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早就知道罌灕灕是容易熱血沖腦不顧後果的個性,一听眾人的口氣就知道似乎有大事不妙,他上前一把掰過她的肩頭,目光灼灼地急急問道︰「灕灕?!你究竟干了什麼?‘萬齏枯’是怎麼回事?」
罌灕灕心虛地推開莫奕,別過頭去不敢看他的眼楮,因為她知道莫奕一定會生氣,真可笑,她連眼前這個虛冥界貌似最強的人都不怕,可是,卻沒有絲毫膽量去直面莫奕的怒火。{}
‘萬齏枯’是剎墨失傳已久的禁術,莫奕這些納禹人自是不知道其厲害,不過,莫無天卻是知道的,他眯縫了眼,冷哼一聲︰「哼,丫頭,不簡單啊,想威脅老夫?」
「沒錯,是威脅,**果的威脅,而且您必須接受這個威脅。您老這麼見多識廣,應該是听說過這玩意兒的。這是我剎墨一族失傳已久的禁術,是天下蠱術中的至尊,比起來,空鳴族的那些蠱毒都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此蠱一旦被種下,下蠱者和受蠱者的命運就會連成一體,下蠱者死,受蠱者,也必死,下蠱者傷,受蠱者,雙倍。」不理會莫無天面上那越來越陰戾的表情,罌灕灕自顧自地說著,那風輕雲淡的口氣,卻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
似是為了給莫無天驗證一般,她倏然間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輕輕地劃過身後莫奕手中那斬龍吟冰冷的刀鋒,隨著她殷紅的血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莫無天那原本緊握碧綠色長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果然,毫無征兆地,殷紅色的血,順著他黑色的袖口流淌下來
那些原本看到莫無天之後變得愈加殺氣縱橫的納禹人此時竟是早已驚呆,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是能暗算他們的族長大人得手!
連莫奕此時也驚詫不已,每一次的別離之後,她都總能給他一種仿若月兌胎換骨的感覺,她總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飛速成長,這個丫頭,堅強而倔 ,小小的身體里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沒來由地,心中竟是有些酸澀。
他知道,她為他吃了很多的苦,可是,她卻從不曾有過任何埋怨,只是那般灑月兌地獨自去面對,這樣的女子,如何能教他不愛?比起她為自己所做的犧牲,為她與父親翻臉,與族人決裂,又算得了什麼?
他和她之間,永遠是他欠她的更多。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卻隱隱閃過一絲不安,總覺得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讓他再次永遠地失去她
而此時最震撼的莫過于當事人之一的莫無天,他實在沒想到,這丫頭竟是有這等手段!之前竟是小看了她!果真如那個人所言,這丫頭此時不除,日後恐成大患!莫無天的眉頭微微地抖了抖
而最讓莫無天好奇的怕是,這丫頭究竟是什麼時候對自己種下那‘萬齏枯’的,他和她似乎只在方才有過一次交鋒,在她出手擋自己一劍的時候。
可是,莫無天是誰?臨近破虛的高手!他的天罡劍芷已經煉至九重圓滿之境,別說趁機對他下蠱,就是要擋下他那一劍,就已經非常人所為,這丫頭不光能在他的劍下保住性命,竟然還能趁機對他下蠱,這又是何等的境界!
果真是青出于藍,長江後浪推前浪!
莫無天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拋開如今的立場不說,這丫頭倒真真是個人才,若是她真的嫁了奕兒,對于他納禹來說,的確是如虎添翼。
可是,想起那個人所說的話,莫無天的心中依舊還是有些猶豫。
他面色越來越陰沉,聲音也越來越冷噤︰「丫頭,你也少來唬我老人家,這‘萬齏枯’怕不是這麼好用的,若是我沒有記錯,施下‘萬齏枯’這種蠱的巫師會被反噬掉一身修為,如今的你,也就等同于廢人!」
此話一出,莫奕心中的不安終于得到了證實,果然,他就知道她會胡來!拿她自己的修為和性命去和父親以命換命,胡鬧!真真是胡鬧!剎墨真的值得她犧牲到這個地步麼?!
他的眉頭蹙得更深︰「灕灕!」語氣變得極為不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心疼,那即將破口而出的話卻被她忽然揚起的單手阻止了。
「廢人又何妨?拿我的一身修為和一條命來換剎墨一族的平安,我覺得很值,而且如今你我的命運已是一體,今日,我若是死,您就得為我殉葬,這個籌碼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你認為老夫會吃這套威脅?」莫無天嗤之以鼻。
「莫前輩您自然不會吃這套威脅,但是像您這般的高手,自然是知道該如何權衡取舍。若是一味意氣用事,就是莽夫所為,我相信前輩您絕對不是一介莽夫之流。而且」她故意拖長了尾調︰「我只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剛上位的剎墨族首席巫師,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前輩您好歹是堂堂一族之長,當世一代梟雄,若是就這麼著與我一塊兒下了地獄,怕是就有些劃不來了。」
罌灕灕如是說著,清冷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神殿之內,讓那些納禹人的心中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似乎誰也沒有料到,這個看似嬌小的女子,竟是會有這般的手段!
能夠在莫無天的劍下保住性命就已經可說是奇跡,竟是還能抓住那微乎其微的一瞬間對莫無天下蠱,拿自己一身修為和性命去和納禹族的族長,那位臨近破虛的高人莫無天以命換命,換那剎墨一族的平安!
這是何等的心智和氣魄?
這般的心智,假以時日會成為怎樣的可怕存在?
若非莫無天此時被她下了蠱,怕是這群納禹人早就一擁而上,將她斬草除根。此時納禹人都齊齊看著莫無天,等待著族長的號令。
而那摩偈族余孽的面上,早已露出了一臉鄙夷之色,這女子果然不愧是那個鐮邑的轉世,同樣地老奸巨滑,竟是連納禹族族長莫無天都能被她算計。
不過,听到她修為盡失這個消息,還是讓他心中竊喜了一番,看來報仇的機會來了,方才被剎墨族那三個老家伙纏住,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如今,可真真是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只不過,礙于目前的形勢,他也不敢亂動,在莫無天和莫奕出現之前,他是這出局的主導者,可是,在那對煞星父子到來之後,這里的一切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而烏蘇和那三位剎墨族長老的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誰也不知道罌灕灕究竟是如何習得這門子禁術的,包括他們四人,也只是看到剎墨的一些上古典籍上提到過這門子蠱術,也許當年剎墨是有關于‘萬齏枯’的記載的,可是那些個典籍卻早在五百年年前就莫名地消失了。
誰也沒有想到,當日那個任性的小姑娘竟會為剎墨做到如此地步,竟是寧願拿她的一身修為和性命來換剎墨的平安,特別是烏蘇,心中竟是涌起一股子酸澀的感覺,在那一刻,他竟然希望她能自私一點,多為自己考慮一些,他不想在看到五百年前的悲劇重演,不想再看到她再一次眼睜睜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急急地掠身來到她身旁,低聲斥責道︰「傻丫頭,你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罌灕灕並沒有回頭,只是仰頭定定地瞧著莫無天︰「前輩,不知道您考慮得如何了?」
莫無天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得這神殿滿堂懼驚,不知道這位納禹族長葫蘆里究竟裝著什麼藥,只有莫奕,在那一瞬間,握著斬龍吟的手青筋崩裂,其實莫奕早就猜到了父親的抉擇,在他來這里之前。
莫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微微地闔了闔眼,看來,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了麼
果然,一如莫奕那不妙的預感一般,莫無天倏然間怒喝一聲︰「納禹族人听令,今日但凡剎墨人,殺無赦!」
殺無赦!!!
這鏗鏘地一句猶如九天驚雷一般轟在這神殿內,似乎誰也沒有想到,這莫無天竟是倔 古板到寧願和罌灕灕共歸于盡也不肯放過剎墨人!
「殺無赦麼?」罌灕灕喃喃地重復著,原本那金棕色清亮的眼眸也逐漸染上了一絲血紅色。
而就在此時,莫奕的聲音卻突兀地插了進來︰「慢著!」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高亢起來︰「父親,如今的納禹族族長可不是您,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