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來後山里的溫度降很快戰斗中流出的汗水冰冷地包裹著身體蘿紗的身體因為寒冷而戰栗。空氣中甜膩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這讓她想吐。
無論如何這些都算不上愉快的感覺而現在她只能靠它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體內的魔力還未到枯竭的地步風系、火系精靈依然環繞在自己身周接受自己的驅策奮戰至今也幸運地並沒有受什麼重傷但一直重復著感應精靈向它們傳達殺人的意志看著人體變成尸體這樣單調而殘酷的行為蘿紗的神經已經累到麻痹。
雖是在戰斗中思緒卻漸漸轉移到了另一個與戰斗無關的地方去。心靈象是一剖為二一個自己在機械地殺人另一個自己卻回到了幼年時尚不知世上艱辛的年代。
懷念地回想起從有記憶以來魔法精靈們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當覺得寒冷時火精靈會給自己帶來溫暖當夏日炎熱時水精靈讓自己感到清涼心情低落時闇精靈以它靜謐的胸懷安撫自己而光精靈以它的明朗鼓舞著自己。過去自己也一直只把它們當作是無時無刻不溫柔地陪伴自己的好朋友從不想利用他們去做什麼。那麼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開始象世人一樣把這些好朋友當作殺戮的工具呢?
仔細想想也知道長大了的自己遇到了越來越多的事也越來越需要精靈的力量來保護自己所以也就漸漸習慣以精靈的力量達成自己的意志。相較以前自己掌握魔法的能力已比動不動就鬧出個烏龍魔法的過去的自己好得多了。在不遠處便躺著許多因為自己的魔法而死的敵兵在戰場上的敵軍看來自己也是個擁有令人畏懼的力量的魔法師吧!
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謂的成長。
討厭這樣的成長。如果可以她寧願回到每日無憂無慮地與魔法精靈嬉戲的那段日子。
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不殺死敵人死的就是自己。
……好累。
風、火系精靈都是屬性很不安定的精靈長時間地與它們共鳴自己的心也越來越躁動不寧。
感受到了自己內心的疲弱精靈們揮出的力量也相應低落下來敵人越來越逼近了。
不知是第幾次了敵兵又壓到近前。蘿紗再無力將敵軍逼退而身邊的伙伴也早已露出疲態。德魯馬劇喘著勉強應付潮水般的攻勢出手的力量比剛開始時弱了許多。兩人都有感覺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抵擋敵方大軍了。
蘿紗抬眼遙望東南方完全黑沉下來的天際。以往總在身前保護自己等人的大叔仍不見蹤影看來是等不到他趕來了。
如果他回來看到自己和大家的尸體一定會難過的。但是已經再撐不下去了。對不起……胸口涌起深沉的憂傷她知道這並不只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
然而從另一個方向卻傳來了出乎她意料的聲音以與酷烈的搏殺場面相當不協調的開朗口吻與她打起了招呼︰「嗨可愛的小姑娘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蘿紗抬頭看去只見有著假冒偽劣金銀妖瞳的流浪魔術師出現在一側山壁之上向著她粲然而笑。
「維洛雷姆!」蘿紗高興地喊出魔術師的名字。
那一日維洛雷姆「挺身而出」擋下紅鏡後來大家回返時便只見到紅鏡的尸身周圍鮮血灑了一地卻不見維洛雷姆(血其實都是紅鏡的)。雖然擔心他但那時趕著將艾里送醫而無法四下尋找。帶著維洛雷姆已經先回去了的希望回到營地後卻現維洛雷姆並沒有回來蘿紗暗自擔心難過了好一陣卻沒想到會在這里再見到面自是喜不自勝。
「上次……你怎麼……」又想問上次他怎能打敗血鏡之後究竟又去了哪里又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卻現此時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蘿紗終于吼出最務實的話︰「快點下來救命啦!」
「這就來!」干脆利落地回答後維洛雷姆從背包中抽出一把大概是夏天擺攤時用的大傘撐開大傘直接從山崖上縱身躍下。便在戰場上眾多士兵的注視下大傘飄飄悠悠地向蘿紗那邊落去。
領軍大將出了「射箭!把這家伙射下來!」的命令。幾十支弓箭接連射向維洛雷姆可惜被他身子左搖右晃地閃掉大半實在沒法閃開的維洛雷姆將傘反轉到身下當作擋箭牌。箭支將傘面穿破幾個破洞便失去了力道無法傷害到傘的主人。傘破後下墜度加快幸而此時魔術師已經離地面不遠索性便放開傘安然落于蘿紗身後。
「幫幫忙我快撐不住了!」蘿紗大喜叫道。上次維洛雷姆能收拾掉紅鏡足見他擁有不凡的實力自然是一大臂助。
然而維洛雷姆只站在原地為難地搓著手︰「這個……你叫我‘下來’我是做到了可是要打架的話……我有點……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見來了援手德魯馬精神一振斧上威力大增蘿紗才有余暇回頭狐疑問道︰「有什麼不方便?」
「就是……就是……那種日子啦!」
「那種?」
听到他的話的人不論敵我都用古怪的眼神瞪著他。這年輕人相貌雖出眾卻並不是陰柔之美而高挺的身量、寬闊的肩膀、平板的胸膛怎麼看都應該是男人啊!……不會真是女人吧?
「別誤會。那種日子……就是那種好幾天找不到食物餓到軟露宿在外又受了寒全身熱燒得沒了力氣的日子啦!」
再強的魔法師又病又饑也剩不下多少戰斗力。蘿紗挫敗地搖搖頭︰「既然不能打你還跳下來干嘛?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朋友有難我怎麼能坐壁上觀置身事外呢?就算幫不上多少忙也應該下來和大家一起共患難吧!」維洛雷姆面上誠摯的表情讓人很難不為之感動蘿紗心頭也不由流過一陣暖意。然而這番听起來十分仗義的回答之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用心就很耐人細思了。
因朋友出現在蘿紗心中產生的振奮並沒有維持多久。承受著洛桑軍越來越狂暴的攻勢蘿紗的反擊再度變得無力。
想到自己的防線一旦崩潰德魯馬、山谷中的埃夏和數百名村民還有維洛雷姆……大家都難逃大難但自己的力量卻越來越不足以維持防線蘿紗覺得心越躁動不安。躍動著的精靈仿佛一點點滲入自己心中意識隨著它們而浮動。當精靈們再次活潑地躍動起來時蘿紗忽然一陣心悸有股讓自己的意識隨著精靈共同舞動的沖動。
跟它們化為一體身上就不會再有寒冷遇嘔的難受感覺吧?
當一部分的意識放棄思考而隨著魔法精靈起舞的時候不愉快的感覺開始變得模糊身子仿佛輕飄飄地陷在了雲里。這種美好的感覺讓蘿紗立時沉醉進去想讓意識完全融化于那股與魔法精靈共鳴的快意中。
忽然胸口那塊水晶墜變得寒冷如冰如劍鋒般的冷意直穿入自己的胸膛也讓正在渙散的意識略為聚斂。在心智清明起來的瞬間蘿紗意識到自己所面臨的危險。
自己的意識險些就被魔法力量侵吞!及時勉強把持住心緒不受魔法精靈的誘引蘿紗身上已是冷汗密布。
剛才心靈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的自己險些就反被風系、火系魔法精靈所駕御。任何魔法學校的第一課必定說過要是施法時魔法師的心反被魔法精靈的力量壓倒被它們入侵操控魔法師便會陷入癲狂失去自我。
「算起來這個墜子已經救過自己幾次了。不過看來也是白費我再撐不了多久了……」
正想要放棄蘿紗耳畔響起維洛雷姆的話聲︰「一直都在用精靈屬性比較躁動的風系火系魔法啊難怪你這麼累了。不過要說攻擊力最強的應該是闇系魔法為什麼不試著換用黑暗屬性的魔法?」
「你怎麼知道我也能召喚闇精靈?」蘿紗驚訝地看著趨近自己的維洛雷姆。記憶中自己並不曾向別人宣揚過自己也能感受闇系魔法精靈啊。
「是同一類人的話只要一看就能明白。」今天維洛雷姆的眼眸是普通的灰色然而其中閃動的是比金銀妖瞳還更妖異的光彩仿佛能看穿蘿紗的靈魂。
「同一類?」蘿紗有些迷惑。
「我們和一般人不一樣。在我們心底隱藏著黑暗殘酷的東西。或者可以說我們沒有心。」維洛雷姆依然在微笑。那是屬于惡魔的誘惑的笑。開朗活潑的年輕人向少女露出了面具下的另一張面孔。「黑暗的靈魂自然最適合用黑魔法。」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砰一聲斷裂開來震得蘿紗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在離開帝都之前蘿紗想都不想就可以大聲否認然而現在她不確定了。維洛雷姆的話明白揭露出她這一陣子隱隱出現的感覺。
過去在拉寇迪時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和經歷身邊並沒有多少朋友除了愛琳娜、杰伊外沒什麼人在意自己所以對自己不在意他們以外的人也視作理所當然的事。可是開始這次旅行後有幾次眼看著艾里等人有危險她卻現自己並沒有為他們擔心憂慮自己似乎漸漸對什麼都不大在意了。
總是提醒自己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也要盡量讓自己保持快樂不為了無力改變的事難過……可是久而久之自己雖然能感受到悲傷、憂慮、憤怒等等情緒卻這些情緒卻越來越難以觸及自己內心深處。
也許最後便會成為維洛雷姆所說的沒有心沒有感情的人吧?
「等一下。現在不是整理少女情懷的時間哎!」對自己腦中浮現的想法感到害怕蘿紗強自轉開念頭。雖然已經認同維洛雷姆的話她仍為難道︰「可是……雖然我能召喚闇精靈但黑魔法我只會昏睡之類的低等魔法派不上什麼用場啊。」
「沒關系。我雖然自己使不出魔法但是我可以教你啊。放心我耐心完美的教學方式可是廣受女孩們的好評哦!」
「……」
雖然對他「廣受好評」的究竟是那一方面的教學懷有疑問快忍受不了風火系魔法精靈共鳴的蘿紗也只能點頭接受他的提議。
「我就教你一個殺傷力極強的高等黑暗魔法——黑闇波吧!」
「黑闇波?還真是老土又沒創意的名字。」
「別抱怨了好用就行。」從維洛雷姆略帶狼狽的語氣听來他的自尊心似乎有些受到傷害。
「先沉下心感受最深沉陰郁的黑闇精靈讓心沉沒于晦暗、無望、冰冷之中。好現在將它們招集到你的身邊……」
維洛雷姆一向明亮輕快的嗓音變得低沉緩慢下來象是擁有奇異的催眠能力。隨著他的話語蘿紗身邊的空氣似乎變得沉重冷澀靠近她的人們都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雖然肉眼看不見人們卻都可以感覺到她身邊凝聚了眾多的闇精靈心中紛紛暗生畏懼。
但為闇精靈簇擁著的蘿紗本人卻沒有任何不適感。這些年蘿紗總是盡量避免讓人現自己能感應闇精靈就連象現在這樣沒有顧慮地感應闇精靈都幾乎沒有做過。除了因為在世人眼中黑暗魔法是屬于心靈邪惡者和魔鬼的魔法人們對會使用闇系魔法的魔法師抱著嫌惡畏懼的態度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過去每次嘗試召喚出數量較多的闇精靈時蘿紗的身體就會漸漸變得與它們一般冰冷暗沉仿佛自己的身體開始與闇精靈化為一體而且自己總是奇異地感覺到如果再繼續下去就會出現無法挽回的改變所以她很少召喚大量闇精靈也一直沒有去學習高等級的闇系魔法。
此刻她第一次體味到與召喚其他精靈時截然不同的融洽感。全身被闇精靈溫柔的包裹著竟象是回到母體內般感到安全平和原先對臨時抱佛腳學習黑暗魔法的緊張感全被拋到天外。
蘿紗無奈地淡笑。看來自己的屬性真的是更適合黑暗陰邪的闇之魔法。果然不是好人。
「跟我一起頌念咒文全心感受咒文的含義將這份意志傳遞給闇精靈就可以學會了。等你用熟了不念咒文應該也能用的。」
「包容萬物之負者……為光所棄者……與我為敵者身中暗藏之黑暗亦回應我之訴求……匯聚在我身邊集結成無堅不摧的毀滅之刃向前突進。驅逐光吞噬阻擋者之靈與肉合我之力賜與其永遠之黑暗……黑闇波!」
雖然黑闇波是「老土又沒創意的名字」但咒文听起來羅嗦又費解確實滿象個少見的高等黑暗魔法。蘿紗一一依他所言而頌。
隨著咒文的頌念緊擁住她的闇精靈起了一陣波動漸漸匯集在她身前。蘿紗輕輕抬起手臂掌心朝向前方。闇精靈凝結得愈緊密在她掌前漸漸形成如有實質的一片黑幕。見此異象洛桑軍中流竄著不安的暗流。士兵本能地感到畏懼爭相向蘿紗攻去想在蘿紗出魔法前格殺她可惜他們的攻擊被德魯馬一一擋下。
當「黑闇波」三字從嫣紅唇瓣中吐出原本靜如止水的黑幕如滔天巨浪般劇烈波動著向前方的洛桑士兵席卷而去。驚駭之色才剛剛在士兵們的面上浮現黑浪已經覆蓋住他們的身體隨即如同具有硫酸般的強烈腐蝕性一樣開始銷蝕他們的**。
前排的士兵在幾個眨眼的時間內便被溶化為烏有不知是內髒還是血水的混濁液體攤了一地。後面的人們意識到大難將至驚呼著相互推擠著四面逃竄然而狹窄的山道、擁擠的人群讓他們的掙扎變得徒勞只是讓摔倒在地的人們在被黑浪吞噬前就因為同伴的踐踏而失去了生命。
雖然對蘿紗魔法的夸張早有心理準備但這次的威力仍是出過往許多德魯馬連嘴都合不上了。
無論是洛桑軍還是扎伊村民都被出現在眼前的活地獄所震懾。景象的淒慘幾乎出了人心所能承受的限度就連許多久經沙場的老兵也側轉了頭閉上眼楮不敢再看。在場平靜地直視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蘿紗。
以往她看見流血總會覺得不忍而這次竟奇異地沒有任何感觸只是對黑闇波遠自己想象的威力有些訝異而已。
在旁人的注意力都被黑闇波的威力吸引蘿紗尋思著自身的異變時沒人注意到維洛雷姆的眼光興味盎然地審視著蘿紗表情的每一個變化。
對他來說蘿紗是目前他正在進行的游戲的寶貴主角。
自那日在墨河鎮現她流下的血液會漸漸轉便為魔族特有的藍色後他便明白這個女孩身上一定有著屬于魔族的血統。能踫上擁有魔族血統的人類已是難得而她自身尚未察覺的例子就更是難得了于是他便盯上了她。眼看著蘿紗面臨危機他靈機一動現身出來幫助他重要的玩具不至于死在這里同時因應時勢推動情況按著他的意願展。
魔族沒有心只要用黑暗魔法引導加強她身體中屬于魔的那一部分她屬于人類那部分的感情便會消失……當天真的小姑娘現自己竟然象惡魔一樣殘酷無情時她是自我厭棄?驚恐?精神崩潰而讓魔的戾氣主導了意志變成殺人魔?
讓人無法不期待她的反應。多有趣的游戲啊!維洛雷姆的瞳孔因為興奮而微微收縮。
蘿紗再次產生了身體融入了環繞身周的闇精靈中的錯覺。這次已經來不及停止了。
闇精靈特有的寧靜晦暗的感覺滲入了心中結成了一個厚厚的護盾將自己的意識守護在其中。眼中的一切慢慢失卻了色彩褪成冰冷的黑白兩色或許是因為靈魂正漸漸被闇精靈同化變得冰冷而透明。所有熾熱的奔騰的情感都凝結成為無機質外界的一切再無法撼動內心。
再可怕的畫面也不過是一副畫面罷了為什麼一定得產生恐懼、憐憫之類的感覺?就這樣漠視一切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吧?
明知道自己變得異常然而蘿紗並不感驚慌。因為有一種感覺這樣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而過往那個活潑善良充滿同情心的蘿紗卻只是培養出來的虛象。
被夸獎時應該開心地笑;看到人們受苦時應該安慰幫助他們;無論生什麼事應該樂觀快樂地笑著生活;不應該有殘酷邪惡的念頭保持心靈的純潔善良才是好孩子——這些是成長時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規則。按著人們的期望去做就會有人喜歡所以自己就按著這些規則塑造出一個人們會喜歡的自己。當生某種情況時就自然而然地對號入座表現出應該有的反應。
過去從沒有想過這些真的是自己內心最真實的反應嗎?還是只是多年來形成的條件反射?
而現在為闇精靈所影響的心靈便是切斷了聯系著「情況」和「反應」的線。什麼感情也沒有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象是冷硬的石塊怎麼敲擊也不會流出水來一般心里擠不出真正自心底的感情。無論生什麼事其實想開了也就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一點點美食一本有趣的書哼一歌睡一個好覺這樣簡單平凡的事便足以讓自己覺得快樂。沒有什麼是絕對不能失去的情況變得怎樣都不要緊只要還活著便可以開心地一個人過下去。真實的自己就是這麼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要是表現出這樣的真實性情還會有多少人能接納自己呢?
幸而這十幾年養成的性子雖不是真性情也已經習慣了隨遇而安的生活方式。雖然體認到自己並不是過去以為的純真善良的女孩也就這麼淡淡地接受了這個轉變。
反正內心變不變日子還不是都一樣往下過唄!只要過得自在就好。現在仍是在戰場上沒時間胡思亂想先應付眼前的事再說吧。
「你還好吧?與闇精靈屬性不夠調和的人很容易受魔法反噬你不要太勉強了。」身後傳來維洛雷姆的探問。原本與德魯馬對敵的洛桑軍士兵被清場閑下手來的德魯馬也回身關切地看著蘿紗。察覺她的眸色有異他驚問道︰「你的眼楮怎麼變成紫色的了?」蘿紗的眼楮竟由黑色泛著紫色光澤變為妖媚的紫色。
蘿紗怔了一怔對友人們的關心回以如往常般開朗的笑容。「放心我沒事的。別忘了我是低等魔法可能出紕漏可越高等的魔法我使得越順溜啊。眼楮大概是受魔法影響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反正這種變化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危害蘿紗決定不讓他們知道。沒有必要讓朋友平白為自己擔心。她縱身飛上半空借助風的力量將自己的聲音傳送到戰場上每一個人耳邊。「不想死的就回去。」
黑魔法在人們眼中是邪惡的魔法剛剛見識到蘿紗強大的黑魔法的人們無論是洛桑軍還是扎伊村民都充滿了恐懼之心。雖然領軍大將從一開始就留在最安全的部隊後方並沒有生命危險但他仍是渾身抖個不停。也許是因為恐懼而失去了理智他抖著聲音嘶喊著︰「魔女!放箭!把她給我射下來!」可惜他屬下的士兵都提不起勇氣將箭指向這個擁有如此可怕能力的魔女因而無法執行他的命令。
虛浮半空的少女轉向還在叫囂不已的領軍大將。比密布濃雲的烏黑天幕更沉暗百倍的漆黑絲被風吹得四散飄飛襯著愈顯雪白的小小臉龐有如白心黑瓣的蓮花于風中靜靜綻放。那是一種月兌俗而異態的美。就算相隔甚遠大將也明白看見一雙紫熒熒的眸子鎖住了自己。他陡然一窒再不敢再有妄動。
紫色眼眸那是惡魔的眼楮。
「維洛雷姆你怎麼也有些不對勁?」德魯馬推推魔術師。維洛雷姆呆站著盯著蘿紗的神態著實有異常態連眼神都呆滯了。
「沒事呆而已。」維洛雷姆心不在焉地回答听起來卻不象沒事。
自剛才起他的心就以異于平常的頻率跳個不停眼楮也離不開蘿紗這是過往從沒有生過的事。一向習慣掌握事態變化的維洛雷姆一時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蘿紗的絲如有生命般舞動著現出往常被遮掩住的脖頸縴白挺秀給人高貴然的感覺。雪白的面容平靜、淡漠完全封鎖住內心的動蕩。原本嬌俏的容顏現出幾乎壓迫得人無法呼吸的女王般的凜然風姿。
這就是她屬于魔族的無情冷酷的真實面目吧。
而她在承受自身心靈巨變的同時仍然顧著同伴不想讓他們擔心而隱藏住自己內心的動蕩。她仍保留了些不合魔族的性子的溫柔麼?原本還是普通人族的女孩為何會擁有這樣的毅力和自制力?在內心變得無情後依然能留存著對他人的溫柔和善意?
另外既然已是魔族的內在為何她仍沒有魔族的邪譎之氣?凜然風姿中亦含著純淨高潔的氣息似是冰般鋒銳寒冷卻不會主動傷害旁人。這過往不曾在任何魔族身上現過的氣息令維洛雷姆有種趨近她探尋究竟的沖動。他從沒想到這個世界竟有這樣特殊的女孩能對如此強烈地吸引他。
「想殺我就自己上來不要只會叫人送死自己躲在後面吠個不停。」蘿紗淡然向大將開口道。平淡的語句中透出肅殺她沒有自覺自己的說話口氣已經有所不同。
原本已被震懾住的大將身體劇顫。當他看到那魔女舉臂對著自己的方向濃厚的黑幕再度開始在她掌前凝集時趕忙喚回幾乎要被凍結的神智匆忙下令全軍撤退。洛桑軍後軍轉為前軍大將自然由身處隊伍末端變成身先士卒沖在隊伍前面逃離了戰場。
如果蘿紗想的話可以讓洛桑軍全滅但何必呢?她將掌前的黑幕散去疲憊地落下地來。相較身體這一天飽受波折的心更覺疲累。
回視後方的扎伊村民們雖然村子保住了他們卻並沒有雀躍著歡呼著慶祝勝利。一些走出山谷的村民們想來也看到了蘿紗施用黑闇波的一幕都只是站在遠處神色戒慎地看著她。戰場上彌漫著一片比先前的廝殺聲更讓蘿紗覺得難捱的沉默。
果然被人害怕排斥了呢。蘿紗唇邊現出一絲苦笑。
不想再看被自己保護的人對自己露出的懼色她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戰場。此時已不見半個活人的影子黑暗掩蓋了無數尸體只有刀劍和血反射著光。黑與白的強烈對比帶來的冷冽感覺幾乎要穿入她的骨髓。
「蘿紗你真行!」沒能悲情多久蘿紗忽然被人兜頭一把攬住。德魯馬一邊揉著她的頭一邊笑道︰「今天可多虧你了!我還以為這次是死定了沒想到你的魔法還真能幫上忙!」
「對不起以前都是在幫倒忙。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這麼直白?」蘿紗翻起了白眼。她的眼眸終于恢復原先的顏色。
听著德魯馬真誠爽朗的笑聲蘿紗的心情開始明朗起來。
被別人討厭也沒所謂反正身邊有能接受自己的同伴在就好。
就讓一切還象過去一樣吧!好在要裝得和以前一樣並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只要面上表現得大大咧咧作出象小孩一樣的直接的反應內心的無動于衷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看穿的。
當戰場上塵埃落定遲到的救援者終于接近了這里。
一路上從半空俯視地面的艾里見尸陳遍地血水淌得到處都是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這些尸體無言地訴說著不久前進行的戰況有多麼慘烈讓艾里的眉頭擰得死緊。
「死了這麼多士兵說明蘿紗他們還有力量保護自己別太擔心他們了。」身旁同樣一臉凝重之色的琉夜安慰道。但她的安慰並沒有什麼效果。就算同伴們幸運地沒有受太大傷害他也憂慮著這場折損了太多人命的戰斗會給這些沒傷過人命的孩子們心靈上會留下多深的傷痕。
歷練較多的德魯馬還好埃夏本領不強大概不會上戰場讓人擔心的是蘿紗。以她的個性是一定會站在前頭為村民抵擋洛桑軍的而她的魔法也確實有強大的威力。只是當她的手上沾染了鮮血她還能象過去一樣開朗地大笑沉迷充滿「愛和勇氣」的傳說故事嗎?也許就算和他們平安重會一切也都再無法回到象以前一樣了……
腦中出現這個念頭艾里就不願再往下想。
蘿紗的開朗與修雅的沉靜並不相似然而卻有著和她母親相似的豁達和她們在一起同樣能讓自己安下心。要是象當年自己沒能保護修雅一樣蘿紗也出了什麼意外自己真是苟活人世這麼多年了。
「我們來晚了。已經幫不到他們了。」
心緒紛亂的艾里被琉夜充滿不祥意味的話嚇得心一沉以致沒有現她話中的輕松之意。隨即他便看到伙伴們的身影安然出現在他視野中。艾里顧不得怨身邊的女鬼故意消遣自己吁出一口氣向他們飛去。
因為德魯馬、蘿紗擋住了多數敵人扎伊村民不過傷亡了區區幾人這與洛桑軍付出的代價相比小到可以被忽略了。而大家看來也都很好。除了德魯馬受了些不嚴重的外傷同伴們都沒事神態也沒有什麼異樣。看來先前是自己過慮了。
艾里終于放下心心頭卻隱隱有股難言的滋味。
蘿紗他們自己就可以對付如此的危機完全不需要依賴自己。一直以來他覺得是自己在照顧蘿紗他們現在卻覺得也許反而是自己更為依賴他們……察覺自己的心理頗似眼看兒女離開身邊的老父艾里不由感嘆保父當久了果然心態都有些扭曲了。
蘿紗言語神態一如往常令艾里沒有察覺到她已經有所變化。唯一讓他掛意的就是那又「踫巧」遇上的維洛雷姆。維洛雷姆教授的黑魔法救了大家的事實依然不足以瓦解艾里對他的戒心。
在隨同村民們返回村莊的路上艾里便向他問起上次失蹤後究竟是上哪兒去了。
「那時我解決了那紅眼兔子以後想想佣兵團里的人都不相信我身邊老有人監視回去也是自找罪受就不打算回去了。反正當時出境的障礙已經被商隊掃清獨自行走也不是問題我就尾隨在商隊後頭離開了凱曼。」
「這些日子一直在這一帶徘徊表演掙點小錢。前幾天我打算到洛桑城表演本想抄小路省點時間結果卻迷路了在山里打轉了好些天。今天听到這邊有人聲便往這邊模索過來想不到卻踫巧遇上了你們。」
「那可真是巧啊!」艾里皮笑肉不笑「還很好奇一件事。身為魔術師的你怎麼會懂得高等黑魔法呢?」
「我常年走南闖北一次踫巧與一位黑魔法師結為忘年之交。他臨終前將他的魔法書傳給了我所以我才對黑魔法有所涉獵。」
「那麼身懷絕技的黑魔法師甘心當一個經常被人嘲笑的二流魔術師也是踫巧嗎?」
「嘖嘖!不要歧視魔術好嗎?魔術可是很深奧的技巧要學得好可不比學魔法簡單呢。演藝事業多麼精彩有趣是我熱愛的事業啊!每當看到人們因為我的表演展現出高興、嘲笑、無聊……各種各樣的神情總是能給我很大樂趣呢。」
見他毫無誠意地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踫巧」上艾里放棄再問下去。畢竟他的所為並不曾給大家帶來什麼危險自己所不爽的只是他行為的動機不明和那一雙似乎什麼都在他掌握中居高臨下地看熱鬧的欠扁眼神。
見問不出個結果眾人的話題便轉移到艾里身上來。艾里以迥異于某可疑魔術師的誠實態度一一講述他昨晚在洛桑城的經歷順便也說了他和雲霓雜藝團間的緣分。听他說完大家明了那可惡領主有把柄在艾里手中應該不敢再對扎伊村下手新的計稅方法的實施也無問題自此徹底放下心來。
心情放松便不會放過開玩笑的機會。「嘿嘿嘿嘿……」蘿紗奸笑幾聲捉狹地趨近艾里「過了十年居然還對人家的舞姿念念不忘……可疑哦!」
「不要瞎猜哪有這回事!」心中暗自抱怨蘿紗這家伙怎麼這時候這麼敏感的艾里口中自然是矢口否認可惜微紅的臉皮令效果大打折扣。
「不承認?臉紅了喲!是不是看到人家就臉紅心跳眼珠子死盯著人家流口水?」本是隨口說說但從艾里的神態看來竟似真有問題蘿紗緊咬住不放。艾里大感頭疼搖頭嘆道︰「胡說什麼啊?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難纏麼?」
大家笑嘻嘻地看著蘿紗調侃艾里看熱鬧看得開心沒有人留意到維洛雷姆的面色突然紅隨即由紅轉白象是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紅白兩色以令人驚異的度在他面上迅交替幾次最後固定為鐵青色一種人們在極度驚嚇下常現出的臉色。
隨即他猛地跳起來逃命般拔腿向與眾人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夜色中難以視遠維洛雷姆轉瞬已經消失于眾人視野之中度之快令人咋舌與他先前自稱的疲病交加的虛弱身體狀況完全不吻合。
「他是怎麼回事?」
被遠遠拋在後頭的艾里等人交換著疑問的目光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家伙果然是行跡詭異之極的可疑家伙!搖頭拒絕去分析這不可理喻的家伙大家拖著向維洛雷姆離去方向眺望不已的蘿紗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