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左手握著信鴿右手從鴿腿上綁著的細小竹筒中抽出一張便條交給胡清︰「少主河南來信兒了。」
胡清接過來匆匆看後陷入沉思︰河南。是該走一趟了。
「風準備一下後日我們去河南。」
「是!少主。」風利落地答應。
雪進來對胡清說︰「少主四阿哥府來人了。」
來人是一個中年男人對胡清恭敬的說︰「胡少爺我們四爺有請!轎子現已等在府外。」
轎子來到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先前那人走過來沉聲對胡清說︰「胡少爺請跟我來。」
胡清下轎略微停頓即隨著他往里走轉了幾個彎到了一個房間前那個人打開簾子自己走進去胡清自在外面等過會兒那人再替他打開簾子說︰「四爺請胡少爺進去。」胡清順勢邁步進去。
胤禛正等著胡清的到來。他的人帶回來的消息說胡清從六七歲起便開始經商頭腦敏捷思路開闊這幾年他將胡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胡中正對他頗為疼愛且言听計從。胡清給他的印象確是與消息相同自那日羽衣閣見面後他便心思活泛想找胡清幫忙了。
胡清再一次見到了四阿哥見他穿一件深藍色錦袍系一條同色同質的腰帶腰帶下墜著玉佩黑褲黑靴。細膩瓷白的面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瑤鼻薄唇。果然全身透著清冷肅穆。
上去見禮︰「胡清見過四爺。」
胤禛說︰「不必拘禮請坐。」
胡清客氣地坐在四阿哥對面的花梨木椅子上靜待四阿哥的動作。
「听說胡家的生意現在你說了算所以請你來商量點事。」說是商量卻絕無商量的口氣。
「四爺請講。」胡清越恭敬地回答。
「今年河南鬧蝗災顆粒無收。百姓沒有吃食請你援手。」胤禛的聲音低沉無奈。
「四爺要胡清做什麼捐錢?錢能到百姓手中嗎?」胡清不以為然。
「我要你用糧食振災。」胤禛雙目炯炯盯著胡清。
「沒問題只是這糧食是以朝庭的名義還是以四爺的名義出去?請四爺明示。」胡清微笑。
「自然是以朝庭名義但是胡家的義舉我會上報朝庭朝庭自會嘉獎。」胤禛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在胡清左側的方幾上手一抬︰「請。」
胡清抬頭看他他確實是在為百姓做事。自己本就要去河南振災現下不過是換成了朝庭的名義並不改初衷。不過幾十萬兩白銀只換一杯茶水這代價未免高了點自己捐出錢物是心甘情願的現下被他要求著去做心理上難免有點失衡。
胡清微笑著說︰「嘉獎就不必了胡清有一個要求望四爺成全。」
胤禛望著胡清︰「你有什麼要求?」
胡清回望著他放緩語說︰「清要四爺的一件信物日後允清一個請求。」
胤禛認真的部︰「什麼請求?」
胡清口氣恢復正常︰「胡清暫時沒有想到但是這個請求一定是四爺力所能及的。」
胤禛解下他腰間的玉佩遞給胡清︰「好我答應你。」
「胡清後日離京如果有事四爺可差人到開封的會朋居找清。胡清告退!」胡清抱拳扭頭走出這間屋子。
轉過彎先前接他來的那人仍將他原路帶出送入轎子。
開封「會朋居」屬胡家的生意和京城會朋居一樣都是杭州會朋居飯店的分號此時胡清正在會朋居後院的小樓里。
三日前雪已收購了市面上所有的糧食並已送入官府。
信鴿傳來消息四阿哥派了胤祥來協助她。胡清手中有胤祥的詳細資料︰
十三阿哥胤祥生母敬敏皇貴妃有兩個妹妹︰溫恪和敦恪。精於騎射每必中。詩詞翰墨工敏清新。擅通音律喜吹玉笛。臨危不懼猝變不驚。磊落不羈榮辱不驚。心思機敏和四阿哥交好……現明為守衛圓明園八旗禁兵之督領暗為密探營的總領是康熙頗為倚重的皇子。
胡清正在彈琴。
一曲終了听到掌聲胡清抬頭看到了十三阿哥︰和九阿哥同樣的大約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讓人不得不仰視他︰帥氣陽光瀟灑不羈面如冠玉鼻若懸膽一雙虎目中迸射出璀璨的星光眼神卻純靜得似水晶般不染縴塵。黑色大氅和一身深青色的錦袍為了趕路已經風塵僕僕。
「十三阿哥?你到了還以為得晚幾天才能見到你路上辛苦了吧!」胡清站起身迎向十三。
「清兒四哥差我來助你。」胤祥對胡清燦然一笑說因為容宇的關系他對胡清很親近。
「十三阿哥客氣了清听憑十三阿哥差遣。十三阿哥先去洗漱一下清給十三阿哥洗塵。」回身對風說︰「先帶十三阿哥去洗漱。」
胡清領著十三來到一樓餐廳胤祥很隨便地坐下完全不顧主次尊卑之分胡清也揀了一個位子坐下來對他的好感更多了幾分。
胤祥看著餐桌再看向胡清︰「如今在河南吃這麼一桌飯菜怕是不容易吧。」
胡清面上微紅︰「家常便飯而已。」
胤祥拿起筷子開動︰「怕是你們胡家的家常便飯吧。謝謝了!」
胡清笑了笑不說話。
胤祥倒了一杯酒遞過來︰「來我借花獻佛敬清兒一杯這幾日辛苦你了!」
胡清笑著搖頭︰「不敢當十三阿哥請自便清不會飲酒。」
胤祥端了一杯酒要敬胡清︰「哪有男子漢大丈夫不會飲酒的!」
胡清急急分辯︰「不瞞十三阿哥清沒有酒量不飲正好一飲即多。十三阿哥請自便吧」
「看你扭捏得似個女人。」胤祥收回酒杯面色動容的說︰「你的動作倒快幾日的功夫糧食就到了府衙從開封再分到歸德、河南、南陽、汝寧、陳州、彰德、衛輝、懷慶各府再由府往下面的各州縣分估計再有幾日糧食就可到了百姓的手中了。清兒我替百姓謝謝你替四哥謝謝你。」
「十三阿哥不要客氣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這麼辛苦不也是為了百姓麼清能做的也只是略盡綿力而已。」
「好不說謝謝只為百姓。」胤祥說畢舉起酒杯胡清也舉起茶碗對十三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人相視而笑。
胤祥說︰「你們胡家在河南有不少的生意今年年景不好怕是要受影響了。」
胡清說︰「還好。」
胤祥說︰「河南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這里曾上演過很多的歷史︰武王伐紂、春秋諸侯爭霸、戰國群雄逐鹿、劉邦項羽對峙、光武劉秀興漢、曹魏中原稱雄、……」
胡清接著說︰「隋末瓦崗暴動、趙匡胤陳橋兵變還有岳飛抗金。十三阿哥是不是很想親自參與這些戰爭。瞧你說的眉飛色舞的。」
胤祥笑說︰「你不也說得津津有味其實我更希望和平老百姓豐衣足食這是皇阿瑪的心願。」
胡清說︰「也是你們每個皇子的心願更是每個平民百姓的心願。」說罷笑意盈盈的看向胤祥又說︰「只不過男人總認為在戰場上更能體現自己的價值罷了。」
胤祥好奇地問︰「至今還沒上過戰場殺敵有點遺憾而已。難道你不是?」
胡清說︰「我當然不是。」轉變話題︰「十三阿哥我記得你有一詩︰赤欄橋外柳毿毿千樹桃花一草庵。正是春光三月里依稀風景似江南。片月餃山出遠天笛聲悠揚晚風前。白鷗浩蕩春波闊安穩輕舟淺水邊。瑤圃瓊台玉作田高人策蹇灞橋邊。詩成自為豐年喜沽酒尋梅亦偶然。寫的意境很美你很喜歡江南嗎?」
「只要去過江南的人都會喜歡江南。你竟然知道這詩那是小時候寫著玩的。」胤祥不好意思地說。
「還知道一︰物候深春好遲遲景漸長。柳塘新水綠花雨小簾香。波曖看魚躍泥融喜燕忙。熙然俱自得游泳賴軒皇。是你寫的《春晝》很清新呢最喜歡柳塘新水綠花雨小簾香這句。」
「你喜歡誰的詩?不會是納蘭容若吧?」胤祥問。
「沒有特定的喜歡誰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寫作風格。我喜歡李後主的那句︰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我們每個人都是這紅塵中的過客。這個世界不屬于我們任何一個人不管你如何努力都帶不走這紅塵中的一草一物。」頓了頓又接著說︰「容若的詩詞太美太哀怨讓人不忍卒睹。他的一生太苦太悲切讓人心疼心碎。不過他的夫人盧氏真的很幸福才情不能堪比容若卻被容若深愛一生她先容若而去我想這一生她是無可怨尤的了。只可惜了沈宛這個才女兩個人的愛情竟以悲劇落幕。讓人不勝忱惜。惆悵淒淒秋暮天蕭條離別後已經年。烏絲舊詠細生憐。夢魂飛故國不能前。無窮幽怨類啼鵑總教多血淚亦徒然。枝分連理絕因緣。獨窺天上月幾回圓。容若也好沈宛也好都是我心中的痛。你能理解這種感覺嗎?十三?」
「我懂每個人都有心中的痛不能企及不能觸踫。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竟然這麼悲天憫人清兒你有心事?」
「沒有有些感傷而已。」笑笑然後觸踫到十三的目光︰謝謝你能懂。
「吃過飯我們出去轉轉再看看府衙把糧食分得怎麼樣了?」十三轉移話題清兒竟然這麼的多愁善感!十二歲而已!
「好!」胡清大聲笑說。
九阿哥府書房。
胤正在賞玩宜興產的一把海棠紅色的松段紫砂壺管家秦道然走進來看了眼主子和胤然後恭謹地說︰「八爺!九爺!消息回來了。」
胤連頭也沒抬不緊不慢地說︰「怎麼說?」
管家說「是四爺找了胡家少爺胡少爺在開封高價買下了爺全部的糧食。據消息說胡家的糧倉里就有不止三十萬石糧食。」
胤听了這話不解地抬起頭問︰「他有糧食為什麼還買我的?」
秦道然卻不再說下去低垂下頭。
胤和胤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兩個人一樣的莫名不解。
「這個胡清他耍爺還上癮了怎麼著?前次在眾兄弟面前就沒給爺面子這次又拿錢砸爺膽子不小啊!」胤揮手摔碎了手中的紫砂壺。
「九弟!」胤喊住胤又轉身對秦道然說︰「你下去吧。」
胤白玉一般的面上雙眸象他的四哥胤禛一樣深邃幽遠只是他的目光讓人溫暖。胤禛的目光則讓人冷肅。
九弟的想法他懂︰幫著四哥的人就不可能再幫著他們。如果說胡家有意向著他們那麼胡清上次就不會在眾阿哥面前駁了九弟面子。以胡家的實力又豈會不知河南市面上的糧食是九弟的。胡清的作法還真是讓人費解。
打開窗清咧的空氣馬上撲進溫暖的書房。天上一輪新月半掩在雲中映著遠處不太明晰的星光四周一片朦朧。如同自己的處境忽明忽暗讓人難以看得透徹看得清晰胤有些煩燥的關上窗。
胤說︰「八哥這小子即是四哥的人?他干嘛還花高價買我的糧食?」
胤笑問︰「只能說他還不是四哥的人。九弟你不會還在怪胡清不給你面子吧?」
胤不好意思地笑說︰「還真沒人敢不給我面子不知道他對我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胤說︰「不過是言語沖撞了你也不用記恨他。這胡清年紀輕輕行事卻絕不簡單!」
胤說︰「原以為他富家出身不過是一個紈褲子弟所有的名聲不過是金錢在作祟現在看來確實是有些名堂。我對他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胤說︰「如果我們搶在四哥之前結交了他對我們的幫助就會很大。十三弟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胤說︰「等他從河南回來我親自下帖子請他。」
胤說︰「下帖子沒用他不會來這半年多你可曾見他應過誰的約?還是找機會接近他吧盡量多和他交往但不要著急他畢竟還年輕著呢總有喜好。只可惜胡家的人我們拿不下對他了解太少。」
胤說︰「那就送給他幾個人。」
胤說︰「胡家!那是輕易進得去的?胡中正在他身邊布下的明的暗的護衛不知道有多少咱們的人只怕還近不到他的身旁就不在了。」
胤說︰「那要看是什麼人他畢竟是男人。」
胤說︰「你想……」沒說下去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姑且一試吧不過別抱太大希望。胡中正那關也不好過。他可是胡中正的命根子。」
胤說︰「等我找到合試的人再說。」
兩個人不再說話。
天空飄起細碎的雪沫。
胡清已經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