐凱看見肋骨一片鎖甲被紅纓槍挑飛,鎖甲上甚至還留下了幾縷紅纓。轉頭望去。越奔越遠的柳絮鐵板橋般躺在馬上,猛一起身高舉槍尖,那槍尖不正是自己的鎖甲麼?
回馬槍!這小子竟然有如此一手出神入化的回馬槍!!
這小子一切都是早有預謀,先用扎實的槍法讓自己震驚,而後穩扎穩守的戰法讓自己心亂。(1_1)趁著自己心煩意亂的時候猛然使出回馬槍,若不是自己鎧甲花了重金打造出自名匠之手,結實的甲環蹭歪了槍頭,恐怕這一下就能刺穿自己的心肺。
自己呢?打了這麼半天連這小子的毛都沒有砸下一根。
「賊將,死來。」
柳絮甩掉了鎧甲,他信心倍增。縱馬如飛,雙手放開韁繩持槍而來,戰爭之上講的就是一個威猛。柳絮則用威猛死死壓了徐凱一頭。看的燕軍興奮不已。
徐凱只能在此沖上,他是將,帥不鳴金,將比戰死沙場,這是規矩,不能變。受辱一般的徐凱在沖上時終于放下生死。干脆在戰場勒住戰馬,等待沖擊而來的柳絮。士可殺不可辱!
柳絮沖來,槍尖直點咽喉。借著馬的沖擊力若是這一下扎中徐凱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徐凱穩如泰山,畢竟他征戰沙場多年,這股子狠勁在拋棄了生死之後還是能夠使的出來。
眼看著槍尖越來越近柳絮不及變招之時,單錘上撩。
!
紅纓槍如同鐘表時針一樣在柳絮手里整整轉了半圈,柳絮的手在強力的震蕩中已經松開了槍桿,若不是等槍桿落下又眼疾手快的握住槍尾,恐怕紅纓槍已然失去。
南軍終于松了一口去,徐凱總算打出了一點爺們的氣勢。
別看這些士兵單拿出任何一個都未必就比徐凱強,但是打要是太過窩囊他們也無法接受。
輪到燕軍集體閉嘴之後只有戰鼓于戰場鳴響,低沉如催命之音的戰鼓響徹通天。
柳絮在兩馬錯開的那一刻,于正好可以施展的空間內嘴角浮現一抹冷笑,他一直都在等,都在布局,就像傳授自己武藝的師傅在教自己扎馬之前先教圍棋一樣。兩個男人的戰斗就是兩個棋手的棋局,大國手平穩鋪盤,任憑你大龍于盤中咆哮不驚不怒,臭棋簍子自嬌自傲,願執黑先出殺手,殺伐果斷卻後繼無力。
學武之前,柳絮整整一年都在學打譜,每天打譜五個時辰之必修課,一時也不能休息,這種情況直到道衍大師出現之後才結束,卻給柳絮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和人動手,必先布局。只不過這個習慣被道衍的四五經給束縛住了,柳絮長相太正,道衍讓柳絮學儒道之學,導致柳絮養成了一個上戰場可以殺伐,下戰場之後卻顯得柔弱的偏頗性格。
而這一切,恐怕只有逃難之時災民中看出姐姐是女貌想要侵犯的流氓才能知曉,因為此人正是死在柳絮手里。
噗!
柳絮看都沒看將反捏槍尾的紅纓槍向後送出,槍尖只是在徐凱胸口微微露頭即迅速撤回,透明窟窿卻已經存在。
反****!
柳絮真正的殺手 !!
以舍棄一回合攻擊為代價,馬上交戰之中躲避敵人襲擊,隱秘調整槍頭位置,在錯馬分開有可行縫隙之時再行施展,難度之大,速度之快,雙眼定位之準確都需要長期練習。
這一切能成還都拜徐凱所賜,若不是徐凱用蠻力磕飛自己的紅纓槍剛好調轉槍位,若不是徐凱為了氣勢將馬停住一動不動,其施展難度都會大大增加,甚至失敗幾率也會大大增長。
此招一旦失敗則不可再用,敵人必定會防備甚至會想出破敵之法。
徐凱只感覺後心一陣通透,還有半片鎖子甲護體的胸口就連護心鏡都被捅飛,胸悶氣短涼風灌入內髒之感同時涌現……啊!!!!
慘烈的絲毫從徐凱口中傳出,這聲調顫抖程度已經達到了讓眾人凝神的地步。
徐凱戰馬都已經放緩腳步,無人催促的戰馬不會疾馳狂奔,慢吞吞的向己方陣營跑去。
耿炳文在戰車上先是一愣而後捋著須髯的手竟然力氣猛然增大,錯手之間將愛須拽下了兩根,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自己進入燕地看上去是大勝一場,可是代價是什麼?是宋忠死了,余瑱,孫泰,彭聚接連戰死,現在連徐凱都是凶多吉少,而燕軍有身份的人一個都沒有留下,他如何不氣?
「來人!卯須衛向前,搶回徐大人!」
「諾!」
柳絮戰場回馬,剛要趁著徐凱受傷拿回那廝人頭,沒想到耿炳文大軍以出,整整一個雁行陣滿是人頭的兵士悍勇而出。
十丈,十五丈,若是再讓徐凱向前,自己就是勝了這一仗也只是傷了南軍大將而已,不行,自己一定要殺了徐凱,一定!
噌!
柳絮飄身而起,雙腳踩著馬背,戰馬依然停下,穩穩站立。
再看柳絮,單手持槍,猛一口氣迅速揮動手臂長槍入長虹貫日般飛出。
槍身在空中旋轉,奔騰間閃電般帶起一道紅光。
噗!
可憐的徐凱被一槍刺透後心已經是勉強支撐著身體,雙眼迷蒙之間看見己方以出戰陣,認為自己可以拖著傷體會去苟延殘喘的時候,猛的身體在馬背上一怔。
那一刻,徐凱愣了,似有人用大力在背後退了自己一把,可是為什麼胸口忽然間疼痛加倍?
低頭一看,染血槍尖在胸口刺出,整個身體都在隨著槍尖抖動……自己不是只被刺了一槍麼?這第二槍是怎麼回事?
「柳少爺威武!!!」
「殺的好!!!」
「二舅,柳少爺給你報仇了!」
燕軍放聲歡呼,長期以來擠壓的苦悶被柳絮這一下瞬間擊碎,而後,是滿心狂喜。
柳絮沒有時間歡慶,從馬背上下來勒馬就跑,前方五千多人已經出來,自己難道還要在陷入敵陣一回?
丐兵跟在柳絮馬後邊玩了命的邊跑邊罵,無數污言穢語不要錢免費贈送就是腳下絲毫不慢,跟隨著柳絮奔著甕城側門走去。
白敬酒立于城頭之上,臉上一陣苦笑,心滿意足的說道︰「這孩子……」
火里火真比他還焦急,張嘴道︰「所有沒有防守任務的兵丁全部去側門接應柳少爺,柳少爺入城之後死守城門,一步不退!」
「柳少爺威武!」
城內再次響起一陣歡呼,城門被緩緩打開。
耿炳文咬著牙根看著這一幕發生,怒吼一句︰「攻城,攻城,全軍攻城!!!」
耿瓛總算找到了心里憋屈的發泄口,叫囂道︰「諾!!」
出去守營的兩萬大軍之外,十萬大軍聲勢浩蕩向小小甕城沖來,其中雪地摔倒者無數,等撲到城門前,這些人還沒把雲梯架好之時,城樓上已經是一片箭雨射下。
弓弩手根本不用瞄準,站在城內仰天朝城外射出的弓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定不落空!
火里火真順手將腰下長刀拽了出來,伸出猩紅舌頭在刀片上一舌忝道︰「迎戰!」
丘福壞壞的一笑︰「來人,將白長老架下去……」
PS︰一萬,人以癱,沙沙拜謝各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