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自那竹屋內尖叫著沖出之後,竟是一路狂奔而去,掃落了一地地秋風落葉
竹屋內的眾人面面相覷,卻終是一個都沒有追出去,莫奕驟然間收回了手中的寒鐵短刃,搖搖頭,不知道這又是演的什麼戲碼。
那突兀進來的黑衣人此時也是一臉驚詫玩味地表情,他望望那逐漸消失的背影,再看看這廂已然面無表情的俊秀少年郎,似乎是想在莫奕的臉上找尋一些什麼答案。
其實,方才莫奕身上一瞬間釋放出來的寒意,卻也是讓這黑衣人手下留情地緣由之一。
黑衣人並不想在此時讓對方窺知自己的真正實力,因為潛意識里,他感覺得到對方深不可測的實力。
卻又不想讓對方看輕,因為他之所以唐突地進來找莫奕卻是有事相商。
這大概就是一種強者之間互相博弈的矛盾心理吧。
若非如此,恐怕那地上的二人,此時可就沒這麼輕松了。
而那伍城二人組雖然方才栽了個大跟頭,不過還好因為瑤姬的及時出手,並沒有什麼大礙,那二人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既然技不如人,那就還是低調點好。
畢竟自己二人出手在先,那黑衣人只是還擊,對方佔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竹屋內,其實誰也不敢太過放肆,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
而這個地盤的主人,卻是個最好不惹為妙的人。
那伍城二人組感覺到屋內突然詭異起來的氣氛,再瞅瞅那兩位用著高深莫測的表情互望的青年人,搖搖頭覺得很沒意思,訕訕地拍拍走了出去,留下那玩高深的兩人繼續無聊地對峙。
望了望那遠處瑤姬消失的方向,卻不敢去追,畢竟自己二人是罪魁禍首不是,雖然他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何他們眼中美如天仙的妝容,會被這少年郎和黑衣人同時嗤之以鼻。
兩人眼神交會了一番,頗有一種不被世人理解的無奈之情。
而那廂一路狂奔而去的瑤姬,竟是生生奔出了五六里地才停下來。
順著那嘩嘩的溪流聲,她找到了之前回程的時候就已注意到的山澗小溪,她輕靈地縱身一躍,便來到了溪邊。
那是一條極為清澈的小溪,四圍被竹林所遮蔽著,陰涼而隱秘。
當時回來的時候就想停下來看看,卻生生被那伍城二人組馬不停蹄地拖回了竹屋中。
想到竹屋,便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莫奕怪異的眼神和那忍得鐵青的面容,瑤姬心中不好的預感更濃了,雖然整個人身體前傾蹲在溪邊,卻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有些不敢去看自己那倒影在溪水中的面容。
過了半晌,只見她緊咬著下唇,心想反正事情都發生了,似乎也沒什麼好怕的了,最壞結果那莫奕和黑衣人不是都喊出來了麼?
這才微微地睜開眼,將自己的目光投向那清澈的溪水中,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把瑤姬自己也嚇了一挑--天啊,這水中駭人的女鬼是誰?
只見那清澈的水中,一副比烏蘇師兄給自己看過的鬼魅畫卷中的女鬼還要恐怖的面容清晰地倒影在水中,而且還微張著那仿若剛飲過人血的兔唇
這,這是她自己麼?
瑤姬此時打從心底里希望背後能有人一掌把自己打暈過去
羞愧,憤怒,自嘲,各種各樣的情緒混雜在心間。
她一把掬起一捧清涼的溪水,在臉上胡亂地抹著,又似乎害怕難以洗淨那層厚厚地鉛華一般,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整張臉一起沒入了溪水中,狠狠地搓了兩把,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素手一揚,連同頭頂那堆讓人驚悚的盤發,便是齊齊地披散下來,沒入溪中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直到瑤姬覺得自己的面頰被揉得有些生疼,這才住了手,溪中浮現出的,終于是平日里那張素淨的面孔,雖然臉頰被方才瑤姬自己粗魯的舉動揉得微微有些泛紅
瑤姬此時才如釋重負般地嘆口氣,癱坐在溪邊地碎石上,心底的各種情緒也微微地平復。
直到如今其實她也依然願意相信那伍城二人組其實是一片好意,只不過有時候是好心辦了壞事,自己也怨不得人家。
算了,過去的就過去了,瑤姬生性豁達,既然木已成舟,反正臉面也丟了,他們也嘲笑過了,再多想也無益,只是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對眾人
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瑤姬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樣的定力和厚臉皮,不期然地,腦海中浮現出莫奕那張可惡地憋了很久的鐵青的笑臉,一陣羞惱之情涌上心頭,小姑娘此時的臉頰卻更紅了,對著那小溪竟是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當瑤姬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一縷淡淡地月光已經悄悄地從竹林中的縫隙灑落下來,心道是自己出來的時候是黃昏時分,看來出來得也有些時辰了,怕那伍城二人為自己擔心,瑤姬收拾了思緒準備打道回府。
甩著濕漉漉的長發正準備原路返回,卻隱隱感覺了這溪流在一瞬間有了一絲異樣。
那原本潺潺而動的溪流,變得有些異樣地平靜,瑤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卻隱約覺得那溪水流動的速度放緩了,甚至靜止了!仿若那被吹皺的一灘春水,被人輕輕撫平了一般
瑤姬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嘴唇悄然地張張合合,似是在默念著什麼咒語,左手手指微微地沒入溪中,右手掐「靈水訣」
然後,瑤姬驀地睜開眼騰空躍起,腳尖一點,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觸水面,仿若被什麼無形地線牽引著一般循著山下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瑤姬悄然地循著那絲探詢到的異動來到了這山澗溪流的匯集處--那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湖。
銀白的月光灑落在平靜地湖面上,仿若一面碩大的銀鏡。湖面粼粼波光中,偶爾有一片片巴掌大小的蓮葉漂浮其間,顏色深深淺淺。
這倒是頗像是一處人間仙境,瑤姬如是想著,卻並不急于靠近,她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氣息,悄然地立于湖畔一棵古樹地背後。
她方才是循著那溪流的異動而來,而這最終的來源處卻很蹊蹺,這湖是在方才她所處溪流的下游,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逆向影響著溪流的潺動呢?
瑤姬那雙清亮的黑眸在那看似平靜地湖面梭巡著,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終于,那湖心一個隱隱浮出水面的小黑點引起了她的注意。
瑤姬眯縫著眼,小心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當那黑點逐漸竄出水面的時候,瑤姬那金棕色的瞳孔有些微微地放大--
一抹碧綠色的身影忽然便從水面浮出,就這樣半果著身軀沐浴在月光下。
只見那人面色寧靜地半浮在水面,仰望著月光,雙目微閉,雙唇微張,像是在貪婪地吸收著這天地的精華。
然後,一眨眼之間,那人便又沉到湖里。那身姿,竟然如水中魚兒一般地靈動,仿若原本就是那水中的精靈。
雖然只看到了那人的側臉,雖然只是短短地一瞬,卻讓瑤姬看得有些呆了!甚至讓她忘卻了偷窺別人沐浴的尷尬。
那是一張讓人看過一眼就永難忘記的容顏。
面如冠玉,眉目如畫
不,這些詞都太過簡陋,瑤姬覺得自己腦海中的所有詞匯都不足以形容那絕世的容顏。
什麼青衣女子的絕美清靈,莫奕的俊逸無韜,在此人面前都成了浮雲。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是男的。
那方才映照在月光中那半果的身軀很明顯地昭示了他的性別--胸前一片平坦
好吧,雖然瑤姬並沒有偷窺癖,但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實在太明顯,瑤姬甚至來不及調轉目光就一覽無遺。
只是,聯想到那張精致無雙的臉,瑤姬實在是沒辦法將那張面孔與他的性別聯系在一起。
這世間原來真的有風華絕代的男子存在
瑤姬覺得自己這趟永徽之旅有些超值了,這時她方才想起一件更稀奇的事情--那個男子有著一頭罕見地墨綠色長發。
瑤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耳邊卻傳來一聲清冷地話語︰「你是誰?在這里做什麼?」
此時瑤姬才回過神來,卻驚覺頸邊冰涼,透著一絲怯怯地寒意,微微一低頭,這才發現一枚骨釵正筆直地貼在自己的頸邊。
她心下一驚,為自己方才的大意,留意到身後那人濕漉漉低垂著的墨綠色長發,已然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地驚覺,方才還在那湖中游弋,一瞬間便已發現了岸邊偷窺的自己,采取了先發制人。
不過此時的瑤姬也並不驚慌,因為她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意,對方頂多只是惱怒于自己的偷窺。
想到這個,瑤姬的臉卻又在一瞬間羞紅了,表情有些迥然,畢竟,偷窺一個年輕男子沐浴,確實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兒,雖然她也並不是有意。
她微微地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羞赧,然後沉聲回道︰「嗯,這位公子,方才很抱歉,我並不是要故意偷看什麼,只是方才在上游覺得這溪流有些異常,循著過來看看,沒想到剛好看到你浮出水面」
說到後面,瑤姬竟已羞得不知如何再說下去。
感覺到身後的對方微微地楞了楞,然後那道清冷的聲音繼續從耳邊傳來,此時瑤姬才注意到,那聲音卻是字字清脆︰「你看到了什麼?」
瑤姬頓時臉就紅到了耳根子,這是什麼意思?看到了什麼?她能看到什麼?不就是看到了半個果男唄。
問題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家,能把這些輕佻的話隨口說出來嘛?
瑤姬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說也不是,不說似乎更尷尬。
對方卻不知道此時瑤姬心中的千回百折,感覺到對方貼在自己頸項間的骨釵微微地加深了力道,似乎隱含著一絲威脅。瑤姬知道此時不是害羞的時候,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豁出去一般,中氣十足地回了一聲︰「還能看到什麼?你又沒有胸,有啥好看的?」
感覺到身後一僵,瑤姬心想這下完了,莫非說錯話了,正在腦子里盤算要如何月兌困,卻听見身後傳來一道響徹四野的爆笑聲,緊接著,那頸間的骨釵便消失了。
瑤姬詫異地回頭,卻看見方才在湖面瞧見的那位披散著墨綠色長發的男子,不,是少年!此時正抱著肚子靠在樹邊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瑤姬納悶地回想,自己方才難道說了什麼驚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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