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開始覺得有了一點暖意。
沈晚芽不知道身子究竟是何時才開始覺得溫暖,雖然雙手雙腳的指尖都仍舊還泛著點冰涼,但是,因為不再有被冰凍的寒意折騰,她終于能夠入睡,沉沉的,就像是被包裹在甜美而安穩的黑暗之中。
她耽溺其中,不願輕易醒來。
但是,隨著室內的光線越來越強烈,她還是悠悠地醒轉過來,迷蒙地睜開美眸,注意到在一片光亮之中,有著一大片的陰影。
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定楮看清那一片陰影,有著人的五官,以及高大的身軀線條,在背著光的陰暗之中,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顯得灼亮無比。
「爺!」
沈晚芽的神智在一瞬間驚醒,她揪住被褥彈坐起身,不自覺地後退,直到背硬生生地撞上牆上停住,「你怎麼會在……在這里?」
說完,她慌張地看清楚四周的陳置,這個地方確實是她的寢房沒錯啊!
那他為什麼會在她的房里?
問守陽微偏了下臉龐,淡挑起眉梢,笑著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覺得她的反應非常有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她咬著唇,看了看大亮的天色,不敢猜測,只好搖頭。
「我在書房等你過來問安,等了快一個時辰,你知道嗎?」他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輕描淡寫得教人頭皮發麻。
對,沈晚芽現在就是覺得頭皮發麻,捉住被褥的手心沁著冷汗,她勉強鎮靜地看著她的爺,心里卻忍不住泛過一絲慌顫。
「對不起,我今天睡晚了,請爺恕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下床請罪,還是繼續揪著被褥遮掩一身睡亂的白色睡衣。
沈晚芽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在掙扎,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道該說是起晚的自己,還是擅闖她寢房的他!
此刻,問守陽的眼神十分平淡,仿佛就算看見只穿一襲深衣的她,也不會覺得介意,「我看你睡覺的樣子很奇特,像只蝦子,一只被凍僵的蝦子。」
她咬咬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總覺得他這說法,對于他問守陽一貫的作風而言,已經是很仁慈厚道了,因為,就算他說她像是一只死掉的蝦子,她也不會覺得太訝異。
「難怪我覺得哪里不對勁,你的房里為何如此寒冷?」說完,他的目光瞟向了一旁的火盆,見盆里都是灰燼,根本就沒有半點火光。
他回過頭看著她,沉聲問道︰「是哪個人負責打理你住的小院?」
沈晚芽見他的臉色,知道他是要追究,連忙道︰「是我以為這兩日天候就會回暖,吩咐他們減少在我房里備炭,卻忘了這兩天園子的地龍已經不燒火暖炕了,沒想到昨天突然又回寒,說到底,都是我太自恃了,等會兒我就請他們再給我搬些炭進來存放,請爺別掛心。」
「你要我相信,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嗎?」問守陽冷笑了聲,「你這個人很奇怪,冬天不見你怕冷,反而到了春天才見你畏寒,難道,伺候你的奴才會不知道這一點?」
沈晚芽愣了愣,沒想到他竟然曉得她這個老毛病?
「他們知道,就只是可以再機靈一點而已。」每次在與他說話時,她的心里就要鬧忐忑。
她最討厭他說話老是喜歡不清不楚,老是要人家猜測他的意思,猜對也就算了,要是猜錯了就要自怨倒霉,乖乖認罰。
「我不跟你辯這個,反正你身為總管,沒把手下管好,就是你的錯。」他聳了聳寬肩,語氣冷淡帶嘲。
「是,請爺恕罪。」她垂斂雙眸,順勢應承下來。
對于她不著痕跡的逆來順受,問守陽有半晌的沉靜,才又開口道︰「是誰教你的?我不以為你待在東叔身邊,能夠有機會學到一身精妙的賭術,唐家的太爺告訴我,他對你印象深刻,是因為他曾經問過你,在諸多的賭術之中,你會什麼?你的回答竟然是,唯有馬吊的功夫不太到家,幾門棋術里,唯有雙陸棋不太在行,其余的,都略知一二,你是這麼回答的吧?」
「是。」她點點頭,思忖了下,接著又說道,「可是我沒有告訴老太爺實話,其實雙陸棋我也在行,只是如果說不得不好的話,即便是故意輸給老人家,也不會被指說是諂媚迎合。」
「就像你與陶朱爺的棋局嗎?」在當中也用了心機。
「是,陶朱爺的棋藝十分厲害,可是,在那場面上,我輸了會丟爺的面子,但我贏了便是不給老人家面子,思前想後,我決定讓棋局打和,那晚我故意先說那盤棋是誰也贏不了了,可是,只要夠細心的高手一看,就知道還能有解,但對我而言,無論輸贏,都不若和局來得周全。」
而她當然不會給任何人機會把棋盤瞧清楚,所以在逼得陶朱公也願意以和局收場之時,她假借一時手滑,把整個棋給撒翻了。
也就因為她是一個心思無比細密的人,問守陽才會不相信她是因為一時的欠慮,而讓自己在這房里捱凍一整晚。
「是誰?」他沉聲問道。
沈晚芽直視著他銳利的雙眸,知道自己可以即時扯出謊言瞞騙他,但是,就怕被他看出一點紕漏,她就要大難臨頭了。
「在隨義父來到‘宸虎園’之前,我曾經被一戶姓秦的人家收留過,所有的棋藝和賭術,都是秦老爺爺教我的,他年輕時走闖大江南北,有過不少見識,甚至于將畢生所學所聞譜寫成書,只是後來與人結仇,晚年時,祖孫三人只能在京城里最破舊的胡同里相依為命,我遇見他們時,秦老爺爺已經生病了,可是他與我一見如故,所以在臨死之前,把一身絕學都教給我,這些年來,我只是反復研究他所譜寫的書冊,悟出了不少精髓,再加以運用而已。」
「那他的兩個孫子呢?現在也與你在一起嗎?」他微挑起眉梢,笑瞅著她,這個問題問得看似莫名,卻也合情理,因為應該傳家的書冊在她手里,沒道理她現在是孤身一人。
當初,東福帶她來‘宸虎園’時,說她是孤苦無依的只身一人,需要有個可以收留她的地方,而她為了要取回他被偷的錢袋,被棲身的大雜院里的人給打得遍體鱗傷,已經無法再回去了,于情于理,他無法置她于不顧,所以央求主子可以破例收留她。
畢竟要進‘宸虎園’,要講究身家的清白,以及可供追朔的來歷,而沈晚芽卻是兩者之中任一個都提不出證明來。
可是,當初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如今竟然成了‘宸虎園’赫赫有名的小總管,真是可謂不簡單。
而在這‘不簡單’的背後,是否另有隱情呢?
這一點,就是問守陽此刻想要追究清楚的真相。
「失散了。」沈晚芽以半帶著哀淒的口吻,說著從剛才到現在為止,唯一的謊言,「秦爺爺走後,我們想去投靠親戚,在路途中遇見了大水,把我們給沖散了,我想他們如果平安無事的話,說不定會回到京城,卻沒想到……從此以後我沒再見過他們兩個人了。」
當初,她決定由自己一個人先混進‘宸虎園’,是因為怕東福認出秦勇兄弟就是偷他錢袋的賊子,而且,她一個小丫頭比較容易讓人覺得孤單可憐,不會教人設防,如果再多一對兄弟,只怕要進問家,就不太簡單了!
在她說話的同時,蜷在被褥之中的腳丫忍不住微微地瑟縮了下,像是被這悲傷的往事給揪得十分難受。
「是嗎?」他的語氣依舊是淡得教人頭皮發麻的輕冷,「我知道了,既然是令人傷心的過往,就別掛在心上,把他們忘了吧!」
說完,他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看見她一頭長發宛若絲緞般迤邐雙肩,身子大半被包裹在被褥之中,只有胸前一小片肌膚從錯開的深衣襟領之間坦露出來,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塊白淨剔透,卻顯得分外誘人。
沈晚芽注意到他的視線,不自覺地伸手揪住領子,縮起雙肩,確定自己不再有半點。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雙頰與耳朵還是忍不住泛起潮紅,讓她忍不住又撥出一只手,掩住了一邊發燙的臉頰,但是才一模到臉,她就後悔了。
該死!她在心里責罵自己,這樣不就擺明了在告訴他,說她正覺得很困窘,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嗎?
她的反應惹得問守陽笑了,他的笑聲雖低沉卻放肆,沒再說半句話,笑著掉頭走出門去。
沈晚芽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听不見他的笑聲,才把頭埋進被褥里,失控地大叫出聲。
「啊啊啊啊——」
該死!該死!他那麼愛笑,干脆笑死算了啦!
三月,是雲南大理最熱鬧的時節,在這個月份里,大江南北各大商號都會趕往大理,就為取得最好的商貨。
今天,是問守陽率領的商隊要出發前往大理的日子,一大早,‘宸虎園’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每回在商隊要出發之前,會由東家設宴,款待要隨行的弟兄們,預祝這一路平安順利。
而這回當然也不例外,每當這時,沈晚芽就會比平常忙碌,不過,因為有一直以來的規矩可循,所以只要照辦就好,也不需要特別費心。
見一切打點妥當,沈晚芽從設宴的正院退出來,想趁著這一段空檔歇口氣,但是,要等到問守陽的商隊出發之後,她才能得到真正的清閑。
「芽兒姐!」
她听見了一道熟悉的男人嗓音,說是男人,或許該說是男孩,畢竟秦勇今年才不過十七歲,雖然四肢和身軀都已經有著屬于男人的硬朗,可是,就只有那張圓潤的臉龐,還是未月兌大男孩的稚氣。
「小勇。」
沈晚芽沒意料會在園子里見到他,心里有些訝異,不過眼下無人,再加上今天園子里人多紊亂,就算多他一個也無妨,她也就寬了心,笑著看他一臉靦腆地走到她面前。
「芽兒姐,之前你說那個蘇老爺還想再要一只我和哥哥養的蟋蟀,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他打開攢著雙手,交給她一只以細竹編織的懷籠,里頭傳來蟋蟀悅耳的叫聲。
「嗯。」沈晚芽笑著將懷籠接過手,「真是辛苦你了,還要跑這一趟,謝謝小勇,回去也替我謝謝震哥。」
「姐姐自己跟他說,震哥也來了。」秦勇退開了兩步,一名比他瘦實的男子從廊柱後走出來,「本來是他要來的,是我硬纏著他一起來,芽兒姐就不知道他多凶,路上一直在罵我是只跟屁蟲。」
秦震一腳從他的踢下去,把他踢得哇哇叫,「哭哭啼啼說要跟,這不是跟屁蟲是什麼?」
「就你可以來看芽兒姐,我就不行嗎?」秦勇捂著,一臉委屈叫道。
沈晚芽被他們逗笑了,從小到大,他們兄弟兩人就很會吵鬧,總是哥哥秦震在欺負弟弟,可是,如果秦勇受了誰欺負,他這個哥哥又會變成最強悍的守護者,幫弟弟討回公道。
「不要再鬼叫了,沒看見芽兒在笑了嗎?」秦震說完,又補給弟弟一個響頭,一把捉住他的領子,不客氣地將他往後一扔。
「震哥。」沈晚芽停住笑,沒轍地嘆了口氣,「你們老是這樣吵吵鬧鬧的,難道就不怕你們爺爺泉下有知要跺腳生氣嗎?」
不同于秦勇的憨厚老實,秦震的頭腦得到爺爺真傳,一向就十分聰明,身長雖與弟弟差不多,但是比較瘦削結實,再加一張臉龐長得俊俏,所以在女人的脂粉堆里很吃得開。
「那老頭子有什麼好不滿意的?我今天來就是要來問你,可不可以想個辦法,讓咱們兄弟告假,出城去給他掃掃墳,拜個香火和果子?」
「是了,再過幾天就是秦爺爺的忌辰了。」沈晚芽點點頭,「這不難辦,回頭我覓個事由,讓葉大掌櫃命你們去跑腿辦事,把事情辦好之後,就出城一趟,切記快去快回,不過,像這種為先人掃墳的事,就算不來找我,我想葉大掌櫃是個明理人,只要你們向他提起,他會肯準的。」
「還不都是震哥想見芽兒姐,才會——啊!不要打啦!」秦勇機靈地躲開兄長的拳頭,一眨眼就跑得遠遠的。
沈晚芽看著秦震,注意到他的耳根子有些泛紅,悶咳了聲,強作鎮定地對她說道︰「你不要听他胡說八道啦!我只是听說你最近被東家給欺負得很慘,想來看看你的狀況而已,我知道,只要東家待在園子里沒出門,你的日子就一定過得不太好。」
聞言,她微愣了下,旋即失笑出聲︰「我沒事,是真的,想來這回是他手下留情了,也說不定是我真的變百毒不侵了,總之,這次我是真的沒有被他故意刁難,信我,真的沒有。」
說完,她抿著淺笑,眸底泛過去時抹深思,其實,秦震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在這‘宸虎園’里,誰都知道只要有問守陽在,她就沒好日子過。
他可以想到一堆法子折騰她,在她還是個小丫鬟時,他曾經要她剝一大簍子的赤小豆,剝完了還要按照豆子的大小分缽,還記得她辛辛苦苦分了一整天,結果被他挑出在大豆子里有一顆小豆子,他把所有的豆子又全部倒成一堆,要她重新再分,這當然只是他「豐功偉業」之中的一件而已。
在她不容易熬成大丫鬟,手下有幾個小丫鬟听她差遣時,日子卻更難捱了,因為,他會把幾小丫鬟犯的錯全怪到她的頭上,當然身為她們的指導者,她是責無旁貸,可是,每次她們弄砸一件事,事無大小,他都會要她一個人把事情獨力辦好,不能假他人之手,而且,那天晚上她還要到他書房里去罰站,去當磨墨丫鬟,听他的冷言教訓。
不過,他肯開口說話倒還算好的,就怕他大爺冷著臉不吭聲,偶爾抬頭與她相視兩無言,才更教她站立難安。
但是,他只罰她跪過一次,就只有在祠堂前的那一夜而已,在那之後,他給的最大懲罰,不過就只有讓她面壁思過,與偶爾捱頓餓而已。
如今,她是小總管了,難免偶爾還要挨頓冷嘲熱諷,可是沒再被罰過站,也沒再捱過餓,大概是礙于她的總管身份,再被責罰,總是不好看吧!
秦震盯著她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而忍不住泛出的微笑,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嘴角,「我早知道會讓你這麼辛苦,就不要听你的話,不要去替你偷東總管的錢袋,還要把你打個半死。」
聞言,沈晚芽的目光一瞬間沉了下來,「我們不是約好再也不提起那件事情的嗎?震哥,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我——」秦震一向就最怕惹她生氣,早先,他在心里將她當妹子,可是,如今他不想只是再當她的兄長,看著她成天圍著那個問守陽團團轉,為那男人做牛做馬,他就滿心不是滋味。
沈晚芽緊抿女敕唇,盯著他略顯得無措與慌張的眼楮,在他們相交的目光之下,那一日的光景仿佛仍舊歷歷在目。
打下去!我要你們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打我,誰也不準手下留情!
她對著他們兩兄弟喊道,表情十分堅定,因為她必須找個出路,替他們三人打個可以落腳的去處!
要不,他們幾個都還只是孩子,最大的秦震還不到十三歲,而她剛滿十二歲,最小的秦勇不過才十歲而已,就算靠著秦老頭傳授給他們的幾門賭術,沒後台沒靠山,再加上兩兄弟要躲仇家,再好也不過就是一輩子偷拐搶騙過日子,只要不留神出了差錯,他們便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所以她必須賭!
就算最後的結果是輸,總好過一次也沒嘗試就放棄。
不行啊!芽兒,咱們下不了手,要是不小心把你打得內傷,還是把骨頭給打斷了怎麼辦/?
秦勇急得哭了出來,拉著她的袖子,不停地搖頭。
打斷了最好!這樣更能夠取信于那位老人家,快打!
她把一根棍子交到秦震的手里,他幾次都將它給扔了,對她大叫說打死他也絕對不會動手打她!
把眼楮閉上,就當成不是我。
她最後一次撿起棍子,交到他的手里,朝他露出一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輕軟的嗓音里,有著三分誘哄。
終于,當第一棍落到她身上時,她感到痛徹心扉,在她滿身是傷,捉著錢袋要回去找當初還不是她義父的東福時,不經意地回眸一瞥,看見了他們兩兄弟哭得就像是自己挨打般淒慘狼狽。
「震哥,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听你提起這件往事,可以嗎?」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因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地步,她不想要冒任何一絲風險。
在她的心里,當然也不只是為了自己在打算,秦家兄弟在她眼里,是再交心不過的好友兼家人,她比誰都熟悉他們的個性與特質,這些日子,她心里對他們的將來也都已經有了打算與安排。
秦勇的個性憨厚單純,一向最听她的話,所以她不擔心,如今,她就怕個性聰明卻不馴的秦勇會壞事,她要給他找一個可以歷練身手與性格的地方,而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經找到了對他而言最好的去處,現在就等時機成熟,再向他開口而已。
秦震听見她半帶誘哄規勸的口吻,忍不住一時怒火上心,「怎麼?你現在是拿小總管的威權來壓我嗎?放心,我絕對不會去對任何人說你當初是如何用盡心機,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接近東總管!反正你現在是鼎鼎大名的小總管,就算說了誰會相信我呢?」
他像是吃了火藥般的怒氣,讓沈晚芽感到微微的詫異,此刻,在他們之間彌漫著一股像是搖撼不動的沉重。
而打破這股沉重感的,是問守陽輕冷的嗓音。
「如果說,我堅持想知道呢?這位小兄弟可以試著說服我看看,說不準,我會信你也不一定。」
沈晚芽與秦震兄弟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見問守陽從門牆之後走出來,他的唇畔噙著冷笑,眸底卻是一抹與笑容完全不吻合的冰冷。
他听見了!
他們剛才所說的話,他听見了!
一瞬間,沈晚芽感覺就像被人兜頭淋了冷水,令她從頭頂到腳尖都徹底地透出了冷意!
該死!該死!她在心里不斷地咒罵著自己,想盡了辦法要說些話,而不是像個木頭一樣僵硬得不能動彈。
她和秦震的對話,他究竟听見了多少?沈晚芽望著他那雙琥珀色的深眸,見到了自己倒映在他眸底的蒼白臉容,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踩在薄冰上,而此刻在她的耳邊,可以清楚地听見冰層碎裂的聲音。
「這位小兄弟不肯說是嗎?」問守陽看著臉色慘白,緊抿住嘴巴沒打算再開口的秦震,「那沒關系,我可以問我們家的小總管,說不定,她可以給我更好的答案。」
聞言,沈晚芽看著他投來的冷冽的目光,心底又是一陣泛涼。
「跟我走。」問守陽冷冷地開口,說完,不等她回應,轉身大步離去。
「不,不要去!」
秦震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擔心她要受罰,此刻,在他的臉上早就不見戾氣與不馴,而是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二十歲少年,充滿了不安與擔憂。
問守陽听見他的話,定下腳步,冷冷的回眸,目光停留在秦震握著她的手掌上,一瞬間的冷冽,寒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塊。
「放開我,震哥,我不能不去。」說完,沈晚芽用了點力氣,才掙開他的掌握,跟隨在問守陽的身後離開。
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臨去之前,她听見秦震喊她的名字,忍不住回眸望了他一眼,在這位兒時玩伴的臉上看見了滿滿的自責與擔憂。
她想要像從前一樣安慰他說一切有她在,不會有問題的,但是,最終她只能選擇靜默地跟著問守陽離去。
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或許她連自保都做不到,哪里還顧得上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