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展布（四）
仁武背著手轉進常御殿。這里是天皇的內宮。
他緩步來到霜錦亭。一派冬日素裹的景色讓煩躁的心情頓時空靈了許多。這時，身後一人拿著一件貂絨披風輕輕披在了仁武的身上。
仁武回頭，卻是皇宮侍衛隊隊長，鬼影神刀流的上忍鬼刀莫村。
「莫村，部隊訓練的怎樣了？」仁武伸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微笑著緩緩問道。
莫村恭敬地低頭鞠躬道︰「啟稟陛下，家族長老們已經竭盡全力。新的十個神風軍團絕對戰力一流。他們在北海道的訓練絕對是地獄級的。除非踫上秦皇的甲等軍團，否則單憑神策、靖海、鐵騎三軍無法撼動我們的神風軍團！」
听見莫村這麼果斷干脆的回答，仁武微笑著點點頭。不過轉而又嘆了口氣︰「唉，才十支軍團。還是太少了啊！而且，此次日中若開戰，神策、靖海當為先鋒和主力，鐵騎軍團大概都是會留在朝鮮半島的。在日本，他們的騎兵發揮余地不大……我們還是在欺負人家沒有地利人和啊！」
莫村一怔，又低頭道︰「嗨。陛下聖心無匹，燭照萬里。」
仁武听見莫村又拍馬屁，也.不說破，緩緩往前走。莫村就跟在身後。
「朕這次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會把.你們鬼影神刀流擺到明面上來。不然你們這股力量將是天皇萬世一系的根本保證。唉，你們不會怪朕吧？」仁武仿佛是無意識地呢喃道。
「陛下萬不可如此說。臣等都是.陛下的臣子。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從來沒有臣子對陛下提要求的。」莫村還是恭敬地答道。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呵呵，這又是那片大陸上的.俗語吧？！」仁武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日本帝國實在接受了太多那片大陸的文化和傳統，已經銘刻進了骨子里……算了，不提這個了。對了，今日怎麼沒有見到皇妃？」
「哦，啟稟陛下，兩位皇妃帶著皇子去明治神宮祈福.還願去了。傍晚時分就能回來。」
仁武納有兩個皇妃宮井松子和奈良美紀。其中.宮井松子是他當皇子是娶的，為他生下皇子一位，公主兩位。奈良美紀則是登基之後納的妃子，暫時無所出。
想到自己的子.女，仁武突然回頭對莫村道︰「莫村，你說喪子之痛會不會改變一個人的信仰？」
莫村愣了，吶吶了半天才道︰陛下，臣還未娶妻……」
仁武也想到自己所問非人，苦笑地擺擺手︰「算了。是朕糊涂了。唔，莫村，你安排一下，這幾天密切監視田中首相。」
忍者是天皇的絕對力量，莫村雖然心里有所思，但是嘴上卻干脆地應道︰「遵旨！」
對于這樣一個不會問自己為什麼，而永遠都回答遵旨的人，仁武感覺很滿意。緩緩又走向了茶室。他將要在那里批改國務奏折。
等田中一夫忙完一天國事時，夜色已經漸昏。他坐著專車緩緩回到官邸。一路上，原本繁華的東京大街上如今一片蕭條。他知道，這是戒嚴的結果。如今東京市內只要是有戶口的居民，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不分男女都有政府安排的工作和任務。每天他們要在崗位上待上十六個小時。而所能得到的薪水報酬卻極其少。可是到如今人們也依舊堅韌地完成政府給予的任務。
面對這樣順從的人民，田中一夫的心里滿滿的都是感動和欽佩。他不能讓這些國民毀在自己任上。他是日本的首相。他要對自己的人民負責……
這是一個傳統的日式民居。和室、閣樓、暖爐室、角室一應俱全。他的車剛剛駛進院子里，妻子就穿著紫色的和服，踩著木屐等候在門前。
「夫君大人回來啦？！大川先生正在和室等您！」恭順的妻子乖巧地幫丈夫月兌下外衣放在臂彎里，又跪坐下來，幫夫君月兌去皮鞋，套上家居木屐，然後正要幫夫君彈掉身上的灰塵，田中一夫卻已經急忙地跑進和室。
「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田中一夫丟下一句話就鑽進了和室。
妻子溫順地點點頭︰「是！」
和室內的榻榻米上，一個人身穿黑色武士服跪坐在那里，似乎已經等候很久了。桌上擺放著兩盞茶和一碟點心。
田中一夫面色陰沉地走到榻榻米前，也跪坐下來，沉聲道︰「日軍在九州和四國的布防圖我已經給你們了，你還要怎樣？什麼時候才能放了我兒子？」
這個人就是田中一夫的妻子所說的「大川先生」了。不過，田中一夫知道，大川只是他眾多姓中的一個。這個身穿武士服的男子還有一個姓莫村！他是天皇皇家衛隊的隊長，同時他又是秦國的間諜。
莫村促狹一笑，輕輕把盞啜飲，緩緩道︰「田中首相似乎著急了呢？！呵呵，放心，雖然我是日本人，但我同時代表了至高無上的大秦三世皇帝陛下。秦人信守承諾。只要田中首相按照我們所說的做，我們自然會放了貴公子。」說著莫村從衣服里模出一個信封丟在桌上︰「這是小路公子給您寫的信還有他的近期照片。不過，我建議您看完之後馬上燒掉。」
田中一夫立即抓起信封，急急地打開……良久，他嘆了口氣︰「唉。好吧，這次來又有什麼事？你不要這麼頻繁的來這里，萬一被發現……」
莫村輕蔑一笑︰「放心吧，田中首相。以後我就算每天都來也沒有人會懷疑……因為，是陛下讓我來監視你的。」
田中一夫一驚，抬起頭炯炯地看著莫村，他自然知道這個「陛下」是哪個「陛下」。半晌田中一夫才道︰「陛下開始懷疑我了？」
莫村放下茶杯，平靜地道︰「這倒沒有。不過，你如果想等到兒子順利回來那一天，我希望您能打起精神，不要整日憂心忡忡，這樣對您和對別人都好。」
田中一夫默然不語。
莫村看情況也說明的差不多了，這才站起來，對田中一夫深深一鞠躬，道︰「田中首相，您是明白人。按照如今的形勢，日本絕無打贏這場戰爭的可能。為了大和民族，也為了你自己，請你一定要幫助我完成這次任務。
明日將有一個華人社團會上街游行示威，同時工藤幸元會向國會遞交組黨申請，我只請您能將申請交到議員們手中就可以了。
拜托了，田中首相！」
說完莫村又是深深一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一會兒，門口傳來田中一夫的妻子親切的問候聲︰「大川先生，您走好。歡迎您下次再來！」
咸陽。
相比起東京的皚皚大雪，咸陽此時的冬天就會刮風。而且齁冷齁冷的。直吹的人眼都睜不開。不過在這樣的天氣里，東京是全城戒嚴宛如一座死城，可咸陽卻是人氣極旺。大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一百萬戶人口的遷移並沒有讓咸陽這座城市冷清下來。反而因為人口減少，居住合理，加上如今咸陽一帶已經完全對中華各界人士開放，不論是歷史愛好者，還是考古學家，又或者是游人、商人、學子都紛紛往咸陽來看一看這一座完全復古的地方。
秦旭站在咸陽宮最高的凌雲閣上俯視這由自己一手締造的帝國。江山如畫，唯風流人物可盡數之。
趙宏就站在身側，用低低的語速將日本的情況一一告知秦旭。最後道︰「華人社團將在明日舉行游行示威，要求組建華黨。到時候東京必將亂上一陣子。」
秦旭靜靜听完趙宏的話，鼻尖低哼一聲︰「瞎胡鬧。一個黑社會團伙就想逼迫仁武就範？哼，這已經不是君主立憲制的日本啦。他們這樣鬧，遲早會把咱們的力量全部暴露。現在東京已經全城戒嚴，胡亂實行游行，只會讓仁武找到由頭一舉將反抗他的力量全部消滅掉。他現在可掌握著軍隊呢！」
趙宏一愣，啞啞地道︰「不會吧？這里面可有他們日本人哩！」
秦旭嗤鼻一笑︰「這又怎樣？若是朕的話，沒有本國人參加沒準就低調處理，可就是因為有本國人在，朕更要殺他個血流成河，如此才能震懾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
最了解帝王的永遠是帝王。秦旭這一番話絕對說到仁武心坎里去了。
「老趙，看看能不能阻止他們，最起碼要保住山縣右賓衛不能有損。若是實在不行，就把季中給交出去。」秦旭冷酷地道。
趙宏唯唯諾諾地答應。
「還有，如今鐵騎軍已經打到韓國了，必須加強對日本方面的偵察和控制。不能再任由他們自己瞎搞。唔，這樣，讓鄒見深負責指揮莫村和山縣右賓衛吧。這兩顆棋子對征日行動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諾！」
一陣風吹來，吹的頭上皇冠颯颯作響。
「陛下，風大。還是下去吧！」趙宏細心地叮囑道。
秦旭又看了一眼繁華的咸陽，點頭道︰「唔，好吧。對了，那個日本使團該到了吧？」
「嗯，今日已經到咸陽了。小春子正在教他們禮節。明日會去神農居拜見陛下！」
秦旭一邊下樓一邊道︰「嗯，既然搞清楚了仁武那小子的想法，這個使團見不見都無所謂。你就讓他們在神農居門口跪拜一番就好了。剩下的，你親自去敲打一番。嘿，小鬼子雖然現在看上去可憐，可是還是很富有的。你不妨去多敲詐點東西。不用上繳戶部了！」
听見皇帝親自批準他收受賄賂。趙宏呲牙一笑，忙道︰「謝陛下！」
待到了樓下，趙宏看見秦旭突然踉蹌了一下，忙伸手扶住，卻看見秦旭捂著額頭，不禁擔憂地問道︰「陛下還覺得腦疼？」
秦旭痛苦地申吟了一聲，點點頭︰「唔。一想多了還疼。不過，你教的那套呼吸吐納的法子還真有點用。晚上睡覺能睡踏實些了。」
「呵呵，那是陛下龍體康健。不過，那套吐納的法子是祖傳的，陛下只要勤加練習，驅散百會穴上的淤血，自然痊愈。不必憂心！」趙宏討好地道。
秦旭看了趙宏一眼，笑道︰「嗯，如果真的有效，你還是直接抄錄一份送到神農居吧。以後朕的子民再患上這種病也不會要尋死覓活的……不過，朕的病有望康復的消息必須絕對保密，一絲一毫也不能泄露。明白嗎？」
趙宏心知這是秦旭擔心會引起朝局的變動。畢竟現在大部分大臣都知道皇帝命不久矣，也已經慢慢接受秦聖的領導，若現在突然搞出這檔子事，很容易讓群臣無所適從。
「諾。老奴明白！」
去紫宮吧！」秦旭點點頭。他知道趙宏絕對有分寸。
西元歷日本東京。原本冷清多日的街頭在這天早上突然熱鬧起來。特別是從新宿區到千代田區這條道路上，從各個民房內突然涌出許多的人。他們慢慢匯聚在一起，打起橫幅，一路朝著國會議事堂前進。
近年來盛況空前的民眾游行示威活動開始了。
帶頭的是戴眼鏡的季中。身後是眾多的華人。松下集團的松下英竟然也來參加了。他身邊跟隨的都是日本人。大部分都是松下集團的員工。華人和日本人聯合起來示威游行，這放在日本絕對是爆炸性的新聞啊。
而橫幅上的內容更加讓人震驚。
「維護人權平等，華人也要選舉權」
「人皆有組黨結社自由」
「華黨建在今日」
這是季中隊伍的橫幅。
「推翻腐朽的田中內閣，創立文明新內閣」
「田中內閣蠱惑聖聰，大和國民一體討伐」
「天皇陛下佑我大和，田中內閣欲亂社稷」……
游行隊伍由原來的一兩百人迅速壯大。經新宿御苑前到四谷三丁目時，隊伍已經發展到了上千人。等穿過上智大以後，一大批激進的學子被吸引進來，隊伍擴展到了三千人。最後穿過永田町，抵達赤阪見附時，季中和松下英突然發現，游行隊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發展到了近萬人。
這下季中和松下英開始慌了。
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游行示威活動會引起這麼大轟動。會把東京國民心底的怨恨給掀動起來。此時游行隊伍所喊的口號除了他們原先設定的那些，居然又多了「停止戰爭」「和中華議和」等等內容。這些可是和《玉碎戰詔》的內容想違背的。是犯了忌諱的事情。
大和民族在湊熱鬧方面絕對比不上中華民族。在中華，一次上百人的示威游行要帶起上萬人的隊伍輕而易舉，不過隊伍里至少有九成九都是跟風湊熱鬧的。
可日本不一樣。他們對游行示威是很反感的。在上下等級森嚴的日本，游行示威無異于造反，這對于一向遵守秩序和規定的日本國民來說是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能冒出來一起游行的人肯定都是有自己需求的人們。
這就糟糕了。游行人少點，季中和松下英不會擔心，反而人多了卻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唉，只希望工藤君盡快把申請遞交上去吧。」季中和松下英不得不暗暗祈禱。
為了給工藤幸元更多時間，季中和松下英帶著游行隊伍竄向了都立日比谷高等學校，然後又到了山王日枝神社轉了一圈，這才施施然地向國會議事堂開去。滿以為這樣一圈下來，等他們到達國會議事堂時，組黨申請也該批下來了。可是等到了國會議事堂前的廣場時，他們兩人一下傻眼了。
首先讓他們傻眼的是，進過這一圈，他們發現游行隊伍已經呼洋洋的不見首尾，恐怕說萬人都是自謙的說法了。
其次，他們發現國會議事堂前的廣場上，竟然出現了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反暴警察。而且道路兩側，一輛輛裝甲車竟然也開了進來，車上隨時會噴出奪命子彈的槍口正殺氣騰騰地對著游行隊伍……
看見這個情況松下英著急了。慌亂地看了季中一眼。
季中也是滿頭大汗。他知道，雖然東京戒嚴，但自二戰之後，日本軍隊槍口瞄準自己人民的事情絕無僅有。特別是在這種場合下，更是誰都沒有見過的。他馬上掏出手機打給工藤幸元，卻發現……打不通。
不是沒信號。是打不通。
工藤幸元的電話竟然關機了！
當季中將這個消息告訴松下英後，松下英和季中面面相窺，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了這里，游行隊伍已經由不得他們控制了。他們的游行主力幾乎是被推著往前走的。
「停止前進，前面是國會議事堂，擅闖者，擊斃！」
裝甲車上的大喇叭突然發出警告。
驚得季中和松下英恨不得趕緊逃離這里。但是周圍都是人，根本擠不動。
果然被秦旭猜對了。任何一個有實權的帝王面對這種掀動民眾鬧事的舉動都絕對不會姑息。特別是這種掀起了巨大風浪的。竭力鎮壓是唯一選擇。
不過秦旭和仁武都沒有猜到的是，這次游行隊伍會這麼大。參加游行的人會這麼多。此時日本人的數量絕對遠遠超過了華人。他們積壓了三年的郁悶和怒火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
「他們不敢開槍，往前沖啊！」
「推翻內閣，還我工作！」
「我要和平！」……
日本人瘋了一樣開始呼號往前沖。
就在隊伍就要陷入暴走的前一刻，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了季中的手機里。季中一手捂住耳朵，接了起來，就听見里面一個低沉的嗓音用華語急促地道︰「工藤被抓，快跑……」
季中腦子里如閃電一樣閃過一個人名山縣右賓衛。
這時，人流已經擁擠著沖向了荷槍實彈的軍隊。
「噠噠噠噠噠……」
日本軍隊朝自己的國民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