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萬里悲秋（三）
這是一個前後三進的大院。房前屋後都栽種著高大的梧桐和槐樹。從門口看，這個地方跟咸陽別的官署沒有什麼區別。事實上，它也的確是屬于大秦的一個官方機構。只是它的職能有些特別。
它是一家醫院！
為什麼說特別呢？那是因為這個醫院並不是如現代醫院那般高樓矗立，上書大大的宋體字「急診部」「住院部」……其實如果單從外表來看，這里就像是哪一個王公貴族諸多別苑中的一個。大門口的匾額上寫的也不是「某某醫院」，而是由終黎佐天親自題名的三個小篆「神農居」。
眾所周知，神農嘗百草，方有博大精深的中醫文化。所以終黎佐天的這個題字很明確的點名了這個地方是咸陽的一家醫院。
得益于子楚對大秦醫療機構的改革。如今大秦的醫療系統算是完整的建立起來。不但軍隊有特定的軍醫群體，民間也有數不盡的醫院。當然，由于管理的需要，大秦各地的醫院暫時都是由政府直接管理的。這是季常說為了防止在天災**時有人囤貨居奇，哄抬藥價。
而大秦各地所有醫館中，以咸陽的這間「神農居」盛名最著。因為「神農居」三進院落里，不但有大秦原御醫署的老中醫，而且還有各種西醫。甚至連西醫的各種尖端設備也不少。
事實上現在大秦大多數的.醫館采用的都是中醫西醫並立的模式。畢竟西醫見效快，對外傷有著中醫無法比擬的優勢。但和現代中醫日趨沒落不同。在大秦，中醫可是最吃香的行業之一。大秦如今最有影響力的就是軍人，而軍人中最有影響力的就是老秦軍人。老秦軍人除了外傷會讓西醫進行治療外，其他的毛病都是慣性的來找中醫。這樣也就導致了中醫的興盛。
當然，秦代那些中醫其實也在學.習。學習西醫理論。但更多的是放在對秦以後的歷朝中醫知識的重新揣摩和研究。他們這些人好多還是當年秦始皇時期的煉丹術士。對于煉丹，秦旭是有相當排斥性的，所以禁止了這一行為。不過他不排斥中醫們自己加深對華夏博大醫學的探索。
不過原本一向以寧靜悠閑，養.病如度假的「神農居」現在卻是五步一崗，三步一哨。戒備森嚴之極。禁衛軍和羽林衛將士已經將這里嚴密地守護起來。
在「神農居」最里面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院里，無數跺.跺腳就能讓大秦震三震的人翹首搔耳地站在院子里等待什麼。
子楚依舊穿著那一套玄黑色的繡鳳緊身古服就.這麼站在所有人的最前列。原本圓潤的臉頰也因為這幾日不眠不休的著急和忙碌快速地消瘦下來。紅潤的臉色也漸漸變的蠟黃。猶如一旁正紛紛落葉的梧桐……
秦旭的御駕一回到咸陽就被緊急送到了這里.在東門翹首以盼的人群看見運送著秦旭的救護車都紛紛自覺地讓開道路。很多老秦人甚至都痛苦出聲。若不是一旁隨車押送的秦軍將士偶爾透露出陛下還未駕崩，怕是這些人都會嚎嚎大哭一場。
這座小院子里.就是如今大秦皇帝接受治療的地方。房間里，三名大秦最負盛名的老中醫和兩位特地從首都趕來的醫學教授都在房間里緊急會診。
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在場的都是咸陽附近的官員。還有武將。他們都翹首以盼房間里哪怕能出來一個人說一聲現在的情況。可是除了進進出出的護士和小醫童，沒有任何消息傳遞出來。
趙宏已經無數次拉住護士和醫童的手詢問里面的情況。可得到的答復都是︰「大夫（醫生）正在診斷，還沒有結果。請耐心等待！」
要說也只有這些人才敢在這個時候對這個大內總管如此說話了。別人換個時候還真不敢這麼說。
再過半個時辰。太陽已經偏向正午。火辣辣的陽光照在所有人身上。烘的所有人都汗如雨下。可是依舊沒有人敢走。幸好這里是醫館，實在熱得不行就讓醫童給端碗避暑的茶水或者去火的菊花茶，麻溜地喝完，一抹嘴就繼續等候在這里。
這時，一直待在咸陽宮中的太皇太後也到了。她和太上皇一直待在宮中，說是禮部定下的規矩，這個時候他們不能來摻和。可是自從上午听說自己的兒子回了咸陽，可到了中午依然都沒有消息。秦母實在待不住了。帶上小蘭，拉上一隊巾幗女兵就來到了「神農居」！
子楚原本一直堅強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著那扇門，絲毫沒有感覺到別的事或人，就這麼無聲地期盼著，等待著。直到秦母匆匆趕來的聲響驚醒了她。
看見太皇太後駕到，所有官員都是趕緊躬身行禮。秦母也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跑向自己的兒媳面前，握著她的手道︰「怎樣，怎樣？小旭沒事吧？」
「媽……嗚嗚嗚……」
原本一直堅強的子楚在這一刻卻瞬間崩潰。她使勁抱著秦母，腦袋就放在秦母的肩膀上，使勁，卻不敢大聲地哭泣著。幽咽的聲音在這秋日的午後讓人一陣心碎。
「別哭，別哭。你這一哭，媽這心里也一下難過起來……醫生，醫生怎麼說啊？」秦母眼圈一紅，也快哭出來。不過這幾天的歷練讓這個原本就堅強的女人顯得更加老練。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一旁的趙宏哭喪著臉道︰「御醫還在診斷……可是，都這麼長時間了……」
這時，門又打開了。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鼻口都包裹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而他們身後則跟著三個手提醫箱，身穿官袍的大秦御醫。
「呼啦」一聲，無數人都朝他們涌了過去，團團圍住。其中以趙宏的身影最快。幾乎是五人剛剛走出來趙宏就到了跟前，劈頭就問︰「陛下怎樣了？」
隨後而來的極無鋒也問︰「陛下龍體可好？」
終黎佐天和季常等人也氣喘吁吁地道︰「御醫，情況如何？」……
看見這麼亂糟糟的情況，三名御醫都是有些畏縮。而那兩名從首都坐飛機專程趕來的醫學博士卻沒有那麼多顧及。其中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博士拿下口罩，很是威風地喊了一嗓子︰「誰是病人的家屬啊？」
「家屬？」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秦旭的臣子，可誰敢說是秦旭的家屬啊？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了秦母和子楚。
頭戴鳳冠的秦母忙應道︰「哦，醫生，我是病人的母親！」
這名絲毫不畏懼大秦權勢的老博士很平靜地看了秦母一眼，看見她頭頂的鳳冠和身著的鳳袍，眼神也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自顧自地道︰「唔，有個情況想跟病人的家屬確認一下。病人最近是不是常常感覺到頭疼啊？」
「啊？頭疼？」這可就難倒秦母了。她老人家和兒子分開都快六年了，這和兒子團聚還不到一年呢。而且一年里，兒子和她相處的時間也實在有限，是否頭疼，她也不清楚。只好看向了子楚。
子楚眨著已經干澀的大眼楮，費力地想了想︰「好像沒有听陛下提過……」
老博士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對了，你是病人什麼人？」
子楚一挺胸脯，驕傲地道︰「我是他的妻子。大秦的皇後。」
老博士听了這話，鄙夷地道︰「在我眼里只有病人和正常人的區別，我可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既然你是病人的妻子，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情況呢？」
「大膽。」一旁的馮四郎氣急了，指著那老博士正要跳腳大罵。
秦母卻突然大喝一聲︰「夠了。你是醫生還是他是醫生？」
一看國母發威，馮四郎只能氣咻咻地把手縮回袍子里。仍舊一副不依不饒地表情看著這個老博士。當然，也忘不了恨恨地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這個老博士身後的三名御醫他們一出來就一臉惶恐，不敢搭腔，就讓這個不是秦人的老博士出來頂缸。
這時，一直焦急跺腳的趙宏突然插嘴道︰「啊？我想起來了，自從從徐州回來，陛下經常感覺頭疼。這是有的。特別是在夜里批閱奏折時，更是經常疼的睜不開眼……」
一听這話，子楚和秦母同時一瞪眼，怒斥道︰「你，你怎麼不早說？」
趙宏無辜地眨了眨眼︰「陛下，陛下不讓說。每次疼的不行，都是讓老奴拿點冰塊敷一敷了事……這，大夫醫生，這陛下的病……」
老博士好整以暇地道︰「這就是了。經我們五人會診，病人很早以前就病了。唔，具體的說是腦子病了他腦子里長了個瘤！」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
「腦瘤？」子楚頓時覺得有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差點就癱軟下去。幸好一直跟在身邊的鞠琳眼尖，忙扶住她。不過在這一瞬間，鞠琳的眼里閃過了一絲非常難以言喻的色彩。
只听這個老博士繼續道︰「唔。是腦瘤。不過他的腫瘤在起初是良性的。如果及時治療和調理，還是有機會痊愈的。但這次，由于爆炸和劇烈撞擊，再加上他之前勞累過度，腦瘤已經在惡化……他的外傷是非常好治的，可是這腦瘤……唉，你們還是做好準備吧！」說完，這個老博士也頗為感慨地搖了搖頭。
一看到這個情景，子楚已經眼一閉真的昏厥了過去。
「啊？娘娘，娘娘？」鞠琳大叫。
一時間眾臣議論紛紛。手忙腳亂。
正在這時，院子外一陣喧嘩。不多時，一個人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門外的衛兵立即高聲叫道︰「大秦鎮南王秦聖覲見！」
這人正是秦聖。只見他一身甲冑，英姿勃發，只是滿面征塵，身上厚厚的塵土還沒有擦去。顯然是剛剛回到咸陽就沖到了這里。
一進院子他看也沒看周圍的人群，而是直奔過來，一眼就看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大嚷道︰「我哥怎麼樣了？」
老博士還是一副波瀾不驚地表情︰「病人是你哥？他得了腦瘤……」
「啥？」秦聖連腳步都沒站穩就听見這麼一句話，差點踉蹌一下摔倒在地，忙穩住身形，沖著眾人一掃視，眾人都是一臉悲戚。連一向穩健的極無鋒都露出了難過之極的神色。
「那你們還站在這里招蒼蠅嗎？趕緊給我治啊！」沉靜了半晌後，秦聖突然暴起，伸手提溜住老博士的脖領，大聲咆哮道︰「**，要是治不好我哥，你就等著讓你家人給你收尸吧！」
秦聖這一手頓時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眾臣都是被這個老博士一出現時的那一副腔調都給唬住了，加之他不是秦人，醫治的又是當今皇帝，他們還真沒想過對人家動粗。
還是人家鎮南王虎氣，一來就這麼霸氣十足。馮四郎已經想好明日的奏折和給新聞機構的文章要寫什麼內容了。
「住手，你個小王八蛋，想氣死我嗎？」秦母一看，頓時暴怒，沖著秦聖就是一個耳光，打完還罵︰「有你這麼對醫生說話的嗎？啊？」
被自己老母這麼一罵，秦聖只好乖乖地放下醫生，不過依舊還是惡狠狠地盯著這個老博士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記著，我是大秦鎮南王，里面那個是我哥，也是大秦帝國的皇帝。你要是治不好他，那就準備陪葬吧！」說著又瞥了一眼他已經變的尷尬的臉色，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因為我一定能做到！不信，你可以試試！」
這個老博士終于收起那副讓大秦文武百官看了就想揍他的表情，訕訕地退了回去。
經過這一陣混亂。眾人才有機會各自拉扯住御醫詢問打听。
秦母看見自己大兒子躺在里面，小兒子就這副火爆脾氣，氣的半死。狠狠地瞪了一眼秦聖，然後讓小蘭和鞠琳趕緊扶皇後回宮休息。然後才開始仔細詢問起秦旭的病情來。
經過七嘴八舌的爭論和話語，眾人才漸漸鬧明白。
秦旭是真的得了腦瘤了。經過方才幾個小時的治療，秦旭的生命是保住啦。過一段時間就會醒來。可是由于腦子里有個惡性腫瘤，他只有兩個選擇︰
一，選擇等死。任腫瘤繼續惡化。這樣，醫生估計他還能再活半年左右。旁邊的御醫插口說如果讓他們用金針刺穴為皇帝續命，還可以延長半年。
二，做手術。不過這種手術的風險性極高。一個不慎就可能導致癱瘓，甚至變成白痴，又或者是植物人。即使手術成功，他的大腦也會受到嚴重影響，智力也可能會褪化。至于褪化成什麼樣，誰也保不準。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了秦旭已經不能繼續當萬歲皇帝了！但至少還可以當一年！
听見這個消息，秦聖突然感覺到一陣輕松。他方才風風火火地趕回來，就怕听見自己哥哥已經駕崩的消息，但是隱隱的又有一絲期待。剛才那副火爆模樣大半是對自己哥哥的真正擔心，但未必沒有演戲的成分在內。
他就是要給這些大秦的眾臣一個自己剛毅果斷的形象。說這是無意識的行為也好，還是秦聖特地的做法。總之秦聖那種霸氣十足的印象已經深深留在了眾人心里。
如今秦旭的病情已經確定，加上秦旭昏迷前的詔命，一旦他有事，鎮南王秦聖繼承皇位。一時間，秦聖的地位和形象在眾臣眼里被無限拔高。
第二天，大秦的各大新聞機構都在宣傳秦三世皇帝陛下的病情無礙。過一段時間就會蘇醒。不過秦皇得了腦瘤的消息被封鎖住。只有當時在場的大秦各個官員知道。不過，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從這以後的新聞宣傳中，關于鎮南王秦聖的正面宣傳日益增多。
對于這個局面，不論是天樞宮還是禮部這些主管新聞宣傳的部門都沒有干涉。反而是禮部主事馮四郎馮大人還多次署名發表了對秦聖歌功頌德的文章。特別是秦聖在思遠城抓獲大英帝國王子一事。這場規模原本不大，戰斗過程也不甚精彩的事情在經過馮四郎的潤色之後，宛如一場情節跌宕，廝殺驚天動地的神鬼戰爭。相比之下，連白虎口大戰都不值一提了！
就在秦聖回到咸陽的當天晚上。大秦忠武王蒙僖也回到了咸陽。並在第一時間入宮覲見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後，並到了「神農居」覲見秦三世皇帝。只是，當時秦三世皇帝還沒有蘇醒。
而在大秦廣場的春水居里。有一場小型的宴會正在舉行。舉辦這場宴會的人，是剛剛從地宮出來的王開。而應邀前往的，卻是大秦鎮南王秦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