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識他之前我不過是個平民女子。」
安妮塔一直沉默著艾里又覺得沉悶又不好意思就這樣撇下她自顧自走開。幸好她終于開口了。也許是為了派遣心中的苦痛她講起自己以前的事。
「我自幼聰慧長大後也以才識和美貌自負。但可悲的是我每天卻不得不擠進菜市場和那些俗氣的家庭婦女一起討價還價買些廉價的菜。買完菜回家後又有做不完的家事在等著我。」
「……那時真的很難過。我的品貌才學無一不勝過眾多閨秀名媛卻只因出身卑微便只能終日做這些粗俗瑣事看著嬌女敕的手掌因為操勞漸漸粗糙。」
「我每天都夢想著若是出生于富貴人家自己將會有著怎樣不同的生活。憑我的才貌一定會成為人們目光的焦點社交界的寵兒。也許我整日便只需風雅地喝茶吟詩唱歌跳舞身邊則眾星捧月一樣圍繞著彬彬有禮的貴族紳士。」
艾里用手擋著嘴盡量不露痕跡地打了個哈欠。
這種貧家女與富家子一見鐘情懷著麻雀變鳳凰的期待和富家子共墮愛河的故事當事人說來雖是激動在旁人听來不過是個很老套的故事。
好在安妮塔很快說完了。
出身寒微的她要擁有這樣的生活只有寄希望于找到一個出身上流的丈夫或是情人。終于有一天她遇到了希爾迪亞。他文雅聰穎風度翩翩完全是安妮塔夢想中的愛人……
和希爾迪亞交往後安妮塔卻現他在心中佔的位置很快便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要。如果被他用厭棄的眼光看待她寧可去死!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唉……現在的我已經過上了當初所向往的那種生活。身上穿的衣裳可以夠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住的地方都華麗得象是宮殿;想要什麼便會有人為我雙手奉上;有什麼事連說都不用說自有僕人伺候得周全……就象這些花生長在優美的環境中永遠被人細心照料呵護著。」
安妮塔眉宇間輕愁無限伸手撫弄花朵。花朵嬌弱不勝地顫動似是輕輕點頭嘆息。
「……可是為什麼我卻沒有當初想象中一分的快樂?」
可惜女兒家的百轉愁腸艾里能理會得幾分?听她以花喻己便隨口漫應︰「要是我是花我還寧可作一棵野花。就算是棵狗尾巴花每天在外頭看看雞飛狗跳鳥鳴貓叫潑婦罵街小孩撒尿也是熱鬧自在。總比這些種在院里整天只能對著圍牆悶等著主人賞臉欣賞的『名花』好得多。」
「雞飛狗跳……」听見這居然還押韻的四句粗俗話語安妮塔一時愕然。而細思其中含義不由對艾里言語中野花悠然不羈的風範心向往之而眼前曾得自己幾度贊嘆的嬌麗花朵仿佛一下子失卻了顏色。
她輕聲感嘆︰「真想再看一看野花……」
安妮塔身前的名花若是有靈知道她居然舍己就野花大概會羞憤至死吧!
然而她自知現在自己成為哈林拉夫的禁臠輕易不能邁出這個大門園丁又每日盡責地將庭院收拾得干干淨淨野花野草是沒什麼可能見得到了。
被她眼中的遺憾所動艾里慨然應諾︰「想看的話我改天摘一大把給妳吧!」反正野花野草又不用花錢買。
「真的嗎?多謝了!」
今日見面以來她第一次展露出歡欣的笑容。古時曾有荒唐君王為博美人一笑而自毀江山今日的安妮塔只為一把野花而展顏而艾里卻現這樣的她更對自己的胃口。
有心說些笑話逗她多笑笑此時卻听得庭院外傳來僕役沉重的腳步聲。艾里心道若是被哈林拉夫現自己在他的後院勾搭安妮塔麻煩可不小急忙向安妮塔示意。她立時會意回到自己房間關上窗子而艾里則若無其事地向外頭踱去。
在快到院門處僕役終于看到了他通報道︰「艾里先生主人請你到廳前一敘。」
艾里知是哈林拉夫和納魯城主已經談完大概便要出去美人樓了應一聲便往前院行去。
哈林拉夫和納魯果然在前頭候著。艾里昨晚上大出風頭納魯自然記得。三人寒暄奉承幾句便出前往美人樓。到了美人樓前負責管理的官員已八字排開站好恭迎貴客蒞臨。
前幾日夜里艾里進樓是偷偷模模、鬼鬼祟祟而這次跟隨哈林拉夫身後卻是在人們畢恭畢敬的迎接中光明正大、大搖大擺地踏入大門心中不覺好笑好不容易才收斂住表情。
前頭納魯和哈林拉夫談笑風生後頭艾里專心東張西望四下打量樓中的防衛情況。理論上說防衛最周密的地方應該就是安置最重要貨物的地方毫無頭緒下要找月炎這是比較可行的方法。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防衛最周密的地方正是自己——來訪的貴客周圍。完全不能作為依據來推斷。雖然如此艾里卻也不著急。哈林拉夫此行便是為了見識這次拍賣會的壓軸貨只要跟著他大概便可以順順當當地見到月炎。
大樓一層是管理保衛人員住的二層以上才給女奴們居住。大樓管事直接引他們上樓。一路上樓納魯和哈林拉夫一路心癢難搔地湊到經過的房間前透過房門上的水晶前窺看里頭的女子不時還嘖嘖贊嘆品頭論足一番行進的度直比老牛拉破車還慢。艾里心中大是不耐但既然自己也是和他們一起來尋芳攬勝的同道中人也只得和他們湊做一堆虛應故事一番。
來到大樓中央的一間房間前管事停下腳步回身道︰「這里就是將在拍賣會上最後登場的姑娘住的房間。」
「哦?這就到了?」哈林拉夫大感興奮地湊前窺看。艾里亦是精神一振當然是為了與他不同的原因。
他們自水晶中看去房間中只有一些家具擺設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哪有美人的身影?
難道是弄錯房間?還是美人逃走了?
納魯也不曾親自到這里巡查過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正要責問管事便見管事從腰間取出一大串鑰匙拿其中一把開了門鎖推門而入。三人狐疑地互視隨後魚貫而入。
「請大人們稍候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管事來到室內一張方桌前伸手至桌底下按了動什麼機括。
眾人听到一陣隆隆作響似是滑輪齒鏈滾動的聲音便見前方的牆壁分開兩半向兩邊縮了進去現出一個小小的暗室來。原來竟是室中有室。若是有人想要劫持她這房間從外頭看與樓中許多空房無異自是難以現其中暗藏天地。
暗室中央畫著一個小小的法陣四面昏黃的蠟燭搖曳著朦朧的黃光。一個女子被鋼鏈鎖著手腳背對他們坐在法陣中心。
為聲響驚動女子轉頭看向他們。只見她雖神色委靡但仍可看出姿容之出眾。習慣光線刺激後睜開的杏仁大眼滿含慍怒地瞪著進入者自有一股野性火辣的難言風味。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一頭披散在她背上又流瀉了一地的淡藍色卷。絲如有生命般服貼地勾勒出她身形的玲瓏起伏外頭射入的光在卷的每個轉折處耀出銀白透亮的光澤直如一條靜靜流淌的月光之河。
藍色是普通人族不可能有的色僅從這頭秀便可知她並不是一般人類女子。自藍下挺立出來延伸向兩側的細長雙耳果然證明了她妖精族的出身。
琉夜隱著身形低聲道︰「她就是月炎!」艾里便明白那圈鬼畫符大概就是封禁妖精氣息的法陣了他留意觀察月炎現她脖頸、手腕和腳踝處的雪白肌膚上有一些奇怪的黑色條紋心中暗自奇怪。
「妖精……這就是傳說的妖精?」哈林拉夫聲音微帶顫抖一時難以相信眼前所見。
妖精族自千年前便從人們視線中消失。妖精們日漸小心地避開人類的捕捉因而美貌的年輕妖精一直是富豪權貴們渴望能得到的最珍貴的收藏品數百年來奴隸市場上卻鮮少听聞有妖精出現。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妖精年輕貌美更是珍品中的珍品。
哈林拉夫可以想象得到當她出現在拍賣會場上時人們為之震驚感嘆的場面今年拍賣會必定可以創下驚人的收入。他原本還想先嘗些甜頭但現在見這美女乃是如此珍貴的貨物胡來下有個閃失損失就大了不得不打消念頭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納魯拍馬功夫做足怎會不留意到他心中所想?在哈林拉夫走出月炎的房間後便將他們引到一個大廳那里已經備好了酒宴。宴席中納魯擊掌後數個事前精心挑選出來的美女上前獻舞。
美女們身披輕紗似露非露姣好**白皙得令人目眩水蛇腰以最撩人心魄的方式隨著音樂聲扭動著。哈林拉夫很快便忘掉了那沒法到手的妖精。舞畢舞姬們更直接坐到眾人懷中身側燕語鶯聲響成一片。
艾里也沾光分得兩個舞姬。納魯和哈林拉夫一個胖一個老相形下他自然吸引人多了那兩個女人都拼命往他身上挨挨擠擠。濃郁香粉味燻得艾里直想打噴嚏實在不大好受但他在哈林拉夫面前需得保持德性方不致穿幫只得在面上強撐出表現出十分受用的模樣。
宴罷眾人各自摟著美姬到管事為他們準備好的房間中「休憩」。
來到房間面對美女們明顯的挑逗艾里很沒情調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我想先去上廁所。」美女們有些受打擊不過還是滿懷期望地說道︰「我們等你請快點來啊!」
「我把門鎖上免得被什麼人趁虛而入。你們乖乖等著我。」艾里點頭微笑彬彬有禮地在她們期待的目光中掩上門。
可惜她們是注定要失望了。好容易得到和哈林拉夫等人分開正是營救月炎的好時機怎能錯過?就算這兩個女人等太久覺得不對而吵鬧起來這附近關押女奴的房間中也經常有人哭喊捶門听到的護衛也不會當回事一時應該不會驚動樓里的警衛。事後只需說是去廁所時迷路了也沒人能說什麼。
避開樓中侍衛僕役的視線來到無人處後琉夜現身出來。知道憑自己同伴的方向感就算畫好地圖給他他都會走錯因而剛才她一路默記路線此時便帶著艾里向月炎房間行去。
艾里原本認為在這些直統統的樓道里旁邊的房間又多數上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警衛撞上他還想著反正已知道月炎的位置實在不行就干脆硬闖搶人然後出去找到蘿紗一同跑路。沒想到這里侍衛對昨晚艾里那一戰也有耳聞對他頗為敬佩又知道他是城主今日招待的貴客全都對他恭敬有禮見他在樓中亂逛也只當是他剛才還沒有看夠都不曾阻攔。
艾里很順利便來到了月炎的房間前。倉促間不好弄到房間的鑰匙干脆蠻干吧!
覷得周圍沒人留意這邊他將手掌貼在鎖眼上透入一股陰勁。只听「格」一聲輕響門鎖中的鋼簧機括已被震壞。
「得手了!」艾里心中歡呼一聲。滿懷信心一拉門門卻仍是紋絲不動。他這才醒悟過來暗罵自己真是有夠笨的。剛才只想著破壞掉門鎖竟沒想到此時門已經是鎖著的鋼鎖被破壞後可能反而卡死照舊開不了門。
瞪著門看了一會兒他猛地一拍腦門。
沒法開門那就不要從門進去啊!誰說裝了門就非得從門里過的?
他走開幾步蹲再將手掌置于牆面之上。將陰勁束成如刀刃般薄薄一線穿透牆壁這對尋常高手來說並非易事但艾里此時已達收由心的境界自是不在話下。
被勁力切削出的白色灰粉自艾里掌中不住沙沙落下手掌的所過之處果然留下了一道細縫。雖然並不顯眼但內里牆壁已經被一條縫隙分割成兩段。在艾里切割期間侍衛曾兩次經過這里幸得琉夜示警艾里都從容避過。
片刻後他成功用手掌在牆壁下部切出一個尺來高的半圓。輕輕將切下的牆塊拖拉出來身體隨即從洞口中鑽入又伸手出來將牆塊拖回原位。牆壁被切割處極為細薄又是選在不當眼的牆角須得很細心觀察才能看出應不致為侍衛現。
進門後他學那管事一般操作果然打開了暗室。月炎仍是保持著初見時的模樣坐在魔法陣中見這男子去而復返神情也頗有些鬼祟不由戒備地瞪著他。
「你是誰?想干什麼?」
然而戒懼的眼神很快變為驚訝她立起身來。
艾里身旁閃現出琉夜的身形顫聲道︰「是我!」
艾里見她神情激動一向頗具神秘氣息的金眸竟是眼淚汪汪直如兩只水泡一般。隨即張開雙臂象小孩撲向母親懷抱一樣撲向月炎哽咽著呼道︰「別擔心我們來救妳回家!」
她平常女王般的成熟高貴氣質此時蕩然無存。艾里終于體認到這妖精長老根本就只有外表象女王越相處下去便越覺她內在個性根本是與外表背道而馳。
不過月炎見到她的反應卻顯得冷淡多了她也伸出手來卻不是回應她的擁抱而是阻止她靠近。「不要過來!」
「月、月炎!」大受打擊的琉夜如遭雷亟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這副神情哪里象是來救人的一族長老倒更象是急于討好主人卻被一腳踹開的可憐小狗。她嗚咽道︰「月炎妳對我好冷淡……人家這麼著急地來找妳的……」
「喂……」月炎和艾里的額頭都浮現出些許冷汗。
月炎只得溫顏安慰道︰「妳先听我說。他們知道我會魔法為了不讓我逃走給我下了毒藥讓我手腳無力才一集中精神就頭疼根本沒法用魔法而且每隔三天都必須服食緩解的藥物。」
她將手腳脖頸上的黑紋現給他們看。「不然……這些黑氣就會開始從內部腐蝕我的身體誰也救不了。所以我現在不能逃。」見琉夜知道她竟然被下了這麼歹毒的藥眼楮都憤怒得有些凸出來忙又道︰「但也不要緊等到拍賣那天他們為了不讓這些黑紋影響貨物的『賣相』會給我真正的解藥的。」
「妳知道解藥在誰的手里嗎?」艾里插口問道。
月炎搖搖頭「這種藥是他們用來控制不听話或是有本領的奴隸的它和解藥都是一起放在一個封閉的秘密藥櫃中鑰匙由管事的幾個腦人物輪番看管誰也不知道今天放在誰手里。」說話時她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奇怪這人類男子為何會听命于琉夜。
「……這樣子也只有等到拍賣會上正面搶人了。」時間太過倉促艾里也無法可想了。
既然不能現在就救人時間就顯得充裕了。琉夜便問道︰「那妳去約會的那天晚上到底出什麼事了?妳身上有我施的掩飾外表的魔法怎麼會被人抓走呢?」
沒想到這一問竟把月炎問得淚光盈盈。
「那天是星期五……」
回憶起那天的情形她再次想起了那種幾乎要撕裂心肺的悲傷。
※※※
維耶拉城郊的小河邊有一片幽靜的樹林這里是城里的情侶們見面時最經常去的地方也因此被城里人叫做相思林。
每個星期五晚上是月炎和情人弗瑞澤約定在相思林見面的時間。
每次約會她總會提前一會兒到約定的地方。因為她喜歡看著情人現她時眼楮一亮然後抱歉地笑著招呼自己的樣子。這總讓她有種弗瑞澤自茫茫人群中現自己選擇了自己的甜美感覺。雖然弗瑞澤是城里有名的公子曾交往過不知多少的女友但這一刻的他象是只屬于自己一個人。
在等弗瑞澤來到時她翻來覆去地回想過去約會時他的風度他的談吐並不覺得時間過得慢。然而當她現月亮已升到樹梢頂上附近的情人都已經和伴侶相偕離開時她終于意識到弗瑞澤失約了。
這在過往是從沒有過的事。就算弗瑞澤有事無法赴約也會事先將一條絲帶結在他們約定見面的樹下告訴月炎他今晚沒法來了讓她不必苦等。
他是不是生了急病?還是在來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各種各樣的不祥的猜測在月炎腦中一一閃現。填滿她心中的不是對情人失約的不滿而是對他的擔心。
月炎的魔法造詣亦有中級以上水準雖然她在維耶拉城是以普通人類女子的身份出現但此時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她用起飛行魔法和加魔法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中向弗瑞澤的宿舍趕去。
月炎在他的門前落地。他的住處並沒有上鎖虛掩的門里是一片死寂。強抑著心中越來越盛的不安她上前推開房門。
房間里什麼也沒有。沒有他的身影連家具物什也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一片空闊。他的一切都從這里消失了。
一室冷風卷起幾張凌亂散落在地的紙片飄飄悠悠地飛過她身側。她茫然地伸手接住期待著上面有弗瑞澤留給自己的只言片語。
這當然不可能。那只是殘破的書頁罷了。
她沖到鄰近的宿舍弗瑞澤在學府中的同學告訴她弗瑞澤家中好象出了什麼事他不打算繼續在這里讀書昨天便收拾好東西回鄉了。月炎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那里腦中一片空白好一陣後才重新開始運轉。
弗瑞澤把東西搬得徹底干淨他走得並不匆忙可是他卻沒有花一點時間告訴自己一聲。自己的地位應該很清楚了只是他在這小城中打時間的伴侶之一吧。
其實一早和他見面時她便有所感覺。
雖然他經常說些甜言蜜語逗得女孩們心猿意馬但她覺得這只不過是他蟄伏時用來消磨時間的游戲罷了。這小小的城市中並沒有值得他展現鋒芒來對付的厲害人物于是他便以浮華輕佻的舉止來掩飾自己真正的鋒芒。
他不會是甘心待在這算不上繁華的城市中過完平淡一生的平凡人物。以他的才智、見識和抱負更廣闊更多風浪的天地才是他的舞台。
等到時機來到他大概便會拋棄這里的一切奔赴自己的舞台。
過去總安慰自己他明白自己的心也喜歡自己就算到了那一天他也不會拋下自己。
但是今天結果揭曉。自己同樣是他可以輕易拋棄的東西。
然而心中並沒有多少怨恨。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已經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所以現在並不怪他只是遺憾自己還不夠好不能在他心中佔到足以令他改變的分量。
雖然心里明白但被遺棄的痛楚仍如利刃般割著她的心。胸口仿佛要窒息了一般的疼。不知道如何消解這份痛苦她用力捂著胸口漫無目的地游蕩在深夜的街上一時也不知該往哪兒去。
去追弗瑞澤肯定是沒有意義的而且這時才現交往這麼久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如何追起?琉夜還在旅館中等著自己回去而想起她一早就告誡過自己弗瑞澤並不是自己的良配她便不想馬上回去面對她。
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些月炎沒有察覺成串的淚珠正在不斷地自眼眶中無聲滑落。深夜的街頭只有寥寥數個行人經過月炎身邊的人都對她投以詫異的目光。
兩個在黑暗的巷子里商量什麼的男子也留意到這滿面淚痕的俏麗女子交換過陰狠的眼神他們起身悄悄跟在月炎後頭。
那時月炎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負責從各地搜集貌美奴隸的人販子盯上了依舊心神不屬地向前走著。思緒激動中她按在胸口的手不知不覺越來越用力胸口上的項鏈鏈子竟被扯月兌開來。
這條項鏈並不是普通項鏈琉夜為月炎施用的暫時掩飾妖精族形貌的障眼魔法便是以這條項鏈作為憑依。項鏈一月兌落琉夜立時離開魔法的屏障顯出真實的樣貌。
細長的雙耳伸出了頭的遮掩而尋常的金化為亮眼的藍色。就在跟蹤其後的鬼祟男子的眼前月炎由人類女子的形貌瞬間變幻成為妖精族女性的模樣。
短暫的錯愕之後男人們的眼中都放出狂喜和貪婪的光芒悄聲追了上來。然而茫然看著前方的月炎並沒有留意到自己外貌的變化也沒有警覺到危險的接近。
接下來生的一切都快得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月炎突然被人以一塊布片捂住口鼻只覺布片上一股甜香直沖入腦際立時頭腦暈身子軟。或許是因為體質與人類不同她並沒有立刻失去意識但這並沒有令她的處境有所改善。那人將布團堵住她的嘴一個大布袋隨即兜頭將她罩住。有人利落地扎好袋口將她背上了肩。
她在袋中只覺手足越來越酸軟腦中越來越暈眩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又驚又怕之下沒過多久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醒來以後的數月間她便在人販子手中轉手來轉手去。所幸好歹算是價值連城的極品倒也沒人折磨欺負她。知道單憑一己之力難以從人販子嚴密的監守中逃月兌她也沒有進行無謂的嘗試以免徒然招來皮肉之苦。
只是有時候憶起弗瑞澤的事心中隱隱有些自暴自棄的念頭覺得既然被弗瑞澤所棄怎麼樣也都無所謂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便這樣默默地等待自己的命運。
※※※
「竟然這樣對待我家月炎!那個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听完月炎的講述琉夜危險地眯起了金眸眼中閃動的光芒冷得讓人不寒而栗。可以肯定若是再踫到弗瑞澤她絕對會整得他家雞犬不寧!
可惜復仇女神的莊嚴形象沒維持多久她又自毀形象可憐兮兮地抱住月炎哀號。「可是月炎妳不要對我這麼見外嘛!要是那天妳回來找我也不會遇上這種事了。有什麼事都可以對我說啊我絕對會站在妳這一邊的∼∼」
「知道啦知道啦∼∼」月炎很受不了地推開她「你們先回去。現在又做不了什麼如果被守衛現反而惹來麻煩。還是等到拍賣會那天再來吧!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
雖然擔心得要命但想想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琉夜只得按她說的去做。臨走猶在淚汪汪地三步一回頭地關照。「那妳自己小心照顧自己啊……」
出了暗室艾里撥動方桌下的機括將機關復位轉頭見琉夜微垂螓若有所思。吸取過往多次教訓這次他再不敢自不量力地去同情女王。然而琉夜卻突然趨近他身邊一雙金眸笑意盈盈嫵媚如絲地瞄著他。
艾里寒毛一陣倒豎本能地退開一步的安全距離再說。「妳干什麼?」
「我知道直接在拍賣會上搶人比偷偷救人是危險得多了如果妳有顧慮我不會勉強妳一定得幫我的。我雖然用不出魔法又不會武技但是我一個人去也不要緊的……」
「您不要顧慮我了遇上這種事我幫點忙是理所當然的!」艾里翻著白眼吐出義薄雲天的對白心中卻在暗罵。
琉夜話說得漂亮不過說什麼「一個人去也不要緊」擺明了在以自己的性命作威脅。要是在這時候讓她這妖精族的長老去送死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得到寄存在妖精部落中的那大堆黃金就別想再拿回來了。
月炎曾經對琉夜為何能令人類男子幫忙她感到疑惑事實上這就是維系他們關系的最有力的因素。現實果然是丑陋的。
見艾里果然識相琉夜笑得更加甜蜜溫柔地靠在他肩頭道︰「艾里你真是善良又可靠人家覺得越來越欣賞你了呢!」
隨後她提出了讓艾里目瞪口呆的建議。
「等我們救回月炎後我也就有了可以寄魂的真實身體。啊你放心寄魂後我看起來依舊是現在這樣的美麗模樣。不如這樣吧?到時候你也不用理會那個沒育完全的小姑娘我們兩個成為人人稱羨的一對吧?」
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到了極處的求愛了!琉夜好歹也算大美人一個屢遭她算計的艾里也不得不承認在她不算計人時相處起來也頗為可人。因而這在任何單身男人看來都會是個相當有誘惑力的建議對女人運背到極點的艾里來說更是令人心動。
他以前不敢把琉夜列入考慮的原因小半是因為她的怪異個性大半是因為她只是一縷幽魂這種「愛情」完全沒有物質基礎。但等到救回月炎後這最大的障礙果然不復存在了那點心動立時轉為大動而特動。
不過琉夜的言行一向是半真半假讓人捉模不定艾里拿不定她到底是認真還是新出籠的戲耍自己的把戲。只得強壓下心猿意馬告訴自己還是不要抱多少期待的好……
「再說吧!現在得先盡力想辦法救出月炎。」艾里道隨即蹲忙著扒拉那塊鑿出的牆塊。說是「不抱多少期待」不過難免有些興奮他的動作還是比先前有干勁多了。
見自己的建議果然有效妖精在他身後咪咪笑。
艾里再次從那形似狗洞的小洞中爬回走廊。姿勢未免難看了些好在外頭沒人看見。琉夜自然是不屑做這種有損她雍容氣質的動作直接隱身回小袋之中跟著艾里出去。
待得來到外面她協助艾里避開侍衛來到安排給他享樂的房間附近在那里大搖大擺地晃蕩了半天。估模著時間差不多了哈林拉夫和納魯果然從他們各自休憩的房間方向走了過來。
哈林拉夫是在美女身上過足了癮納魯則是看左丞相很滿意自己安排的節目兩人看來都是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哈林拉夫見艾里在這里晃蕩奇怪地問他是怎麼回事。艾里便搬出事先想好的那套說辭說是上廁所走失了方向又不好意思向侍衛詢問方向結果便在外頭晃蕩了半天。哈林拉夫和納魯都是哈哈大笑好生打趣了他一陣也未啟疑竇。
隨即各自達到目的的三人道別後分道揚鑣返回各自居所。
今天的冒險總算告一段落。
這一天已是六月四日年中拍賣會將在明晚舉行。
很快尚曖昧不明的一切都會有一個明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